垃圾和秽物是如何塑造了大都市？

最近，垃圾分类一直是个热门话题，据说上海朋友见面问候礼已经变成了“今天你是个什么垃圾？”

上海分完北京分，我本来看着苦不堪言的上海童鞋还觉得身在北京还能懒上一段时间，结果北京的分类也早已经风风火火地展开了。上海分，北京分，推广全国不是事，各位请敬候佳音。

©️图片出自日剧《轮到你了》

把垃圾分类，去其糟粕，将其做资源化、无害化处理，卫生填埋、焚烧、堆肥、综合利用...通过各种形式，把能变废为宝的循环利用起来，不能再次利用的做无害化处理，避免二次污染。

这套现代文明下的城市垃圾处理系统虽然已经很成熟，但其实才不过百年而已。世界上第一座垃圾焚烧厂诞生于1896年的德国汉堡，从此，人类开始了对垃圾进行科学处理、资源化利用的新里程。

看着各个城市终于开始的垃圾分类，我突然觉得很好奇，那在百年前，生活在几乎没有公共卫生系统下的古人们，又是怎么处理每天生产出来的城市垃圾的呢？

©️《肮脏的城市》海报，豆瓣8.7

直到看了BBC的这部三集纪录片《肮脏的城市》，才解答了我的疑惑，就像纪录片的名字所展示的，古人们当然不垃圾分类，他们也不做垃圾处理。

对待城市垃圾上，古人们怕是真的把“懒癌”发挥到了极致，“就堆到不能再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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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如其名，《肮脏的城市》不建议吃饭时食用。因为，你随便打开一集，这里面都到处充斥了只想让人捂鼻子的秽物——

脏水猪下水粪便、内脏马粪老鼠毒废料......总之这是一部有味道的纪录片。

身为历史学家的主持人丹·斯诺已经自我放弃，在三集中分别带领大家穿越时光，回到14世纪的伦敦、18世纪末的巴黎和19世纪中期的纽约，感受曾经臭气熏天，头顶危机、脚踩排泄物生活的古人是如何艰辛。

©️《肮脏的城市》

首先是距离现在已700年的伦敦。

世界经济中心，英国政府所在地，拥有数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今天的伦敦是一部运转良好的机器，但它同时也是建立在过去的污垢和疾病上而生的。

中世纪时，伦敦的垃圾主要有7种类型：家庭有机废物、报纸等废品、马厩和街道粪便、动物尸体、街道清扫物、灰尘和人粪。

虽然不管是人口规模还是垃圾数量，看起来并没有我们而今都市所产出的那般庞大，但重点，那时候的垃圾，没人清啊！

怎么办呢，眼不见心不烦，人们都将其堆到街上，总之远离自家门前就是胜利。

©️《肮脏的城市》

比如文献记录里所记载下的故事里，有个叫亨利·杨和约翰·凯尼格的人为了不给自己堆垃圾，就偷偷改造了自家的地下管道，污水通通被排到了隔壁邻家的地窖里。

还有个叫艾丽丝·韦德的人，她不想把自家的污物排到街上，所以她想到的办法就是把污物都引到雨水排水沟里，但经常会被粪便堵住，邻居们不堪其扰、广受其害。

屠夫们都怎么处理屠宰动物时褪下的脏物？一瓢清水，冲到下行的邻居家门前就行了，接下来就是别人家的事了。

©️《肮脏的城市》

而在伦敦桥，一条通往伦敦城的主干道，现在每天早上挤满了成千上万通过它去往城区上班的人，但过了高峰期后，这里很快就能安静下来。700年前，它也是一条主干道，但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那时候，作为泰晤士河上唯一的桥，这条主干道非常繁忙，挤满了熙攘的人群、牲畜和垃圾，旁边堆满了商铺，只留下一条狭小的通道。

©️《肮脏的城市》种还原的当时脏兮兮的伦敦

整个伦敦都显得有些挤，泰晤士河上贸易繁荣，人们听闻伦敦遍地黄金，争相而至，人口在当时的两百年间增长了近五倍。

但来到这里才发现，伦敦城哪里是遍地黄金呢？分明是遍地粪便污秽，动物内脏汇聚成河，粪便堆积如山，人们在街头就行走在那之上。

纪录片里，主持人用一部小推车还原了一块当时的伦敦地表：

©《肮脏的城市》

首先是湿的泥土，当时没有什么地砖或是硬路面，就直接踩在湿泥土上；然后是动物粪便，那时候伦敦的动物和人一样多，马、猪、狗和人挤在街上，争抢空间；

其次是动物内脏，动物身上不能吃的部分都被丢在路上；再然后是臭鱼烂虾、啤酒、随之而来的尿液、粪便......

这时候人们肯定想要站高点，摆脱垃圾，于是有了这种在污泥里穿的超高跟木鞋，鞋底高达6到18英寸(从十多厘米到相近半米)，实在是有够厉害。

©《肮脏的城市》

而且，由于排水系统的问题，那时候未经净化的污水也会在街上横流，如果再不幸遇到雨天，马路断行，平时最繁华的街道也就成了污水坑。

最后，实在是垃圾在城内堆到民怨沸腾之时，政府没了办法，才命令把废弃物从此倾倒在泰晤士河里。

有些河道由于吸收了太多的废弃物，河水很快被淤塞，包括而今伦敦的弗利特街，其前身其实是一条河，因为吸收了几个世纪的粪便污物，河水变没，成了陆地。

用垃圾填海造陆，这些古人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第二集里18世纪的巴黎也没好到哪里去，伦敦有泰晤士河，巴黎有塞纳河。

每天，这里有多达三百吨的粪便被排入塞纳河中，在缺乏公共卫生观念和完备卫生设施的当时，染色工、洗衣工、制帽匠、制枪匠们通通把有毒的废料排入塞纳河。

©《肮脏的城市》巴黎当时也挺糟糕

臭气散到空气中，巴黎笼罩在灰暗里。要知道，塞纳河同时也是居民汲取饮用水的水源啊......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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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古人们苦不堪言的城市垃圾里，其实有一类，特别值得单拿出来说说，关于它的“传奇”故事也着实不少，这就是，粪便。

关于粪便，要知道，抽水马桶是19世纪的发明，在此之前的整个欧洲，一般人家中是没有厕所的，厕所可是奢侈物，不是人人都装的起。

那怎么办呢？就地解决。当时的欧洲人，不仅在自己家里随地大小便，在公众场合也是如此。

法国几乎每个城市的市场边上，都有一条自发形成的肮脏街道，如蹲屁股街、茅房巷等等，那些来市场赶集购物的人们就在街上露天大小便，连尿壶和粪坑都省了。

而伦敦，前文说到的狭窄拥挤的伦敦桥，其实本质就是一处公共厕所，人们就地解决之后，粪便可以直接落入下面的泰晤士河...

不止伦敦桥，就连巴黎最大最豪华的宫殿凡尔赛宫都被变成了一座巨型公厕。

©《肮脏的城市》凡尔赛宫内

因为当时凡尔赛宫是一座公共建筑，里面每天都挤满了前来请愿的人，而宫里厕所很少，很难满足需求。于是人们便随便找地方解决内急，走廊也成了公厕。

英国作家霍勒斯·沃波尔曾写道：通往凡尔赛宫的大道恢宏壮丽，里面的肮脏环境却让人难以启齿。

另一位作家也曾记录：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屠夫烤猪的味道，庭院和走廊里到处是尿和死水，家畜甚至就在宽敞的走廊里排泄。

©《肮脏的城市》凡尔赛宫内

路易十四为了解决凡尔赛宫、卢浮宫和枫丹白露宫到处是粪便的问题，只有采用一个办法，那就是轮流搬家。每月搬一次家，人们糟蹋这一处时，清扫另一处。

更糟的是，那时候的人们不仅随地大小便成习惯，他们还有个将装屎尿的夜壶直接倒出窗外的习惯。

于是，街景之一，当你穿着木高跟艰难地走在街上，可能还要迎接头顶上凌空而至的屎尿雨水。

1270年的巴黎法令就已经规定了，“任何人不得自楼台窗口倾倒水和粪便，否则要缴纳罚金”。

但巴黎人显然不愿遵守这一规定，因为一个世纪之后，又有新法令规定说，“如果愿意大叫三声 Gare à l'eau!(即Attention，提醒注意) ，就可以从楼台窗口倾倒尿粪”。

©《肮脏的城市》

但即使有了“Attention”的提醒，还是难免有人中招，于是宽沿帽和雨伞就成了应对飞来横祸的出门必备。并且，还从此有了男士走在女士左侧的习惯，因为这样可以偶尔替女士挡一挡飞来横祸。

据说，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的1776年，富兰克林漂洋过海来到法国求援时，才一进巴黎就被这里漫天的臭气熏昏了……

所以，也见过这样刻薄的评论说，“如果有谁能够在中世纪的巴黎过得很习惯，那么他的鼻子绝对可以扛得住一战时期的毒气弹！”

反正，巴黎人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决定把粪便集中起来，堆积在城墙外侧，结果随着时间越堆越高，越堆越高，都快要赶上城墙规模了。

颇好笑的是，巴黎人害怕敌军能踏上粪堆顶部从而翻过城墙，居然决定加高城墙！都到这情况了，还不赶紧想着怎么处理那些堆粪，反而想着怎么在粪堆旁加高城墙，巴黎人民牛逼！

而有意思的是，最后也是因为粪便，因为百年来堆积如山的脏乱状况，百姓积攒了无数的怨气无处发泄，在一次国王下令展开的民意大调查里，他们第一次尽情发泄，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政治参与的权利意识。

©《肮脏的城市》

一个要求建立更清洁、更公平城市的革命开始了。可谓是污垢和臭气推动下的法国大革命。

一直到19世纪，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展，伴随着人口向城市的快速聚集，以英国为首的各国公共卫生法案才开始颁布，公共卫生改革也开始出现在欧洲各个城市。

城市垃圾处理由此走向体系化和现代化，当然，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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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BBC纪录片《肮脏的城市》

[2]中世纪的欧洲人和城市的卫生状况到底是什么样的？知乎，

[3]粪便横流的中世纪城市，从不洗澡的中世纪贵族，豆瓣，2011.9.1

[4]中世纪的欧洲人和城市的卫生状况，豆瓣，2013.8.17

[5]十九世纪中后期英国城市改造的启示——以公共卫生体系建立为中心的考察，胡常萍

[6]田明孝 | 19世纪英国的公共卫生观念，搜狐，2018.9.24

[7]回忆垃圾焚烧百年史，搜狐，2017.5.15

本文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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