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了,没事的话听我这个菜贩子聊几句闲天。
2000年的时候,我在香格里拉。在那里,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野生的松茸和冬虫夏草。藏民从山上下来,带着新鲜的冬虫夏草,卖10块钱一根。那东西活着的时候一点都不像虫子,而是确凿无疑的植物根茎。等到完全晒干变色之后,看上去才像是虫子的遗蜕。没过几年,我广州的朋友因为他父亲生了重病,委托我去买的时候,已经是数万元一斤了,隔着柜台询价,都能被虫草商人气势给顶出门外。
野生的松茸并不特别,我们当时有个小食堂,经常会用鸡汤炖松茸作为晚餐。当然,作为一帮闲得快要发疯的国企职员,我们也试过各种不同的吃法,纯粹是为了打发时光,给自己找点事做。吃下来大家接受度最高的烹饪方式还是鸡汤炖,而且大家要定了是某处农家小店的最好吃。我想,原因可能是因为去那里吃顿饭需要驱车几十公里,所有人突然有了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所以会觉得他们家的鸡汤松茸特别美味一些。
在十八年前,到了松茸和虫草的收获季节,我们就会被反复告诫:没有当地藏人的邀请和带领,不要随意入村,尤其不要随意进山。每座山都有隶属的村庄,在那个时节外地人上山,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是盗采的贼。而且,在海拔3500以上的地区,人无论如何也跑不过獒。獒主人也一样,赶到了之后也只能摊手,最多盘坐下来为你及时送上一段往生咒。云南有首很著名的民歌,就叫做《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前年之前,每年夏天昆明的朋友都会空运香格里拉松茸来北京,作为给我的时令问候。在北京,从来不会缺乏好的厨子和好的烹饪方式。于是,每年夏天和朋友们一起吃黄油煎松茸成为了夏日保留项目。最近几年出于健康考虑,曾经试着把黄油换成橄榄油,结果我们动物性的那一面还是胜过了人性的那一面,黄油的消耗量每年持续上升。我们的确试过炭烧松茸,也承认风味别致,但是转头还是默默拿出了黄油砖,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等着别人忍不住跳出来承担这个罪责。
从前年开始,我动了以贩养吃的念头,开始在网上卖香格里拉松茸。并且,从卖松茸开始,一步步堕落为一个网络菜贩子---没办法,云南人喜欢吃菌,而且喜欢吃的不止一种。到了今年,我个人最喜欢的几种菌都已经在我的网店上架,甚至包括极小众才能欣赏的干巴菌。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上牛肝菌,我最喜欢的牛肝菌是红葱牛肝菌,也就是传说中每年让云南人民看到小人小马满天飞的见手青。看见小人小马这件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是趣闻,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会有人觉得有趣了。要是发生在自己的顾客身上......
不扯了,回到松茸上来。
三年时间,就三年时间,在网上抬眼望去,几乎人人都在做松茸。无数人前往香格里拉,拍摄九张雪域高原的照片,通知亲友自己正在香格里拉,就开始做起了的原产地松茸直发。这是人肉战争的汪洋大海,每一个人都在香格里拉建立自己的直销。没有了分拣,没有了定级,没有了冷藏,要点就是快进快出,一刻都不能停歇。只要能够成交,无论是菌伞已经开花,还是小骨朵儿将将冒头,都可以一网打尽。TVB电视剧有云: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这一幕让我觉得非常有趣。作为云南人,类似的风潮我目睹过不止一次。云南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于是这些年里我见过兰花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见过普洱茶整整齐齐的一家人,翡翠整整齐齐的一家人,褚橙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人群如同狂暴的洪水涌入产地,一番肆虐之后人群散去,留下满地疮痍和站在高地上茫然无措的韭菜。在此后的很多年里,等待着土地再次一点点恢复生机,等待着另外一个热点在某处出现。
今年我基本没有做任何香格里拉松茸的宣传,因为我知道市场上有太多松茸的消息,有太多家都能供应。在这种纷乱的时候,我认为保持自己一贯的做法可能更为重要。过去是怎么做的,现在也怎么做。对于我们来说,坚持分拣,坚持定级,坚持卖自己喜欢吃的松茸,大概才是洪水退去之后还能存活之道。5分钟内的机会人人都有,但一辈子很长,不能靠把握这种机会而活下去。但好像在这个时代里,大家都活的很急。
现在,今年进入松茸季已经接近一个月了。相信很多人在我这里买过松茸,而且,也通过别的渠道买过,甚至默默做过对比。请留言告诉我一下,在这个香格里拉人比松茸多的疯狂季节里,你买过、吃过松茸之后的感觉如何?有什么区别?
往期回顾: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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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各位女同学,你们还在画“一字眉”?“野生眉”要不要了解一下?路一同,我认识的最特别的职业化妆师。通过她,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女生要化妆,以及化妆为什么应该算是一种个性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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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而告之
点击下图,2018年松茸季还在继续;第三批油浸鸡枞刚刚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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