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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晨曦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晨曦,本名崔黎明,从事医学教育三十余载,退休后从事写作,曾八次往返中国和美国两地,注意体察人民生存状态和现实社会问题。釆访上百位不同社会经历的人士,创作二百万字的作品,在中国、台湾、香港、美国等地报纸杂志发表。《人生的凯旋》为2006年的读书笔记,今为原创。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她的帳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这是中国 “民族音乐家”王洛宾的代表作,一首充满无限純真,旋律优美的动人情歌,80余年来,穿越大洋五洲,熏陶和滋润几代人的青春岁月。
美国著名歌唱家罗伯逊,为庆祝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和联合国成立,在上海公演时,演唱了两首中国歌曲并录制了唱片,分别是《义勇军进行曲》和《在那遥远的地方》,他酷爱这首情歌,将其唱遍全世界。60年代这首歌被法国列为教材。1988年,历史将这首歌的著作权,归还了王洛宾。《在那遙远的地方》也曾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东西方文化交流特殊贡献奖。人们喜欢这首歌,不仅是因为优美的抒情,动人的情感,独特的民族旋律,还因为作曲家对艺术不屈的追求,对生命的热爱。
这位中国的音乐大师,一生历经坎坷,身陷囹圄。可是,他几乎是用自已的全部精力,投身于大西北,发现和挖掘,像碎片一样散落在各地的民歌,整理、提升和创新。他创作的一首首歌曲,是人类的宝贵财富,他的作品跨越民族、国界和时空的限制,其价值是永恒的。
青海风景,图片来自网络
艺术来源于生活,来源于情感。王洛宾1913年出生于北京一个普通的家庭,青少年时代,老师发现他极富音乐天赋,让他在基督教唱诗班唱歌,成为唱诗班的的领唱。
15岁时父亲病逝,暑期去哈尔滨姐姐家报丧,生活拮据的他,利用这个机会,在哈尔滨铁路线上,找了份列车连接的小工。在这里接触到音乐人塞克,跟着他学弹七弦琴、写诗唱歌和作曲,塞克是他走进艺术殿堂的向导和启蒙老师。
中学毕业后,他被保送到北师大音乐系,在这所学校里,接受中国和西方完整正统的音乐教育。
918事变后,日本侵占中国东北。图片来自bbc网站
1937年芦沟桥事变,他前往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报名参加八路军丁玲领导的“西北战地服务团”,投身抗日救亡运动。在这里他结识了丁玲、萧军、萧红、刘白羽、贺绿汀、端本蕻良等作家,并为萧军《八月的乡村》谱曲。
他被分配到西北,组成西北抗战剧团,一路步行,一路宣传抗日救亡,到达兰州,跋涉在甘肃,青海等地。那时他连续写出几十首高昂奋逬的歌曲。
《在那遥远的地方》这首歌的灵感,产生于西北青海,1939年他随郑君里領导的抗日剧组,去拍摄抗战电影记录片《民族万岁》,坐着马车载着设备及演员前往,在青海湖畔,金银滩草原开机。
他们住在一户藏族牧民家里。影片中有放羊的情节,需要找一个牧羊女做演员,恰好这家藏民的三女儿,17岁的少女萨耶卓玛,马术很好,这女孩长得很漂亮,有着红扑扑的脸蛋,含笑的眼睛,乌黑的发辫,高挑的身材。
1930年代的藏族贵族少女
王洛宾做为她的放羊助手,骑马跟隨,他们赶着一个羊群,有400多只羊。
旅途中马很劳累,王洛宾用鞭子,抽了一下萨耶卓玛的马,马立刻跳着直立起来,她那一双大大的眼睛瞅了他一下。当地牧民爱马,是不会用鞭子抽打马的。
过了一会儿,趁王洛宾不注意,她随即用鞭子,在王洛宾身上俏皮地抽了一鞭。离别时,王洛宾远远地,回头望见萨耶卓玛和她的父母,骑着马跟在后面,为他们送行。
回返之路上,他骑在奔走的马背上,毡房、草原、羊群、漂亮的女孩、红红的脸蛋、含笑的眼睛,牧羊女孩抽他的那一鞭子,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诗意出现了。
回去后他用了三天时间,写出了“在那遥远的地方”,很快在文工团和牧民中热烈传唱开来。
1941年军统特务将他投进监狱,关押三年,在监狱里,又写出几十首歌曲。1944年出狱后,才知《在那遙这的地方》已在重庆及全国唱响。
194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向新疆进发,他追随部队到了边疆,在新疆军区艺术团,担任创作和艺术顾问,之后的十多年,是他创作的高峰期,写下几百首歌曲。
新疆风景,图片来自天山旅游网站
1960年,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投入监狱,判刑15年,三个儿子寄养在亲戚家,他于1975年出狱,此时已62岁。
几十年来,王洛宾无论是在抗日救亡战场,还是在饱受折磨的监狱里,他都没有停止创作歌曲的热情。出狱后发现,他的歌曲虽已广泛传唱,但在自己祖国的土地上,连署名的权利都没有。
1979年他被彻底平反,推翻了1960年对他的判决。
1981年新彊有关方面召开大会,为他恢复军藉和名誉,重新穿上军裝,这时他已68岁,头髮花白,他深感岁月的磋砣,艺术是他终身的伴侣。
1986年被授于人民艺术家称号。
一生中,他创作近千首歌曲,六个歌剧和十本歌曲集。
他的大半生在西北边陲度过,青藏高原,塞外戈壁,草原收场,哈萨克毡房,维吾尔绿州果园,处处留下他生活的足迹和情真意切的歌声。
哈萨克毡房(图片来自网络)
他受过良好的音乐教育,生活在人民之中,与最基层的民众相依为命,正因为如此,他了解他们,熟悉他们的生活,思想及情感的表达方式。他们喜怒哀乐就是他的喜怒哀乐。他为他们而创作歌曲。
在与人民大众的共同生活中,他不断汲取营养,丰富充实了自己,程累了创作灵感,一首首风格新颖,优美动听的歌曲就从这里诞生。真实的情感,优美的韵律,如诗如画的情景,让人百听不厌。
在他辉煌的成就背后,有多少人能够理解他经历过的艰辛和磨难,但这一切毫无动摇他对真善美的追求。
一生中,有18年在监狱中度过。
王洛宾,图片来自网络
有位电视台节目主持人问他:“人的一生有各种各样的坎坷,但像您这样,在解放前后共坐过十八年大牢的经历,对于一般人来说,是难以承受的,但你对音乐还有着那么执着的追求。”
王洛宾回答:“年轻人选择了目标之后,怎样才能做好,我觉得环境不是主要因素,幸福本身是美,痛苦里面也有美。经过多年的坎坷生活,我觉得痛苦中的美,比幸福里的美来得更真实,最真实的美,并不一定在幸福之中。”
他接着说:“因此你如果要立志,学什么专业的话,任何环境一样可以学得好。我后半生,生活很坎坷,但在最坎珂的生活里,我拜了不少老师,学了不少东西。我编写的歌和创作的东西,许多是在坎坷中写出来的。”
他本身就是一亇不可复制传奇,他的事业,他的爱情皆如此。
在投身西北战地文工团时,有一段美丽的爱情。那是在抗日战争时期,他与一位北京美术专科学校的女学生,在一次学生抗日演讲会上相识,之后他俩在一次赈灾义演活动中,合演一个节目。
她跳芭蕾舞,他伴唱,高亢的歌声伴着她柔美的舞恣,他被她的气质所吸引,他以炽热的激情,为她写了一首诗,谱上曲子,述说对她的爱意,在人们的祝福声中,他们结婚了。
她追隨丈夫到大西北。终因战争的奔波,生话的艰苦,她回到老家与他分居,一去不回,向他提出离婚,离异后王洛宾痛苦至极。

与第一个妻子离婚几年后,经人介绍与一位护士黄玉兰相识相爱,走进婚姻,妻子贤慧,全力支持他的创作,她辛苦持家,毫无怨言。他本以为可以这样相濡以末到老的,可天不遂人意,1951年,20几岁的妻子因病英年早逝,丢下三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才两个月,这给他沉重的打击。
从此,到他去世的45年中,一直没有再婚,第一次婚姻的痛苦离异,第二次婚姻妻子离世的打击,使他再也没有走进爱情。那45年里,他将妻子的照片,一直掛在家中的墙上,与她随时进行细语。
在老年,王洛宾还和台湾著名作家三毛,有一段暂短而奇特的感情,三毛曾经两次慕名来到新疆釆访看望王洛宾,对他表达了超乎常人的爱意。青年时代的三毛曾离开台湾,风风火火地走遍了59个国家,自称到处流浪,她创作的歌曲“橄榄树”,唱遍世界: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清澈的小溪
为了宽广的草原
流浪远方
流浪
还有
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
在西班牙撒哈拉沙漠,她遇到一段刻骨铭心的浪漫爱情,丈夫西班牙青年荷西,在潜水中,被爱琴海吞没,毁灭了她的梦。
13年了,她再没有心上的人。
三毛与王洛宾,图片来自网络
在台湾,她读到有关介绍王洛宾的许多文章,被深深地吸引,从此王洛宾注入她的心田,难以平静。她要去新疆寻找,这位被她称之为“中国民歌之父”的王洛宾。
1990年8月,在第二次去新疆前,她在给他的信中说:“这次去烏鲁木齐,打算住三个月,我不住宾馆,住在你的家里,为走近你,想你!”
在王洛宾的家中,他们谈文学、谈音乐、谈人生,谈各自的过往、谈生命的价值,弹琴唱歌读诗,很是惬意,似乎有谈不完的话题。
但是谈到感情,王洛宾的心里是不安的,他已77岁,三毛47岁,30岁的年龄差,还有在苦难中长大的三个儿子,社会世俗,以及现实生活等,他都要考虑,沒有贸然接受三毛的追求。
在王洛宾家住了九天,三毛终于改变初衷,推着装满衣物的手提箱离去,返回台湾。
王洛宾突然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孤寂。
三毛带走了王洛宾的心,他盼望着她的来信。
1991年1月4日凌晨,三毛在台北的医院里,用一根长筒尼龙袜,结束了自己48岁的生命。
作家三毛,图片来自网络
王洛滨从广播里听到三毛自杀的消息,如晴天霹雳,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三毛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中写道:“忏悔吧!忏悔安慰不了他人在天之灵,实际上忏悔只是责备自己。”
王洛宾去邮局发完唁电,又去照相馆放大了三毛的照片,在家里三毛曾住过九天的房间里,为她设置一个小小灵堂。
三毛永远地走了,留下他永远地等待。王洛宾写了一首《等待》之歌,这是献给死者的恋歌:
你曾在橄榄树下
等待又等待
我却在遥远的地方
徘徊又徘徊……
William Bouguereau油画《年轻的牧羊女》
1996年3月,王洛宾患胆囊癌,于乌鲁木齐军区总医院去世,享年83岁。
2006年,为纪念王洛宾逝世十周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邮政局,发行《洛宾永生》邮折一枚,封二用《在那遙远的地方》手稿辅底。
2019年月10月,“王洛宾音乐艺术馆”在青海,海北藏族自治州西海镇开馆,正面红墙上镌刻着王洛宾手书的《在那遙远的地方》。
王洛宾的骨灰安放在故乡北京,他的墓坐落在,北京香山南麓的金山陵园,暮碑正面刻着他和妻子黄玉兰的名字,墓碑上刻有600多字的《民族音乐家墓志铭》,碑的背面镌刻着《在那遙远的地方》手稿。
据报道,2007年10月,中国嫦娥一号探测卫星发射成功,于距离地球38万公里以外的太空,播放了《在那遥远的地方》。这是经公众投票、评定选出卫星搭载的三十首歌曲之一。
晨曦
2023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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