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歐洲的冬天——在閱讀中避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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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掃舍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扫舍，本名曾琼，生于成都，曾为纪录片编导、著有散文集《在普罗旺斯的太阳下》等。现为艺术策展人，投资人。

从11月中旬开始，雨就开始多了起来。大部分时候每天早上醒来，都不知道是几点钟。拉开窗帘，天很黑，铅色的云厚到没有一丝缝隙，下了一夜的雨仍然稀稀拉拉地在天窗上敲出响亮的声音。前几日还挂着金色树叶的火炬树，叶子已经掉完，光秃秃的树干看上去很沮丧的样子。松树下常年落下的松针里长出来的小灰蘑菇，在夜间零度的低温中全部冻坏了，硬邦邦的像花园里多出来的小雕塑。用棕草垫去盖那些怕冷的植物，特别是海棠，茎秆里都是水分，一上冻就冻死了，只希望能保住土壤下面的根，能不能活过来，要明年春天才知道。下了很多天的雨，花园里很泥泞，鞋边都是泥。

冬天，园子里没有什么活要干，除了大松柏和月桂树还绿着，一切都是灰黄色的。割草机也闲了下来，连草也在冬眠。有几只鸟还每天飞来，在湿淋淋的细雨中捡落在地上的枯萎的葡萄。中午的时候，将一支干硬得可以作武器的法棍泡软了扔到花园中给鸟吃。想起有一次因为扔的过期面包太多，招来了几十只鸟，一排排密密麻麻地站在屋顶，又威武也很诡异，让我想起希区柯克的那部恐怖片《鸟》。

欧洲冬天的漫长和湿冷，对人真是个挑战。白日短暂，阳光稀缺，起大雾的时候丘陵和树林好像隔在毛玻璃后面，隐隐约约，那种冷冽带着严酷的味道。这种时候，常常会想起起青年时读过的书《呼啸山庄》：“在那荒凉的山顶上，土地由于结了一层黑冰而冻得坚硬，冷空气使我四肢发抖。”萧瑟之极的景象，一切存在之物都处在模糊和混沌中，时间在寂静中流失。

有时候，同在欧洲时区的朋友们会在朋友圈互相鼓励取暖。诗人兰兰在更北的瑞典，这个时候，每天只有四小时日照，真是冰天雪地的黑暗的冬天，时不时能看到绿莹莹的北极光，她说，“在诗与文字中避难。” 我常常看到她和她的朋友们在书店和小剧场读诗，一群人坐在一起聊诗歌写作的各种话题，外面天寒，屋里却暖意融融。正如另一个在爱尔兰的女友说的，有很多的诗歌和文字就是在欧洲冬天的炉火边孕育的。

要抵御阴惨惨的冬天厌世感，读书和去博物馆看展览是最好的方法。前几日专门找了个天晴的日子，看了几个巴黎的展览，又跑到杜勒里花园去逛圣诞集市，去香街看圣诞灯的火树银花，感受下年尾又冷又热闹的气息。然后就开始宅在家的读书季。

这是在巴黎的第二个完整的冬天了，尽管还有不适，但总体来说没有去年的那个冬天绝望和消极。烛光和热茶，让人忽略了外面的昏暗。读到海明威写巴黎：

”在巴黎，你如果吃得不够饱，就会感到饥肠辘辘，因为所有的面包房在橱窗里都摆着那么好的东西，而且人们在外面人行道上的桌边吃喝，因此你既能看到又能闻到食物”。

忍俊不住。年轻的初混巴黎的海明威真是穷啊，为了躲避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他专门研究了一条道路，两边都没有餐厅和面包店，可以抑制住饥饿。他还说，饥饿是良好的锻炼，饥饿时看画，那些画会显得更加鲜明，更加情绪和更加美。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说法，下一次去博物馆时要试试断食。几乎是带着一种幸福感在读海明威，确实是，有读不完的好书相伴，冬天也没有那么漫长和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