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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以帅哥美女搞笑混剪为主阵地的抖音，凭空杀出两位中老年顶流。

Kpop人圈内有“男弹女墨”，中老年饭圈有“男秀才女倾城”。
男有@秀才，仅凭几段摘辣椒剥玉米，摸头发轻咬下唇对口型的唱歌视频，拿下1.9亿点赞和一千多万姐姐们的芳心。
图为 秀才演唱《爱你不是我的错》 | 图源 抖音@@秀才
女有@一笑倾城，招牌的眯眼笑容加上简单的手势舞，引得一众爷叔竞相开屏，写诗只为求得“调皮丫头”一笑。

图为 一笑倾城演唱《是谁现在正在刷抖音》
图源 抖音@一笑倾城，
这两位粉丝加起来已有2700万+的网红，即使在竞争激烈的抖音平台也算得上头部博主。而他们的视频质量却似乎平平无奇，内容也重复单一。即使论颜值，也不及众多打扮入时的俊男靓女。

图为 一笑倾城和秀才粉丝数截图
这也是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年轻一代所不解的问题：
秀才和一笑倾城，凭什么这么火？
01
“追星上头”的TA们，
和贩卖幻想的“老年爱豆”
秀才和一笑倾城的评论区，除了玩梗、猎奇的大学生们，更多的是语言质朴甚至标点全无、错字频出，但真情实感的中老年人们。
这些评论的账号有些甚至还用着“用户***”这样的默认id，头像基本是低清晰度、角度死亡的自拍照，账号内容除了几条记录生活的短视频外，大多是与一笑倾城或者秀才的合拍。
图为 一笑倾城粉丝@原公军军的主页
而他们的评论内容却争奇斗艳，除了标配的赛博爱心玫瑰和带着炫彩大字的花鸟表情包，一笑倾城的评论区达人们还
自发举办了诗歌大赛。
图片为评论区内容 上下滑动阅读更多
当然比起诗歌等含蓄表达，秀才和一笑倾城的评论区更多是直白示爱。许多评论直言“老公”“老婆”，也不乏人使用“鬼丫头”“帅弟弟”“秀弟”的亲昵称呼。
除此以外，不少评论的口气也像极了对喜欢的人的倾诉。含蓄关心者有之，“亲爱的秀弟弟真帅夜深了该睡觉了还在唱真辛苦你”；火热露骨者有之，“小狐狸精，你就是我的全部”“带我回家吧”。
图片为评论区内容 上下滑动阅读更多
甚至还有
“私生饭”
不甘只线上互动，千里奔现到秀才所在的县城想线下见面。

图为 72岁奶奶从吉林赶来和秀才“奔现”
 相对比年轻人的追星行为，他们的热情显然不遑多让。且这些大龄粉丝更加有钱有闲，愿意为偶像付出真金白银和大量时间。
在一项《追星群体中到底有多少人愿意为偶像买单》调查中，“不同年龄段追星群体平均每月的追星消费”这一项显示，60后粉丝是消费数额最高的群体，月追星消费额5000元以上占比34.05%，远超其他年龄层粉丝。
图为 关于追星人群年龄的调查结果
这一结果看似离谱实则合理，社会情绪选择理论对这一现象解释道，人类有“知识获得”和“情绪管理”两大类社会目标，决定目标偏好的是人们对未来时间的展望。
感到生命时间有限时，人们会更倾向于追求情感体验和情感目标。
显然，老年人属于正在转向追求情感体验和情感目标的群体。而这些我们认为“油”，低质量的视频，恰恰为他们提供了需要的情感体验。
在他们眼中，秀才和一笑倾城并非高不可攀的明星大腕，而是乡间地头稍俊俏些的，比他们年轻些的姑娘小伙。
图为 @秀才的抖音主页 视频背景都是农家小院
即使他们的有些动作有些出格和暧昧，“不正经”，但也在老年人的接受范围内，让他们更容易产生好感。
而他们视频里“唱”的这些歌，要么是耳熟能详的怀旧金曲，要么是抖音热门情歌。“爱你不是我的错，是你太美惹得祸”“一加一等于我和你，一加一等于我爱你”......
图为 一笑倾城的抖音主页 视频许多都是经典歌曲
这些歌词往往都火辣而又易懂，让许多老年人都觉得，这就是“乖弟弟”“调皮丫头”给他们的表白和示爱。
对于传统社交圈日益萎缩，而又不懂年轻人热爱的潮流文化的大龄网民们，每天在她们首页唱歌的秀才和一笑倾城，成了他们对于情感的寄托和亲密幻想的对象。
图为 一笑倾城视频截图《一加一等于我爱你》
而在短视频软件中，
互动也十分简单
：点点红心，语音转文字评论便可表达对于偶像的喜爱。这些操作即使是对于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老年网民来说，也简单易学。

同时，和年轻人追星不同的是，许多老年网民对于在网上追星和传统社交之间的区别并不理解。年轻人追星时理解偶像/博主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十分遥远，绝大多数粉丝，即使自称“女友粉”“男友粉”，也从未真的觉得自己能跟偶像恋爱。
而对于老年粉丝群体来说，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接触网络不久，认为推送给他们的视频就是偶像在给自己唱歌和示爱，认为自己点了红心就是给偶像表白。
与偶像“合拍”，即使不是真人线下合拍视频，对于许多老年粉来说，两人同框还能“对视”，已经属于相当亲密的举动。
图为 粉丝和一笑倾城、秀才的合拍 上下滑动查看图片
如此你来我往，秀才和一笑倾城的评论区和直播间，逐渐成为他们在互联网上的自留地或避难所。
他们在这个小小天地里分享日常，倾诉爱意，表达关怀，这些双箭头的互动，弥补了他们在现实中关怀的缺失，更让许多人获得了现实生活中可能从未拥有过的，恋爱的感觉。
02
被圈住的TA们，被忽视的性欲
打开秀才和一笑倾城的视频，现在最高赞的评论却并不是他们粉丝的留言，而是年轻人在“寻亲”。
他们每天忙着“在秀才那里蹲我妈，在一笑倾城那蹲我爸”，或在阿姨粉们的热烈示爱的评论下回复“这是谁的妈？过来领走”，也有人“好心”提醒，“叔叔别被阿姨发现了”，“姐你再这样截屏发给你老公了啊”。
图为 粉丝合拍视频评论或回复
更有人追去评论者与秀才合拍的视频地下规劝她们：“姐理智啊”“看看直播就行千万别刷礼物啊，农村的钱不容易”。
图为 粉丝合拍视频评论或回复
的确，妈妈、爸爸、爷爷、奶奶，是这些大龄粉丝们一直以来在生活中的扮演的社会角色，
也成为了他们身上脱不去的标签。
在刻板印象里，老年人理应是因循守旧的，是难以接受新鲜事物的。他们展现出的姿态应该或严肃或慈祥，而不应该是羞怯的，大胆的，勇于追求的。即使是成为了短视频软件用户，也应该最关注保健知识，而不是追网红，蹲守直播间打赏。
社会对于这些粉丝的期待也只有当好一位家长，父母，或体面的大人。而在他们展现出如普通人一般的七情六欲时，这种真实而热烈的情感，颠覆了他们的子女一代对于他们的认知。
他们的子女一代也许会觉得荒诞和不可置信：为什么父母不能只是父母呢？为什么他们就得成为普通人？为什么他们也要追星？为什么他们也会有性欲和性幻想？
图为 《老友记》里瑞秋感慨
“Why parents can not just stay parents”
但事实上，与传统性观念中老年人的生活应该是“无性”的，甚至于上了年纪还有性生活就是“老不正经”等刻板印象不符，老年人的性生活往往比我们认知中的要多。
2023年发布的关于643例老年男性（60岁及以上）的调查显示，有性生活者有528人，其中147人甚至有开放性行为（非固定性伴侣或有偿性行为）。
而另一项对于21名46-67岁女性受访者的质性研究表明，71.4%的受访者认为绝经后性行为是必要的。
当她们走出育龄，性行为对她们而言，不再有隐含的生育目的。她们终于可以没有顾虑地享受性，性成为了一种更纯粹的爱的表达和情感交流的方式。
图片为女性感慨绝经期的美好 | 图源《伦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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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刻板印象和社会对她们的期待，成为了
新的枷锁。
她们被自己的社会角色困住，她们不能，不敢，或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对于亲密关系的需求。

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使囿于自己的社会角色，羞于表达自己，或沉默和回避，这份对于性和亲密关系的需求依然存在。
而对于有些年轻时由父母包办婚姻，根本没有恋爱就结婚，婚后“苦了一辈子，家人又不理解自己”的老年人来说，爱成了她们在现实生活中难以获得的东西。伴侣更像是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亲人，而非亲密的爱人。
图为 假靳东诈骗案中 冒充靳东的诈骗视频的评论区的留言
性和亲密关系的这份缺失，在他们接触到互联网和喜欢的网红后，逐渐被弥补了。像年轻人喜欢纸片人，喜欢Kpop，喜欢影视明星一样，
他们也建立了自己的“饭圈”，追自己的“星”。
他们在直播间为秀才和一笑倾城真金白银的打赏收获主播的感谢，花时间看他们的视频，为他们点红心和评论，种种追星的方式和年轻人如出一辙。
而谁说老年人的钱只能留给子女或家人，而不能为了情感体验和情绪价值买单呢？
虽然网络上建立的友谊和亲密关系难以走入现实，但却是他们真实的情感寄托，更是她们自我解放的标志和欲望的出口。
图为 粉丝评论秀才：像她的初恋
03
TA们的爱，不该成为笑料
而老年人在互联网上构建起的这个避难所或虚幻的乌托邦，在被年轻人发现后却彻底变了味道。他们因好奇心或抱着寻笑料的心态一拥而入，占领了原本属于他们粉丝的表达阵地。
原本属于粉丝和偶像之间的絮语和倾诉般的双向交流，突然被抛在了公域流量构建的言论法庭，由这群年轻人进行审判。
图为 年轻人对于粉丝的“审判”
相比较原有的粉丝群体，这些新涌入评论区的年轻人显然更熟悉互联网的法则。有人改换头像，用上了荷花和风景照片，搭配“大漠孤狼”“岁月静好（秀才家）”“用户***”ID，成功化身一位以假乱真的阿姨/爷叔粉。

他们混迹于评论区和直播间，披着粉丝的皮，模仿老年人的打字习惯和示爱方式，但语言远比他们来的污秽和不堪入目。
图为 直播间恶搞秀才的发言
而更多赶来评论区的互联网原住民们，打着“寻亲”的名号，实为“捉奸”和审判。他们蔑视老年人的审美标准，认为秀才“土”“油”，招牌动作像“蛇吐信子”；他们对情感真挚的评论大肆嘲笑，认为这些粉丝老年失德，不检点。
他们扮演法官，利用对于软件的熟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于老年粉丝们进行俯视和围猎。

在评论区里，有人威胁勇敢表达爱意祝福偶像的残疾阿姨，要“截屏发给她老公”；有人像发现了奇珍异宝，呼朋引伴，@朋友来共赏大姨大叔们的评论。
图片为评论区内容 上下滑动阅读更多
更有甚者追去粉丝的视频底下恶意辱骂和讽刺：“支持你大妈”“你亖了”“姐姐要不要奔现看看”。
好好的评论区变成了“战场”，变成了年轻人对于老年人单方面的嘲讽和霸凌。
而原本在此偏安一隅的大龄粉丝们，在“入侵者”远高于他们的话语权面前无力反抗，许多粉丝们在自己合拍视频的评论区无奈道：“求求你们，大学生莫要进来”。
图为 粉丝合拍视频评论和回复
也有人不解为什么要年轻人要如此批判贬低自己和偶像，“姐姐为秀才学习了很多东西，我的朋友们全都是老年人，自从秀才火了以后，你们这些黑粉天天在这烦”。

我们不理解他们追星的行为，正如他们当年不懂动画片和偶像剧有什么好看。只是这一次，年轻一代成为了话语的掌权者。
我们，这些自诩为互联网原住民和主人翁的年轻人，按照自己的喜恶将不同网络文化分出三六九等。
然后只允许自己喜欢的东西存在，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贴上“土”“没品位”等负面标签，党同伐异，抨击、贬低、和侮辱喜欢这些小众文化的人，这本质上是一种新形态的，同时诡异的被诸多人认可和默许的霸凌。
而当被排挤和贬低的是本就难以适应和融入互联网的老年人时，他们的弱势让他们成为了少数，让这场一边倒的霸凌来得更轻易，更泛滥。
但是，互联网本身应该是去中心化的，是多种潮流和审美平等共生的地方。
秀才和一笑倾城的粉丝并不想强迫所有人都接受和欣赏他们的“爱豆”，也并不是要让他们的审美成为唯一的标准。
他们想要的仅仅是喜欢的自由，和表达喜欢，爱，和对于亲密关系的需求的自由。
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
面对不熟悉的老年流行文化，即使审美上的代际鸿沟存在且无法消除，我们也可以选择尊重、理解、支持，而非不假思索地抨击，站在霸凌者一边。
尊重他们的选择，理解他们的情感与亲密关系的需求，支持多元化的审美和理想型的存在。
就像这位粉丝的留言一样，“人心其实都一样，换谁都爱看帅哥”
TA们的爱，不该成为笑料。

“
当年被校园霸凌的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
”
“恋爱脑+男友 怎么就变成褒义词了？我请问！”
“我们问了50+个女生，她们怎么过妇女节？”
“女生，你就不该干这个”
“抛弃国产剧滤镜，这部女性群像确实'美味'”
“下一个被隐去的「她」，会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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