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故事”之前
2021年12月罗新和我在疯狂地给一轮又一轮的领养家庭做心愿单,罗新负责发布领养家庭的故事,我是后台补给,联系所有家庭收集她们的故事,当收集的故事开始超过30个的时候,我们开始招募志愿者来帮助翻译。
郑群是2021年圣诞节前加入领养家庭故事翻译的上百个志愿者中的一位。因为太忙,根本不及来看谁是谁,对郑群唯一的印象就是出活特别快,头天派出去的翻译,第二天他就发过来给我们了。我当时不知道他的任何背景,男的,女的?国内还是海外,小年轻还是老人,全部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似乎是随时待命,我们任何急活苦活都可以交给这个人。
2021年1月下旬,我们收到印第安纳州一位好心人的捐款,希望我们可以把这笔善款用到更多家庭,我跟罗新决定做一批有特别紧急需要的领养家庭故事。很快,我们收到的领养故事里有好几个是癌症患者,其中新泽西的Tracy Worrell是三阴性乳腺癌晚期,在FB的领养家庭大群里,我看到她在试图安慰另一家两口子都是癌症的Joy,我非常感慨,分享了这个信息在领养家庭故事翻译群里,郑群回应道,“我也是cancer survior,知道那些不容易。她们太伟大了。”我当时心里一惊,请他讲一讲他的故事,然后,他发了一个链接给我,他的抗癌经历,分了几个章节来写的。郑群文字很简洁,但是举重若轻,行文似乎有点故意“轻佻”,但是看的时候却有点字字惊心。我当天晚上就看完了所有的文字,转发给了一些朋友。后来陆续知道,翻译群里有好几个志愿者朋友都是cancer surviors。我没有特别去问TA们,为什么在这样的状况下还来参与志工工作。今天在这里分享郑群的抗癌故事,也许大家能从这字里行间里读到为什么,这个为什么可能也是让大家聚集在一起的隐秘原因(共同点)。
2022年3月份,我开始做一些拍摄,手头所有的事情,当时需要卸活,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郑群。他接手后,做了非常好的分类和整理,并建了专门的database,然后又招募了更多的志愿者,翻译、校对、整理和编辑几十万字的领养家庭长版故事,发布在iDOCS公众号上。除了这些,郑群还翻译了一本胰腺癌PDAC指南,分享给了他的其他病友。
现在,我们也希望,借着分享郑群的生命故事,感谢参与了领养家庭故事翻译工作的志愿者,并致敬那些在任何时刻都不停止追寻生命意义的勇者。
郑琼
2023年元月7日
终于进入到能治病的医院了。
(四)入院
【2019.5.9】
5月9日一大早,不到6:00 am就启程,赶在高峰期之前,领导就载着我上路了。我也是头一回这么早,看高速公路上忙碌的车流,心里想这是第一次,但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还不到7点就到了VGH,可一下车就懵圈了。
我原以为直接就住院了,可是到了住院处,人家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根本没有安排。我想起了电话里还说去急诊处,我就让领导扶着我去了急诊窗口。对,就是扶着我,这时我的腿是软的,已经没有体力独立行走了。
急诊窗口护士问我看什么病?我发现还是对不上暗号。看来“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是混不过去的,我只好搬出Dr. Kim来,说他让我来的。
急诊窗口说不认识Dr. Kim,打个电话问问吧。就在这时我的身体开始虚脱了。来回走几趟,累得已经站不住了,人险险就瘫软下去。这也真是巧了,不是装出来的。急诊护士一看真的是急症,马上简化手续,并推来一个轮椅,把半休克状态的我推了进去。同时打电话联系上了Dr. Kim。不知道是我的情况特殊,还是VGH特殊,或者是那一天特殊,我居然没有在急诊处多等一分钟!
进去后非常痛快,他们直接把我安排到一个急诊床位,相当于家边上医院的急诊隔断。很快Dr. Kim也到了。他有四十多岁,韩裔,就叫他金大夫吧。
他马上安排给我下鼻导管,导出我积累的胃液。并告诉我,他会去安排床位准备今天住院。
下了鼻管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以前我都是直接呕吐到水盆里,马上就流到下水道里去了,不知道呕吐总量到底有多少。这次他们用一个透明塑料桶收集我的导出胃液,3升的桶,一会儿就满了,然后居然把桶的盖子给撑开了。护士没有看住,绿油油的胃液洒了一地。接着换个桶继续抽,又抽了接近一桶。我的胃终于舒服了,真不知道胆汁分泌得那么多,胃又那么能撑。参考:常规的大牛奶桶是4升的容积——我的胃里装了1.5个牛奶桶的胆汁(估计也混有水)。
后来我猜,当小肠接受不到食物时,可能催生中枢神经系统分泌激素来激发肝脏生产大量胆液用以促消化。胆液经过胆管和ERCP下的stent管子排到十二指肠,但十二指肠下面被胰头肿瘤挤压堵住,无法下排,故尔向上反流通过胃幽门进入到胃里。这也是为什么前一阵我呕吐出来的比吃喝进去的还多的原因。不管怎样,胃终于瘪下去了。
然后,护士又给我滴了一些生理盐水和营养液,补水并维持生命。
我稳定下来后,就让领导先离开回家了,这些天她起早贪黑,心里一直揪着,再不歇一歇也会累出病来的。在这之后,她每天来回要开近两个小时的车来看我,还要走高速,休息不好会很很危险。
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我心里感慨万千: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进入到了医疗核心系统中了!这些天里,最难熬的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折磨,特别是对未来的失控和无助。从此时起,我的一大部分精神负担被甩掉了。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3:00 pm,我被推到了九层的消化道病房。这是一个单人间,北向,大窗户对着Burrard海湾、温哥华downtown和西温北温远山north mountains,没有遮挡,景色相当美。室内还有一个能洗浴的约4平米的大卫生间。
看到窗外海湾里的百舸争流,想到就在两三年前我还经常参加这里的无动力帆船大赛呢,也是在这条水域。图中右侧是船坞,需要把船开到左侧UBC北边较宽敞的海域进行比赛。我透过这扇窗户就能看到那赛场,时常还有正在进行的俱乐部赛事(拉力赛,按不同船型分组,几乎每天都有)。
记得就是在前不久,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女性健身达人,也就是在这north mountains的一条hiking线上,没能下来。她是常规的hiker,这对她原本是小菜一碟的trail,却在前一晚上没有休息好时丧失了警惕。同行的闺蜜还说不舒服就算了,可她还很坚持,结果香消玉殒,闺蜜也挽救不及。世事无常,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大窗外下面四层顶是直升飞机的停机坪helipad,画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十字,是急诊直升飞机用的。后来我经常看见直升飞机在这里降落,就像施瓦辛格主演的true lies里对着高楼驾驶鹞式垂直起降战机出现在窗户外一样。每次都会从里面抬出不幸的人,我猜多半是交通事故所致。
【注一】我的医疗保险是负担病房升级费用的:从quad/semi间升级到单间。但实际上医院根本不管这些,全部是公费医疗,哪间房有空就是哪间,与你的保险没关系,反正也不收你的钱。
这一层和下一层都是消化系统疾病的病房,护士们都是一个大组的。每一层有两个step down病房,是从手术室下来后进行密切观察用的。每个step down里面有5、6个病床,由两个护士24小时轮班在病房里监护。
我打电话给Lisa,通知Dr. Cader我已经住进VGH了——她是安排这一切的初始动力,我心里充满感激。接着,BC Cancer Agency(BCCA)也给我打了电话,不知是哪个渠道通知他们的,约我在5月15号去和他们探讨关于化疗的计划。这个BCCA和我还真有缘,十几年前我还曾给他们的一个下属科研部门做过技术讲座,就在VGH的旁边。
躺在住院处的病房里,又是一翻感慨。这里的条件真是太好了。我前期不能进入核心医疗系统的磨难,也许就是为了保障这个核心医疗系统内部良好环境的流畅运行。
入院体检时才发现,这时我的体重已经掉了超过四十磅——我已经相当苗条了,BMI降到了23,完美!(数学小游戏:BMI从28.3降到23,体重降了40磅,问原身高、体重各是多少?)
教训总结
耐心,耐心。和疾病做斗争,不能着急,要控制情绪,随遇而安。否则形成内卷,自己就先缴械了。
作者:郑群
发布:E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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