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升级，旅行政策不确定，北美艰难回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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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文/ 小蚕

2022年2月10日，我结束了历时一个多月的北美探亲，踏上了归途。

回程异常艰苦。疫情升级，旅行政策也升级。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不确定性。2月正赶上国内冬奥会，不断传来航班熔断的消息，原定的几趟航班很快就被取消了。从纽约出发回国航班本来就少，现在变得几乎不可能。大家都开始焦虑，把目光转向航班较多的西海岸。可是西海岸有自身的困难，根据最新的中国旅行政策，需要在登机前验一次核酸并且自我健康检测7天，那就意味着要么在出发地住7天，要么多跑一趟。美国国内航班是最容易被感染的，风险增加一倍。幸亏在西雅图的老朋友雪中送炭，建议从他们家走。我和女儿商议之后认为这是当时唯一的选择。

我们订了一张从西雅图回国的机票，开始密切关注航班熔断信息。很快，这张二月中旬的也被熔断了。我花了三倍的价钱订了一张2月22日的机票，又把2月中旬的机票改签成3月8日，这样万一2月机票再被熔断，3月的机票提供了下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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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熔断的消息还是不断传来，有时一天熔断5、6班。进入1月下旬，美国飞中国的2、3月份航班几乎大半熔断。1月22日，美国交通部对中国航空公司的44个中美航线的航班实行反制停飞，使原来就已经十分艰难的回国雪上加霜。很多中国航空公司最早的航班都成了5、6月份。万幸的是，我定的机票是达美航空，反制之后反而没有再被熔断。看来22日启程有望。（提示：出发前一定要密切关注航班信息。有机票不一定能成行，是否成行，看造化。不要订不可更改的机票，多花点钱订可以更改退票的机票，一切该发生的都会发生）

启程

2月12日，女儿把我送到了波士顿机场，开启了漫漫回国之旅。

美国国内旅行绝对是高风险，主要是机场。机场乌央乌央的挤满了人，虽然明确规定要戴口罩，可是很多年轻人偷偷把鼻子露在外面。而且有很多餐馆开业，吃饭的人都无法戴口罩。

我的最大风险点在过安检。过安检时，尽管前后都挤满了人，还是被要求摘下口罩验明正身。我以最快的速度拉下口罩，屏住呼吸，再以最快的速度戴上，希望不要因此被感染。

上了飞机之后，6个小时的航程我决定不吃东西，准备了一个软吸管，可以从双层口罩下面插到瓶子里喝水。还带了一块压缩饼干，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塞到嘴里充饥。

到了西雅图朋友家后，我研究了回国的所有流程。后来网上看见有人用一张图总结了全部流程，非常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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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订机票和常规的国际旅行必备文件之外，疫情流程中最重要的一环是需要拿到领事馆颁发的入境绿码。入境绿码通过一个外交部的小程序申请，需要等到所有文件齐备后一并上传。其中最主要的是需要有三次核酸或者N蛋白S蛋白检测阴性的证明，一次在起飞前七天，两次在起飞前48小时。检测需要到领馆指定的机构去做，这种机构非常少，全美国大约只有十几家，每个城市2-3家。每次检测收费大约250美元左右，检验结果一般24-72小时左右才能出来。如何计划航班，使最后一次核酸或者抗体报告能够赶上航班而又不过期，是一个挑战。我的飞机起飞日期2月22日，是周二，由于机构周末不上班，起飞前48小时核酸双检只能周一做。幸亏旧金山领馆允许在同一家机构两次采样，不需要驱车到很远的另一家机构。核酸出结果需要24小时，领馆申请过程需要12个小时，从核酸采样到飞机起飞正好有37个小时，时间咬得非常紧，中间没有任何犯错误的余地。（提示：订机票一定要注意这点。通常周一的机票几乎不可行，因为很多机构周末假日不上班）

除了检测报告，需要填写三份表格，都可以从领馆网站上下载。一份疫苗注射声明，一份自我健康检测表，另外一份是到出发地之前14天的行程轨迹。（提示：出发前最好再查验一次领事馆网站，政策随时都在变）

还好，当天晚上，核酸检验结果提前出来了，我立刻开始申请绿码。上了申请的小程序才发现按照申请指南把所有流程走完了，手里却多出来最近新增加的三张表。小程序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提示可以上传这些表格。我一肚子狐疑，给领馆客服的邮箱写了一封邮件咨询，又在小程序的人工智能帮助页面留了言，勉强睡下了。后半夜，我听见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个新邮件：领馆通知，由于资料不全，我的申请被驳回了。

我赶忙爬起来重新申请，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但这份驳回说明这三份表格一定需要和其他资料一起上传。我打开小程序，完全忽略提示，在凡是可以上传文档的地方都把这三份表格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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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是在忐忑中度过的。终于，我盼到了一份邮件：人工干预通过了我的申请。我顺利地在小程序中查到了绿码并把它截图存到了手机中。

起飞了。飞机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满，经济仓有很多空位，最多坐了40%的旅客，可是我坐的三倍票价的优先仓却是满员。也许，这是航空公司找回损失的策略？

上海

上海国际到港的情景需要适应一下。地面见不到普通人，全部是穿全套防护服的大白。走完入境流程并取出行李后，就开始通过特殊通道分流。上海本地的和需要到外地的分开走。我需要去浦东，就直接到了浦东接待站。记不得扫过多少码了，大家举着码等待分配。隔离点分配基本是开盲盒。网上有人做了一张详细的攻略，可是那有什么用呢？自己没有任何选择权，我被分配到5号隔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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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号是三甲港的一家叫铂骊酒店的地方，大堂已经不存在，临时支起几张桌子，由两个大白办理入驻手续。又扫过一堆码，填了一堆表之后，一个护士把我带到了房间，开始了14天隔离生活。

后来才知道我有多么幸运，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房间有一扇大窗户，朝东，上午有阳光透进来，远处还隐隐看得见东海。隔离生活吃喝都是次要的，窗户和阳光才是最大的奢侈品。

5号的住宿费用是¥350一天，加上伙食是¥450一天。不可以订外卖，但是可以订快递。房间里放了24瓶水，两块肥皂，两把牙刷和各两瓶沐浴液和洗发水，四卷手纸，一卷垃圾袋。这些就是两周的供给。房间还算宽敞。我打电话问过前台，不会有人提供旅馆服务，水用完了需要自己去买。我试着用自来水烧开了喝了一口，味道非常大，基本无法喝，于是立刻下单买了两样东西：一箱水（24瓶）和两包速溶咖啡，还买了一个简易瑜伽垫，开始了我的隔离生活。

伙食早餐是一成不变的白粥，煮鸡蛋加一个馒头或者豆包、菜包、肉包。有一小包榨菜。说得过去。午餐和晚餐是盒饭，米饭加两荤两素，也说得过去。上海人的厨艺也差不到哪里，都说得过去。最不适应倒不是这些，而是一旦有人开了房门，走廊里就会响起一阵高音喇叭：“我们是浦东公安，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XXX法，如果你离开房间，我们将对你采取XXXX措施....“。一条长长的走廊，无论谁开了房门试图出去，全体新冠嫌疑人都要聆听一遍威武的警察法律宣示，体验一次法律尊严。我暗暗地想，我要是一个在国外出生长大的人，听到这些会不会有一些负能量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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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断绝了从门里出去的念想。每天送饭的会在门上叩两下，我飞快开门从门口的小桌子上把饭端回来，飞快把门关好，生怕浦东公安跟我宣读什么影响别人休息。早上从门缝中飞快地把垃圾放到门外，然后赶快关上门。每天早晚会有大白来量体温，大白叩门，我就立刻戴好口罩，把门开一条缝，乖乖地把爪子伸出去3秒左右，再道一声谢谢，赶快缩回来。14天，除了送饭的脚步声、每天两次量体温的大白我就没见过别人——除了那个核酸采样的小护士。小护士也是大白打扮，如果她不是捅鼻子手很重，把我鼻子都捅出一点血丝，如果不是我一见到棉签就本能地往后躲，我也记不住她。终于，她说话了：”不过就是验核酸，你不要那么面目狰狞！“我才知道我被捅鼻子的样子也许很难看。这是我14天除了通过电话、手机、微信之外听到的唯一一句人类语言。

第13天时我被告知第二天凌晨6:00 隔离解除。6:10会有人来接我离开。我填表时写的是在上海完成自我健康监测（也许这是一个错误），将会被转移到另一家酒店。以前咨询过朋友，都说上海14天隔离完成之后可以自己订一家黄码旅店自己完成，其间可以外出，只要按时到指定地点完成核酸检测就行。这是老黄历了，其实自我健康监测也变成了另一种隔离。第二天一早办完了手续，交了费用我上了一辆专车。至此，我依然不知道自己将会被送往何处。开车的依然是一个大白，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去临港。我打开手机定位，发现是在往南走，走得很远，四周好像是荒郊。近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了下来。大堂里空无一人东西都蒙着塑料布，桌上摆满了消毒液。两个大屏幕上一男一女二人在大声不断宣读什么法律规定以及违反这些防疫法将要负的刑事责任。等了很久，运送我的大白不耐烦了，开始和我聊天。认为此地的服务精细程度很差。我心里也很忐忑，这么一个无人区，我未来的7天怎么过？

这家酒店叫南汇嘴大堤酒店。其实没有我想象那么差。这里是一个公园，据说是看日出最好的地方。如果没有疫情，说不定还专门到这里度假。一样交代了注意事项后我住进了二楼的一个带阳台的房间，只是通向阳台的门被钉死了，不能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但总算还是有窗。伙食比铂骊还要好些，四菜一汤还有一小碟咸菜。喝太多的白粥腻了，我退了早餐，在网上定了一大包面包和一箱酸奶做早餐。不同的是，虽然不能出门，但是偶然开房门也不再有浦东公安警告，这是一大福利。天晴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东海日出。疫情期间，知足了。

七天很快就过去了。我被告知17日可以离开。我订了17日下午浦东机场的飞机，还订了车送我到机场。离家似乎很近了。

天有不测风云。16日，我突然收到短信，浦东机场的所有航班取消了。上海的疫情从11日开始变得有些不妙。直觉告诉我，需要在第一时间离开上海，走得越晚越被动。然而，我还是晚了一天。我最后一次核酸采样是16日早上做的。在正常情况下，24小时之内就可以出结果。但是从17日开始，浦东由于网格式筛查，检验核酸的人数大幅增加，系统不堪重负开始怠工，核酸报告迟迟出不来。以后的几天我是这样度过的：每天早上收拾好行李，坐在行李上每隔一个小时给前台打一次电话查询核酸报告状态，过了下午两点，开始取消机票，取消汽车，打开行李再住一天。

19日11:30，前台终于来电说在系统里看到我核酸阴性的报告了。但是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此时上海收紧了政策，离开上海需要持48小时之内的核酸报告，而且从采样时间起算。我一下子掉进了系统的缝隙中，一方面核酸结果要72小时才能出来，另一方面没有48小时核酸报告哪里都去不了。隔离酒店希望我尽快离开，可是我到哪里去呢？旅店、机场、火车站都进不去。

还好，在刚性规定的缝隙中总还有人性的柔性存在。我把我的难处告诉了一家不大的旅店，他们终于同意根据我核酸出报告的时间收留我。这是一个尚可操作的灰区，没有任何一份文件规定一定要以采样时间为准。只是执行者免责从严掌握而已。

到新旅店放下行李后，我立刻打车到静宁区的一家民营机构重新做了核酸。这家机构据说原来三个小时就能出结果，现在也改为24小时了。上海真的是有些不堪重负。回到旅店后我立刻查看离沪的方法，发现第二天去往我的目的地——广东某市的飞机已经全部取消了。唯一的办法是坐高铁。我立刻买了最早离沪的一班高铁票，赌的是核酸结果能够提前出来。

第二天上午，核酸结果出来了。我终于离开了上海。

到家

本来，到家就是到家，没想到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