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Mao livehouse的楼底下就开着一家梦田livehouse。虽然都叫livehouse,彼此之间的客人几乎没有交集。
在三楼看演出的人理解不了这里演出的海报上的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永远理解不了这里不论那天都排着茫茫的长队,大多数人一副大学刚刚毕业的样子。

图片来源:@满分激光枪
一个女孩穿着牛仔夹克,头发被烫成了轻微的大波浪,背对着排队的大门。她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自己的背后,随后兴奋地冲着同行的更加年幼的女孩说,“你知道么?这里面的酒是全市最便宜的”
那种语气和神态,只在第一次参加邀请制派对的圈里人身上看到过。
门口的红色围绳、保安还有一大排等号的座位无疑不再暗示着客人们,“这里是一家很难进去的夜店。”但其实排过两次就明白了,整个流程的紧迫感,和周六在商场饭店里面领号差不多。
她们从那个气韵中脱离出来。在门口痛哭,没有逻辑的抱怨,“他不来接我,他不在杭州。”她们陷入了彻底的,没有文字的哀嚎。
过了一会儿,她们酒稍微醒了一些。又回到了那个被叫做livehouse的酒馆。打开们的一瞬间,里面全是她期待的酒精和音乐。
图片来源@满分激光枪收集到的一家店的酒水销售数据
另一个事儿是我等位的时后,听家保安手里的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xxx号台没有点单,引导点单”
甚至可能排队的不少人,就是进去吃饭的。
它叫做livehouse,经营模式参考夜店,进去没有吧台和舞池。卖的最多的是10块钱的百威和20块钱的科罗纳,这个单价根本赚不到,据我观察,可能除了极少的名贵洋酒,真正有利润的产品是每桌必点的烤串和泡椒凤爪。服务员端着几百个装着一样泡椒凤爪的盘子在几百个排列整齐的桌子之间快速穿梭、配上舞台上面声浪巨大又“high”又“劲爆”的音乐声。如果二线城市的婚庆公司在婚宴上准备的表演能够算得上是一种派对的话,那么梦田这类型的livehouse就是在告诉这种派对开在每一天是什么感觉。
回顾酒馆式livehouse爆火的过程。
除了头几次去酒吧,头几次来这儿的人,全世界都觉得它low。在夜生活的鄙视链里这里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尴尬的位置,那些商业夜店的玩咖会告诉你,“穿的太多了。”
混地下和livehouse的人会告诉你“音乐太low了。”“这破玩意也配叫livehouse?”
甚至在同类的竞品之中,它也能收到“我们只有订不到隔壁xxx的台子才会来这里。”
但是你说他们是来听歌的也好、来喝酒的也好、来、来感受婚庆的氛围也好,这里就是几百张桌子,每天晚上都坐的密密麻麻。
四五人的台子里面,大多数在各自玩着手机,甚至小姐牌、逛三园、抓手指之类消磨时间和人际关系的夜店的游戏都很难看见。
这儿不是那种社交场所的夜店或者是club,也不会像是你去地下舞厅或者livehouse开始画地为牢只管盯着两脚之间的地板默默自我享受的。
这里的客人更像是不太熟却要装成很熟的样子而来聚会的。抖音或者是小红书里面刚刚成立了一个下午的群里面,“小哥哥晚上去high有人嘛?”最后所指向的终点。
一个很有趣的细节,为了这里提前帮忙准备好了气氛道具,每个桌子上面都有
在气氛不热烈的时候,演出的存在成了转移尴尬的最好注意力。
而那种一对一的男女组合永远并排坐着。不停地从烤串、啤酒、手机的咨询中寻找一切可以腻歪的契机,在短暂的头与头之间的靠拢之后又马上分开,仿佛彼此不认识的样子。
还记得曾经和一个异性朋友吃午饭的时候了,她看着隔壁一桌又一桌并排靠拢的男女然后告诉我,“这么坐着的绝壁是刚约完炮起床吃饭的。”
有趣的一个大哥,全程堵着耳朵坐在了角落
它爆火的地方都是外来人口众多一点五线到二线的城市,对于这里海量的初次接触夜生活的年轻人,这种地方是最好的入门课。
哪怕第一次去酒吧刚刚毕业的学生,也不用纠结是一个猛子扎进舞池里,还是坐在吧台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才能显得自己经常来的样子。一路被引位做到桌子上面,菜单除了酒多其他和那些东北人开的川菜馆子一模一样。只要刚毕业加过一次班,在写字楼底下凑活过一顿只有咸和辣的夜宵,谁都知道自己该坐哪点些什么。
唯一不同的相比于过度用脑后的木讷,劲爆的音乐和氛围明显能够让自己吃的喝的更多。
唱的歌曲大多数是些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说唱也几乎全部在综艺节目里面出现过。或者因为歌手是稀缺资源,老板干脆守着综艺节目,随时准备接着刚刚被淘汰下来的不知名学院。
了解和不了解是一个非常微妙的事情,但是假如有人在面前重复着,自己“恰好了解”的事情。那几乎是一种生理的快感。
也有摇滚,电子之类看起来更尖儿的东西。
但是《爱人就错过》我一晚上听不同的歌手唱了五遍。
只有熟悉又劲爆的歌才能唤起这里的气氛,但是总会有人试图去扩展这里客人们安全区的边界。会在一夜强忍着劳累和精神过度饱和以后,问经理,能不能在自己下台前唱一首自己最喜欢,却没有人知道的外文歌。
在看着台下因为手机的屏幕光而被映照一片荧光闪闪的脸后,她只有在这首歌结束的时候说声“谢谢”。
“我只是个草根,但是在这里我感觉自己是个明星。”
这句话来自于遥远的东北,哈尔滨。一个名叫东方斯卡拉的演艺酒吧里面某位光头歌手唱完《相信自己》之后在舞台上的发言。虽然梦田音乐livehouse来源于温暖湿润的南方,不论是客人还是歌手都看起来更加的潮流光鲜,甚至比起抖音上的当季流行穿搭还是略微领先的。
但是梦田这个类型的音乐livehouse其实和那些逐渐消亡的东北大演绎有着更多的相似点。
曾经那些充斥着热舞、杂技、胡同色情二人转、正能量演讲的演艺酒吧。客人们一边在地下大吃大喝一遍看着台上演员卖力气的表演,隔三差五突然走出来一个穿着小领结,打扮地跟个司仪似的人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歌颂一段儿社会的美好,把底下喝着半不省人事的大哥忽悠地热血沸腾,随后:“为了庆祝祖国的繁荣富强,让我们先干为敬。我先给大家表演个死亡小旋风。”
随后在3.5秒内利用旋转干完了一瓶儿大绿棒子。场内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潮,这一瞬间也预示着这种中国独有派对文化商业逻辑的真相,婚庆似的热闹,是把气氛炒热的最快途径,随后哪怕酒精过敏的人也能多喝二两。
唯一让我觉得有趣的是,这种共识没有任何南北文化上的差异,土还是潮、尖儿还是落后,在这份喧嚣和酒精带来的晕眩之中成了没有人在意的话题。
甚至我相信,这二者之间有着更多非逻辑上的,命运的共鸣。
就好比斯卡拉的名字来源于一家意大利的歌剧院,是歌剧艺术的最高的殿堂。而不只是偶然还是刻意的, 梦田的名字又恰好撞车一个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散文巨匠。
我兴奋把我的发现分享给我的朋友,试图总出来这类型企业在起名审美上一种趣味的趋同性。
我朋友告诉我,“你个傻屌,人家写文章的那个叫蒙田。”
其实梦田的名字来源于起源于齐豫和潘越云为了纪念三毛而唱的《梦田》。最早是厦门湖里区的一间小酒吧。百度百科里面最后一行字的介绍是“有最低消费,是老字号 。”
传说中这家有着20多年历史的酒吧,曾经一度经营困难,完全靠着死忠的众筹才坚持下来。告诉我这个故事的人说,“别看livehouse可能碰瓷儿了某些小众文化,但是你看看那些坚持不下去的livehouse,可能这儿的这种凝聚力比他们真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浴火重生之后,它改变了自己的装修风格,变得更接90、95后的地气,选曲风格也开始无限制地朝着综艺节目的审美靠拢。随着最近两年疯狂增量的夜生活经济,形成了自己的商业模式。
但是这种模式的火热,不光是是钻入了下沉市场的空子。他更像是用另一种方式达到了我们更熟悉的Club和livehouse的终点。
喝酒也好,听歌也好,他们的快乐更像是人进入到了一种蜂群意识,所有在场人的情绪,思路随着这个场景的氛围所统一。在第一次走进梦田,随着一起涌来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这里人们喷着的香水的味道大多相似,轻轻松松地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每一个个体,就像是连气味都能变得具有蜂群意识,带着浓烈的佛手柑、柑橘和淡淡的玫瑰,经典到能在所有售价偏贵的入门款中发现。
随后人们喝完酒,从那个气韵中脱离出来。在门口痛哭,没有逻辑的抱怨,内容仿佛听过了无数遍“他不来接我,他不在杭州。”
随后她们陷入了彻底的,没有文字的哀嚎。
撰文三F王编辑三F王设计J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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