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前几天我们写了《绝望主夫》,那篇影评有大概提到一个点,就是这种互换形式背后,不是女性主义,反而是父权思维。
而正好我们一直想写一个选题,就是关于“为什么那些所谓的大女主剧,把女性当男性拍是不对的?”
以往的大女主剧里,一直存在这样非常隐性的问题,女主的人设非常像很多年前的“男性成功人士”,编剧习惯性的在照男画女,但这一点往往掩盖在故事和感情的逻辑之下,很难被发现,或许观众会有不适,但总说不出问题在哪。
幸好,《绝望主夫》出现了,它用性别互换这样非常粗暴的方式,把这个问题直接摆到了台前,让大家更加不适,也让问题更加明显。
所以我们就趁势把这个话题聊了吧。
正文
聊问题之前,我们先简单复述一下《绝望主夫》的故事:
把男主设定为对女性,尤其对作为家庭主妇的妻子缺乏关心和理解,然后意外电梯穿越,到达一个两性地位颠转,女性主外、男性主内的世界,开展了一段奇遇,最后回到现实开始对身边女性有所体谅。
我们先搞清楚,在这样看似是“为女性发声”的设定下,全程却始终贯穿一种不适感,那我们究竟在不适什么
首先,第一个问题——
因为只是极其简单的互换,在刻板印象中把男女对调,所以在回到现实的世界观里,强和弱并没有发生本质上的变化
那么整个故事的走向,依旧是男性视角的以强怜弱,这个设定本身只是属于一种轻飘飘的采风式“体验”。
而且刻板印象的框架下,把男性的妥协,描写为一种在平权上付出的努力,但根基未动,“胜利果实”依旧取决于男性的决断。
就像片子里即使有男德班的出现,男性学针线厨艺,唱“老婆最大”的歌谣,但从草率的结局可见,男性并未真正觉察女性处境。
这只是短暂的让步,剧作上则属于一种补偿性质的过度想象。
于是更严重的第二个问题也出现了——
互换后女主的所有设定,都是按照互换之前男性的样子来的。
男性成为了一种标准,女性要符合“男性标准”才能作为成功者,也就是说,男性从根本上还是掌握了定义权。
你看片子里的异世界,在男女互换后,所谓成功的女性,只是复刻并拼凑了现实里成功男性的刻板要素,比如穿西装、在同伴面前要面子、应酬、被手下奉承等。
那么性别在里面就成为了一层非常不重要的壳,因为无论你是男是女,你都势必要在这样的权力体系下去够这一套“标准”,服从其已经被定好的规训,而这无疑还是在强调,世界以男性为主导。
最后,第三个问题——
整个交换,换的真的是性别吗?
在片子里,地位调转后,默认女性会和男性一样作恶,应酬找男陪、不顾怀孕的丈夫,而男性也因为无力反抗而忍受家务、生育之苦,并习以为常。
那换的不是只是刻板印象吗?性别在里面有啥意义?
这种刻板印象的互换,反而是在无意中模糊了女性的能动性和真实状态,掩盖了背后的权力本质。
《看不见的女性》里有一段话很好地解释了其中的逻辑,“和很多女孩一样,我通过几乎完全没有女性的课程、新闻媒体和流行文化接受了这样的一种熏陶:辉煌不会属于我......在我接受的教育中,我崇拜的都是男人,所以在我看来,权力、影响力和野心都等同于男性......男性偏见在他们看来只是常识。”
这样的偏见和结论,显然都与父权作用力直接相关。
我们把这几个问题代入这几年的国产影视剧,就会发现《绝望主夫》只是一个缺点比较综合的“引子”,就近年的影视剧而言,尤其是许多所谓大女主剧,都呈现了类似的创作弊病。
最明显的就是上面提到的核心问题,看似举着性别旗帜,探讨女权和平权,实际和《绝望主夫》一样,只是一种没有科幻外衣的虚假互换,本质上还是按男性标准在拍女性,塑造的也是男性视角下的女性,无论如何变幻展现形态,也无论女主看起来多么靠近“独立”、“自由”,都形同父权手中的提线木偶。
比如更早出现了男徳班情节的《赘婿》,设定背景是男主脱离自身家庭,“嫁”入妻家,还喊了一些平权口号。
然而女主看似自强,要走经商权谋路,却没有让她真正自立,也不曾展现过女子视角的经商困境,包括这里面的所谓“进阶”、“成功”,成为江宁首富,遵循的都是男性视角下的世俗模板,无限接近于另一种打造成功男性的叙述,只是把女性格式化为男人罢了。
困于类似创作窠臼的古装大女主剧非常多,《扶摇》、《上阳赋》、《楚乔传》、《大宋宫词》等,暂且不提玛丽苏剧情的强硬融入,女主无一不是被动卷入世事博弈、身世恩怨之中,然后开启逆袭式的打怪升级,其成长则表现为获得了复仇或权谋斗争上的胜利。
包括前不久大热的《卿卿日常》,看似要和现代平权号召接轨,实际女性塑造还是不离其宗,女主一边向正妻学习治家,一边和姐妹们红火创业,走的是与男性期望直接相关的所谓“光明前途”。
不仅古装剧如此,现代剧亦然,大热的《三十而已》里的顾佳,把家庭和职业都兼顾得很好。
然而在证明女性能力之外,另一层逻辑便是,把兼顾两方平衡的责任归咎于女性,定义了女性“如此才算成功、独立”,还有很多观众的用词是“完美女人顾佳”。
而这显然是男性眼中的理想塑造,不仅规避掉了背后的社会性别权力结构,更再一次彰显了父权结构下男性的“默认权利”,即现实中大家都默认男性是无需同时兼顾的,却会一再提醒女性这一“责任”。
《我的前半生》同样如此,看似书写女性,实际对女主的刻画还是依照了男性那一套事业有成的功利取向,在男性带领下回归职场,努力与其并肩。
当然,并不是说世俗的成功比如成名、得权、多金,不可以是女性的方向或目标,而是这样的道路选择,与男性逆袭的模式太过相近,也太过趋同,并不曾对女性的多样性进行观察和了解,可见底层逻辑并未更改。
这就与女性,与性别题材的探讨和延伸愈发偏离了,本质依旧是拿男权笔,写男性事,套什么模式都大同小异。
某种意义上,这比我们平常就一再批评的那些玛丽苏设定、女性形象单薄、男性掌握实际权力的问题更为令人不适和不安,因为那些固然也是事实,也很暴露视角局限,比如《卿卿日常》的女性群像塑造,就以统一美化的手段,抽离了女性主体应有的丰富。
再比如冯小刚的《北南辕》,五个女性形象都相当虚浮,所谓女性创业和离婚后白手起家之苦、十八线女演员之困等一概全无,只有过度光鲜的生活,以及过度理想的人生走向。
还有《长歌行》、《嫣语赋》等剧都标榜大女主,然而女主们最终还是靠男主才得以成事,只是小甜剧和偶像剧的糅合变种。
但始终以男性为标准来叙事,是显得更为傲慢的,就是虽然在拍女性,可本质上并不承认女性,忽略女性的现实状态,屏蔽除了自己想象中的女性之外,更多的可能性。
包括全篇下来,我们一直在强调女性,可女性议题里,到底重要的是什么?
是女性二字,还是什么对刻板印象的列举和消除?
其实都不是,女性只是一个称呼,这个称呼本身没有任何意义,重要的只有女性本体。
该被描述和关注的,应是从现实女性的个体或群体视角出发,所遭遇的弱势、不公和创痛,至少,应当是一些真实的情感体验和权益诉求
真的很可悲,总说现代女性,女权,岂能不知道,一个“女性”,首先是一个人。
可偏偏,影视剧里这一套一套的符号,一套一套的“探索”之下,好像根本没有从女人本身出发,说出一些关于女人的真话。
那所谓的“大女主”旗帜,又何尝不是被编造的纸糊童话,轻轻飘飘,一吹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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