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州山洪的启示，每一个决定性瞬间都是各种因素的积累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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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列松 图源网络
彭州山洪的启示，每一个决定性瞬间都是各种因素的积累
8月13日发生在四川彭州龙漕沟区域的山洪突发，实在令人心痛。从网上流传的视频看，汹涌的洪水几乎是瞬间袭来，虽然之前也有当地人大声呼喊要游客撤离，但是洪水来得太快，加上有些人并不在乎警示，所以最终造成了7人遇难、8人轻伤的悲剧（数据源于北青网）。我深深的理解被洪水围困的恐惧，6、7岁时，我曾从石头搭成的简易桥掉进急速奔流的洪水之中，好在旁边一位大叔眼疾手快一把把我拎了上来。后来，还是同一条河，我亲眼见证了因山洪而溺毙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惨状，那姑娘才18岁，打捞她上来的人中有一个是我的初中老师。
龙漕沟的警示牌 图源网络
山洪突然冲下，只是一瞬间，可这悲剧的一瞬间却是各种因素的积累。洪水来临之前，听到当地人的呼喊做出怎样的反应，就可能决定了生死。再往前推，当被所谓网红打卡地种草心动决定前往之时，当无视遍布周围的警示牌和被扯开口子的护栏进入河道的瞬间，或许悲剧就已注定。
现场视频截图 图源网络
前几天发生在上海街头那起诡异的车祸，宽阔的路口视野极佳，走在斑马线上过马路的女子也没有低头玩手机，但她就是没有注意到左侧呼啸而来的汽车。而汽车驾驶员也没有注意到女子，一瞬间，女子被车撞飞，悲剧就这样发生。这背后，是行人与驾驶人对交规的漠视，两个长期的漠视在那一瞬间相遇，积累成了这样一个可悲的事故。不管怎样，逝者已去，愿他们来世安好。
普通人的日子多是平淡的，但无论是谁，都会经历几个决定性瞬间。在被称之为瞬间的艺术的摄影界，决定性瞬间这一理论来自法国著名的摄影师亨利·卡蒂埃·布列松，不熟悉摄影的人可能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不过我想可能多数人都见过下面这张照片。这张经典的照片就出自布列松之手，拍摄于1932年的巴黎广场。照片精准地抓取了雨后巴黎一个精彩的瞬间，一个跨越水面的身影被定格在照片中，平静的水面反射出清晰的倒影，强化了视觉冲击，更妙的是，这个定格在空中的身姿与背景广告牌上跳跃的舞蹈演员相映成趣。构成照片的元素动静相宜，通过大师的镜头组合成了一幅摄影史上的经典之作。
巴黎广场1932 图源网络
1952年，布列松在他的摄影集中《决定性瞬间》中正式提出了这一概念，意指“通过抓拍手段，在极短暂的几分之一秒的瞬间中，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物加以概括，并用强有力的视觉构图表达出来”。"经过加工或导演的照片我没有兴趣 ……相机是素描本，直觉与自发性反应的工具，是我对疑问与决定同时发生的瞬间驾驭。为了赋予影像意义，摄影者必须感觉到自己有涉入取景器中获取事物……摄影者需凭借极为精简的方法才能达到表现上的单纯……必须永远秉持对被摄者与对自己的最大尊重！"他认为，凡事都有其决定性瞬间，他决定以决定性瞬间的摄影风格捕捉平凡人生的瞬间，用极短的时间抓住事物的表象和内涵，并使其成为永恒。
“摄影家的眼睛，永远都在评估出现在他眼前的事物。”回到上面那张照片，布列松不太可能一来到巴黎广场就拍下这张照片，大概率是在他观察以后注意到了背景的广告牌，还有前景露出水面的半圆与梯子，这些静态物的存在提供了完美构图的前提条件，但缺乏一个让画面活起来的点。那接下来就是在那个位置等待决定性瞬间的出现。当这位路人出现，一跃而起之时，决定性瞬间到来。大师呈现给我们的照片是一个个看似随手拈来的瞬间，但这些作品背后一定是他长时间观察和训练的积累。正因如此，虽然相机技术发展到今天，设备捕捉光影的能力大幅增长，但真正能呈现出精彩瞬间的照片却并没有因之而增多。
布列松拍摄了大量经典作品，从普通人到名人，从街头到舞台，他都以独到的眼光为给世人留下了永恒的画面。翻看他的作品，是视觉的享受，是对历史的回顾，更会引发无尽的思考。
他的人物摄影作品基本都是在被拍摄者不注意的时候抓拍，被摄者表情自然，没有摆拍的拘束与拘谨。他拍的梦露，没有刻意对着镜头展示性感与笑容，但是，这样略带着一丝疲惫的梦露却美的那样真实与自然。
玛丽莲·梦露 图源网络
他镜头下的作家加缪。这张照片，从主体的大小和背景的虚化程度，从加缪的表情和眼神上都可以看出相机离加缪并不远。设想一下当时的情境，作家似乎马上就会发现布列松要拍他，但布列松抓住了他发现的前一瞬间，所以加缪接下来会转过头看布列松笑吧，那叼在嘴角的烟会不会因此而掉下来呢？
加缪 图源网络
这是布列松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小男孩抱着两只与身材极不相称的红酒瓶子走在巴黎街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后面的小女孩虽然是虚焦，但也隐约看得出来对他的赞赏与羡慕。布列松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个洋溢着生活气息的美好瞬间，虽然照片主角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一幅经典之作。
巴黎穆芙达街 1954 图源网络
1958年，布列松来到了中国，拍下了那个时期的中国。让我们看看大师眼中的普通中国人：
Shanghai.At Shanghai's Palace Culture, 10.000 workers come each Sunday to play ping pong, checkers, and listen to lectures. During the week, some 5000 visit daily this former hotel located near what was a race track. In all, there are 19 "cultural" clubs for workers plus organizations belonging to specific factories.（上海。工人文化宫，10000工人每周日来这里玩乒乓球、跳棋，听报告。每周每天大约有5000人来到这个位于赛马场附近，之前是一个旅馆的地方。总共有19个属于特定工厂的工人“文化”俱乐部。）
Bejing.（北京）
The Langchow to Yumen train.（兰州到玉门的火车）
下面一张有点意思，口罩，拦路，消毒，是不是太熟悉了？历史怎么就这么长记性？我们今天居然有幸再现了布列松镜头下的历史。历史真是惊人地相似，不知道他如果还在世今天再来还会按下快门吗？
A male nurse disenfects all who enter the city in an effort to halt an epidemic. Fearful of their well-known "facility to catch cold", the Chinese use Draconian methods to combat it.（一位男护士给所有进城的人消毒以防止流行病蔓延。出于对众所周知的“易传播性感冒”的恐惧，中国人采取严厉的措施去阻止它。）
布列松被誉为“现代新闻摄影之父”，他把新闻摄影从简单的纪实上升为了一种艺术。他认为，“摄影作品承担着重要的社会责任，每个摄影师都应深具尊严感，都应意识到无论一幅摄影作品画面多么辉煌、技术多么到位，如果它远离了爱，远离了对人类的理解，远离了对人类命运的认知，那么它一定不是一件成功的作品。”有爱，有对人类的理解与认知，有长时间的思考和敏锐的观察训练，大师才在他的一生中捕捉了那么多的决定性瞬间并呈现给了这个世界。
真正的大师并不多，你我皆凡人，凡人一样会面对很多决定性瞬间。虽然我们没有用相机捕捉下来这些瞬间的能力也没这个必要，但很多情况下，决定凡人命运和人生走向的，也许就是一个个瞬间的闪念。摄影如此，人生又何尝不是。爱，对人类的理解，对人类命运的认知，莫不如是。
这瞬间闪念做出的决定绝非运气使然，背后是学识、思想、认知的长期积累。即使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捕捉瞬间艺术的摄影师，但仍然有必要学会去爱，学会理解，培养正确的认知，把握好自己的每个决定性瞬间，不负此生，不负人间。
吉它木影，不弹吉它的厨子不是好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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