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在《NEJM(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来自我国科研人员的通讯文章,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的刘玮教授、方立群教授、杜克-新加坡国立大学医学院王林发教授等研究者报告了在山东、河南发现了一种新的可由动物传染给患者的亨尼帕病毒。
亨尼帕病毒(Henipavirus)是一种比较新的罕见传染病病毒在上个世纪末被人类发现。根据现在的研究,认为亨尼帕病毒和很多我们熟悉的“知名”病毒一样,主要是由果蝠等蝙蝠携带,直接,或者通过其他动物传染给人类。之前传染给人类的亨尼帕病毒中,两个比较著名的分支是1994年在澳洲确认的亨德拉(Hendra)病毒,和1999年在马来西亚/新加坡确认的尼帕病毒(Nipah,立百病毒)。
1998-1999年东南亚和南亚爆发尼帕病毒疫情,其中马来西亚是重灾区,一共确诊265人,死亡105人,死亡率非常高,同时因为在这次爆发中,蝙蝠身上的病毒是通过养猪场的猪传递给人类,还造成了马来西亚的大量猪染病死亡,一百万头左右的猪被扑杀。
那这么可怕的病毒在山东和河南被发现,我们要不要害怕呢?
还不需要。虽然这次发现的琅琊(LayV)病毒也属于亨尼帕病毒,但不同分支的风险差异还是很大的,引发传播的中间宿主动物也不同。在澳洲爆发的亨德拉病毒通过马传染给人,虽然死亡率高,但感染的人数很少,因此造成的患者死亡数很低,比如1994年第一次被发现时,造成了13匹马和1个驯马师的死亡,远低于尼帕病毒的伤害。
而这次的琅琊(LayV)病毒,根据NEJM的文章内容,并没有死亡案例,总共35例急性LayV感染患者,其中26例仅感染LayV的患者表现出:发热、乏力、咳嗽、厌食、肌痛、恶心、头痛、呕吐等症状,比较严重的是肝功能受损(35%)和肾功能受损(8%)。
因此相比尼帕病毒和亨德拉病毒,这次的琅琊病毒还并没有那么可怕,就像今天研究团队中的新加坡国立大学王林发教授,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的:
这种病毒与尼帕病毒属于同一属,到目前为止,这些病例并不致命或非常严重。因此可以说,(我们)对这种新病毒应当保持警惕,而不是感到恐慌。但我们需要小心,因为自然界中有更多类似的病毒,若有一种不同的病毒跳到人类身上,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虽然在很多比较吓人的新闻标题中,都提到什么35人感染,好像是很可怕的爆发一样,但是我们看看研究中的图表,就能发现,这是从2019年1月到2021年,这三年内的感染数字,并不是突然感染了35人。
而且目前在对这些感染者的调查中,没有发现这些人之间有接触史,也没有发现这些人身边的人被感染的情况,因此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人之间相互传染的迹象。

我们再看一下上图中26名只感染了狼牙病毒的感染者的职业,其中22人都是农民,这也符合文章中患者直接被野生动物(鼩鼱)中感染的判断。
所以现在还远没有到我们需要担忧这种琅琊病毒的时候 —— 这个病毒感染的人数比较少,只是回溯过去几年的情况发现了几十例,而且死亡率也低于其他分支。
自然界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病毒,其中很多都会对人类有或多或少的威胁,如果发现一个,就焦虑一番,那不用等病毒感染,自己的心理负担就会把身体压垮了。
真要担心这些野生动物身上的病毒,那要做的,就是尽量不去打扰它们,也要支持环保,减少人类活动对大自然的侵扰。
那这样一种并不应该引发焦虑的新研究发现,而且仅仅是在NEJM上发了一篇短文,怎么就又引发了集体焦虑了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某省当局在拼命炒作,昨天搜索一下“琅琊病毒”,几乎满屏都是台湾相关机构,包括卫生主管部门,集体出来渲染恐怖气氛。
3年里有35个案例,变成了“疫情爆发!已经有35人染疫!”;没有死亡病例,变成了“死亡情况不明!诱发致死!”......额.......

台湾卫生部门在过去的3年中,只要出现工作重大失误,就要找一些“热点”来给自己解套,加上最近两岸关系的新变化,变本加厉一些不足为奇。反正牙医打造的防疫
团队也就这点水平了。不过牙医现在撂挑子不干跑去选市长,祝台北同胞好运吧。

而在一些新闻里采访的台湾某些医院主任、传染病医生等人,基本都是热衷上新闻的名嘴而已,加上台湾医学界原本就是蓝绿内斗的重灾区,这些“医学专家”接受采访说的话99%都是政治考量为主,基本没有采信的价值。
但国内很多“媒体”
看都不看资讯来源,想都不想,就直接照搬过来吓自己人,就是该打板子了。

不过最后想多说一点的是:我个人很尊重流行病相关的科研人员的工作和努力,也感谢他们为了人类的健康和未来作出的贡献。
但下次麻烦请不要再起“琅琊病毒”这样的名字了。
先说一件今天下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澎湃新闻因为这个“琅琊”倒了霉 —— 一群爱国博主跳出来说“琅琊”是澎湃故意这样翻译的,别人都翻译成“狼牙”。既然译名随便音译,那澎湃非要翻译成中国地名“琅琊”,这肯定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还有怒发冲冠跑去投诉澎湃恶意翻译的:
虽然的确有些媒体用的是“狼牙”,但这些媒体和爱国博主一样,估计是没去查核过。在NEJM官方合作的中文网站“NEJM医学前沿”上,8月4日同步刊登了中文版的通讯文章,名字的确使用的就是“琅琊”这两个字,按规矩这一定是跟研究团队确认过中文名才会使用的。而且经过几天也没有修订,所以还真不是澎湃在乱翻译,只是在引用官方中文说法。
倒是那些写成“狼牙”的媒体令人无语:如果一个来自食虫目鼩鼱科动物身上携带的病毒的官方名称,居然是食肉目犬科的牙齿来起名,这才是更有趣的槽点吧。
更重要的是,这个病毒是中国团队发现的,怎么可能是先有一个英文名字(还是拼音),然后再音译成汉字,这太脑洞了吧。如果真是这样,中国团队发现一个新病毒居然先起英文名字,估计爱国青年也会骂科学家崇洋媚外吧。
所以澎湃新闻这次背锅还是挺冤的。不过爱国博主们应该也不在意自己天天内容有几分真实吧,毕竟他们已经把爱国这两个字糟蹋的快等同于无知了。
至于研究团队为什么会用琅琊这个名字,也能理解,因为研究人员习惯性的用地名来为病毒命名,在科学归科学,政治归政治的美好年代,这种命名法也没有什么问题 —— 比如前面提到的几个亨尼帕病毒分支,亨德拉是澳洲布里斯班郊外,尼帕是在马来西亚森美兰州,就都是以发现地命名的。而我国之前发现的另外一个亨尼帕病毒分支,墨江病毒,也是以发现地,云南墨江来命名的。
亨德拉,澳洲布里斯班
但在互联网时代,这样做的确不好,2012年MERS(东呼吸综合征)病毒的名字就造成了对中东国家的污名化,所以学界开始逐渐避免这样的命名法。随着世界政治形势越来越恶劣,尤其是新冠病毒出现以来,各国之间把病毒作为宣传武器相互攻击,甚至造成了严重种族歧视,所以现在已经不应该将发现地和病毒名字挂钩了。
这次的琅琊病毒,发现于河南和山东。而山东青岛、临沂在古代都有过叫“琅琊”的时期(江苏连云港也有过),但现在都已经不叫做琅琊了,猜测一下,也许研究人员觉得既然不能现在的地名,所以萌发了用“琅琊”这个古代地名作为病毒名字的想法吧。
至于另外一个琅琊,安徽滁州的琅琊区和琅琊山,则是因为欧阳修《醉翁亭记》一句“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而出名。但这只是唐朝的大历六年(771年),当时的滁州刺史李幼卿,听传闻说司马懿的儿子,琅邪王司马伷曾驻兵于此,所以就将这座山改名为琅邪山。因此这个琅琊和琅琊的关系,大概有点像新南威尔士和威尔士的关系吧。
所以虽然现在琅琊已经不是琅琊,一个“琅琊病毒”似乎也无法对应上某个具体的当代地名,但对于那些生活在古代琅琊国、琅琊郡土地上的人来说,可能还是会有心理阴影。而且“琅”是玉珠,“琊”是像玉的骨,都是美好的名字,否则也不会成为封国或地方的名字。用这样的名字给一个病毒命名,也有些怪。
虽然给自己发现的病毒命名,是研究团队的权力,也是荣耀,我们应该尊重。但也希望各位研究人员了解,这个时代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纯粹,如果不想被别人乱泼脏水,想安心做自己的研究,那还是用字母数字的机械命名法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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