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利之辩——开放获取能带来更多变革吗？

海归学者发起的公益学术平台

分享信息，整合资源

交流学术，偶尔风月

学术界需要正常的交流机制，这一点是所有科研人员的共识。但是这个机制应该是市场机制还是公益机制，许多人对此分歧很大。从推动人类整体进步的角度看，更多的免费论文确实有着极大的潜在价值，在更大范围和更长时间内会点燃更多智慧的火花。但是目前主流的学术出版商主导的论文发表机制，也自有其存在的价值，如果说其商业模型中经济利益主导的一面为人诟病，但是多年沉淀的学术评价体系和强大影响力则是其光明的一面。

ResearchGate

图源:Alamy

ResearchGate 成立于2008年，是学术界最大的社交网站之一，拥有来自190多个国家的2000多万用户。全球的科学工作者在这里寻找同行，讨论问题，也分享彼此的研究成果——正是这一点为它带来了许多的麻烦。

总部位于阿姆斯特丹的出版商 Elsevier 和美国化学学会 (ACS)在2017年联手对 ResearchGate 发起了诉讼，地点是在德国的慕尼黑地方法院，他们指控该网站有50篇论文侵犯原告的版权。

但是 ResearchGate 表示这是用户自行上传的内容，网站不应对此负责。而且，上传论文的用户就是这些论文的作者，他们自愿将自己的论文与他人分享，这也有错？ResearchGate 的一位发言人表示：“我们认为，大部分由公共资金资助的科学研究成果应该尽可能公开地分享，我们将继续支持研究人员轻松合法地分享他们的工作。”

最终，2022年1月31日，法院裁定 ResearchGate 必须删除这50篇论文。双方都表示会继续上诉。当然 ResearchGate 与 Sci-Hub 毕竟是不同的，尽管 Elsevier 和 ACS 起诉了 ResearchGate ，但 Wiley 和 Springer Nature 等其他几家大型出版商却与该平台合作，让 ResearchGate 能够更多的共享已发表的论文。

论文发表之后，版权归出版商，甚至作者自己都无权随意处置，这听起来确实让人觉得出版商很霸道。那么，学术界可以不要或者绕开出版商吗？学术出版商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是一个独立于大学、资助机构的第三方评估者和筛选者，以期刊编辑为纽带的同行评议制度保证了这些顶刊每年发布的几百篇论文的水准都是业内顶级的。这种影响力和公信力是许多机构作出决定的重要依据：该把基金投给谁，又该让谁来获得更高的教职，这都需要一个相对“客观”的评价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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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一百多年前，搞科研只是极少数精英的兴趣，到了现在，全球有几千万以“科学”为业的科研工作者，每年发表的论文数量是字面意义上的汗牛充栋。学术出版商的筛选作用反而更加重要了：如果你不想靠自己在一千篇领域、名字都差不多的论文中找到真正有价值的那个，那么阅读学术期刊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但是出版商的商业属性让这个选择变得过于昂贵了，甚至那些最富有的私立大学都觉得每年的订阅费是笔浩大的开支，对欠发达国家的大学来说更是可望而不可及。虽然 Sci-Hub 之类的“非正规网站”帮了不少忙，但是严格来说这并非正道。

于是开放获取运动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支持，这种朴素的理想是很自然的反应。总体而言，开放获取运动旨在通过增加对研究成果、文章、方法和研究工具的共享来提高知识生产的透明度、公平和高效协作。这意味着数据和成果应该在高质量的数据库中自由共享，研究论文应该无需订阅或阅读费用即可获得。

但是事实证明实现这种想法是昂贵的。如果希望论文可以被所有人看到，意味着出版商不能依靠版权收回出版成本，那么他们就要收取文章处理费 (APC)来弥补成本，这让那些没有这笔费用支持的科学家望而却步。有很多低成本或免费的 OA 平台，通常由政府或外部资助者资助。但高声望的期刊通常很贵（Nature的 APC 为11390美元；Cell的为 9900美元），其他一些影响较低的刊物，APC也通常在1000美元以上。

而且研究表明，以OA方式出版论文，可能会强化了学术界的不平等。以某份期刊和其“镜像”（具有相同的编委和接受标准）的对比研究发现，在总共37000篇文章中，非 OA 文章的作者地理多样性远大于 OA 文章（AC Smith et al. Quant. Sci. Stud. 2 , 1123–1143; 2022）——能出的起 OA 费用的作者来自于北美和东亚占比非常多，那些出不起APC的研究者就只好继续去赌免费的评审流程，而恰恰是这个流程产生的论文显示出更加公平的特征。

另一项分析发现，OA 文章的作者更有可能是男性、资深、政府资助并在著名大学工作（AJ Olejniczak 和 MJ Wilson Quant. Sci. Stud . 1 , 1429–1450; 2020）。更糟糕的是，与 OA 相关的引用优势意味着学术上富有的人会变得更加富有——有钱出APC，发文量更多，引用也更多，获得更多资助的概率也变大了。如果免费阅读论文的代价是经费充足的科学家可以任意“灌水”，恐怕没人喜欢这样的前景。

虽然开放获取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但是这股潮流确实对学术出版商产生了一定的压力，让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提高要价的势头有所收敛。近期，英国大学联手与 Elsevier 签署了他们的第一份开放获取协议，Elsevier 同意减少5000万英镑的订阅费用，为期三年。协议生效之后英国大学的师生可以无限制的阅读 Elsevier Science Direct 旗下的所有出版物，包括 Cell Press 和 Lancet 等顶级期刊。代表英国大学处理谈判的 Jisc 高等教育和研究董事总经理 Liam Earney 表示，这笔交易意味着，一旦该行业的其他开放获取协议被包括在内，英国80%的研究成果将可以免费提供给研究者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