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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英国开放大学(The Open University,OU)发现,其开放获取数据库中的大量博士论文被挂在亚马逊上售卖。为了保护学生的著作权益,OU被迫停止了其机构知识库的开放获取。关于开放获取文献的保护机制问题再次引发了公众讨论,是谁在借着开放获取运动捞钱?
去年11 月,一名研究生联系OU图书馆的负责团队,声称发现有人在亚马逊上售卖他的论文,而他事前毫不知情。该生十分担忧,彼时他的这篇论文正在与一家出版商洽谈出版事宜。他随后向亚马逊申诉该商家侵犯了其版权,但亚马逊方面则回应称“论文作者并不具有该论文的版权”。当事学生由此误以为其论文的版权在OU方面,于是向OU寻求帮助。
OU得知此事后,声明其政策与大多数高等教育机构一致,即学生对其论文保留著作权。但为了帮助学生,OU的负责团队还是向亚马逊提交了通知,要求其停止论文资源的违规出售。不过亚马逊声称OU也不是版权所有方,以同样理由回绝了他们。OU的相关负责人称,这似乎是亚马逊的一种机械化处理。
OU介入该事件后,还发现亚马逊上有多家商店都在提供同样的售卖服务,其售卖的大量论文都是从OU的开放获取数据库下载的。OU认为,这种交易严重违反了非商业知识共享数据库的规则。最终,亚马逊方面接受了OU知识库针对“开放获取—知识共享”的条款约束,责令卖家下架相应的违规商品。不过仍未对该事件的情况做出任何进一步的回应和解释。
OU的负责人介绍说:“研究人员在职业生涯早期,也就是博士刚毕业的时候,首先就要配合其机构将其毕业论文自存档,进入机构下属的知识库(一般是开放获取的),全世界的学者都能阅读,这本是学生们乐于见到的,因为他们希望将研究成果付诸实践,并且这也是越来越多的机构的共同要求。但这引发了一个问题,即这种开放获取的“先前发表”行为,在他们想要基于博士研究发表文章时可能成为绊脚石。甚而,一些非法卖家还可能靠着侵犯他们的著作权牟利。”
OU的负责人同样表示,OU在开放获取文献上有一定的承诺,能否实现这些承诺,关系到大学研究资金的获取。而这次的负面事件令他们不得不寻找其他可靠措施来实现开放获取的承诺。开放获取的困境,正横亘在这所高校的面前。
开放获取的蓬勃之势

许多人认为,政府资助了大部分的科研工作,这些资金又全都来自于纳税人,因而科研成果理论上也应该对社会公众免费开放。但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无论是个人、高校或是其他研究机构都需要为订阅科研文献支付不菲的费用。科技传播带来的科研成本正在高速增长。
2019年,欧 洲 大 学 协 会 (EUA)一份涉及到欧洲31家机构的调查报告显示, 这些机构每年在电子资源(包括期刊、数据库、电子书)的订购花费在10亿欧元以上。他们与五家大型出版商———美国化学学会(ACS)、爱思唯尔(Elsevier)、威利(Wiley)、施普林格·自然(SpringerNature)和泰勒-弗朗西斯集团(Taylor&Francis)签订合同的期刊成本平均每年以3.6% 的速度上涨。
国内的情况同样糟糕。就在不久之前,知网还因为查重服务涨价而深陷舆论风波。国内学者师生与各高校早就因知网连年上涨的期刊成本怨声载道。北大、武汉理工等高校都曾经闹出过因涨价过快,短暂停订知网服务的事件。据武汉理工大学当时发表的声明称,知网给其的报价从2010年到2016年整整涨了132.86%,年平均涨幅高达18.98%。因为经费危机,学界早已有捉襟见肘的窘迫,而谈起期刊成本的重负,更是“苦秦久矣”。
传统学术期刊的价格飞涨,是开放获取(Open Access,OA)的催熟剂。可以说,开放获取运动是国际学界及出版界为打破商业出版者对科研信息的垄断而发起的运动,运动支持者们宣称要通过建立和完善保障科学研究资源和数据流通的信息基础构架,让科学及其信息的开放成为科学工作者的共同认知和工作常态。
2001年的布达佩斯开放获取宣言(BOAI)被认为是国际开放获取运动的滥觞,该宣言称开放获取的文献可在公共网络上被免费获取,并用于其他任何法律允许的用途。开放获取运动开展至今已经有十几年, 我们可以看见,在科学界、出版界的推动下,这场全球运动总体上呈增进趋势。2018年6月18日,开放获取学术出版协会( OASPA) 发布的数据显示,2017 年全开放( full open access) 杂志上发表的论文数为219627篇,且在过去几年内平均以15%的速度稳步增长。
2020年1月,学术出版巨头施普林格·自然与德国达成了开放获取转型协议,这是目前世界范围内签署的规模最大的OA转型协议。根据该协议,700多家德国学术与研究机构的学者可在施普林格自然旗下1900多种OA 期刊上发布论文,并自发表之日立即实现开放获取。除了施普林格,全球最大的学术出版巨头爱思唯尔也与德国、法国、瑞典、匈牙利等多国达成了一对一的转型协议。其他学术出版商也在不同程度取得转型进展。一时间,开放获取运动进行得轰轰烈烈,学术界、出版界内外都在寻找不同的模式开推进开放获取。学界以难以置信的迅速达成了一个共识——开放获取已是学术出版已经确定的未来。
不过,在开放获取蓬勃发展的表象下,新的问题也在不断滋生。五花八门的尝试各自暴露出了各自的弊端。虽然其发展速度已不算慢,但是距离学界的乐观估计仍有相当距离。那么,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呢?
开放获取的“调色盘”

BOAI描述了实现 OA 的两种主要方式:已发表论文的自存档;在OA期刊上发表论文。这一分野在后来也的确衍生出了两种不同的OA模式,即金色OA和绿色OA。金色OA是指期刊在论文发表时就提供即时、永久的开放获取渠道。金色OA对任何人开放,且发表即可访问。金色OA对访问者如何使用该文章基本没有限制( 须注明出处)。严格而言,这是最贴近本质意义上的开放获取。
传统期刊以订阅方式盈利,要求读者承担出版费用,而金色OA的期刊则转而向作者收取出版处理费用(APC)。我们知道,发起OA运动的一个直接初衷是,减少学界在期刊上的高额花费。但是,这一愿景实现起来却分外困难。学界仍旧需要出版商们来推进开放获取的转型实践,但出版商们是难以让出利润的。于是OA的转型实践与上述初衷出现了必然的偏离。甚至有许多出版商盯准这个机会想要大捞一笔。
批评者称,高影响因子期刊的文章处理费(APCs)居高不下,而且日益转嫁到研究者个人,造成了普遍的发文困难。比如:PLOS  ONE每篇OA论文价格是1595美元,PLOS Biology 的价格是每篇3000美元,而CELL的价格竟高达5000美元每篇。这还是正规期刊,另有一些期刊为了追求利润,开始动起了降低文章质量要求的歪脑筋,甚至对同行评审环节也敷衍了事,试图“走量发文”,赚取高额利润。这种期刊就是所谓的掠夺性期刊。掠夺性期刊不仅拉低了OA论文的整体质量,也败坏了OA的信誉,使人们产生了“差文章才交钱发”的负面印象,可以说是荼毒颇深。
另一种OA模式是绿色OA,这主要是指作者自存档。这些自存档的论文通常存储在公共机构知识库和特定学科知识库、学术社交网络(如预印本平台)和学者的个人网站中。但不同点在于,论文在公共机构库和特定学科知识库中被提交时,这些知识库平台会为学者的著作权提供更好的保护。而文档在学术社交网络和个人网站中被提交时并没有版权保护措施,非常容易被盗传盗用。前文OU案例就属于绿色OA的一种,而我们也明显地见到了OU在保护学生版权时起到了较大的作用。如果个人用户面临同样的情况,其结果如何就未可知了。
但是,绿色OA往往受到正规出版的限制,出版商会要求绿色OA在正式出版相当长一段时间后再开放,且这些自存档文章也不会是论文经过同行审议后的最终版本。因此,绿色OA虽然没有成本之虞,分享起来也并不顺畅。
除了上述两种正规的OA模式,在互联网还存在许多别的渠道可以免费获得资源,但其中一些方式可能会侵犯作者或出版商的权益,比如黑色OA。黑色OA是指从学术社交网站或非法提供学术论文全文的网站上免费下载本应交费浏览的论文。黑色OA的代表网站是Sci-Hub。该网站于2011年由Alexandra Elbakyan创建,该网站非法提供了6000多万篇研究论文的访问权限。Elbakyan 开发了一个系统,利用用户捐赠出的在各大机构下载论文的权限,下载了大量收费学术文档。也有报道宣称,Sci-Hub的权限并非完全捐赠,而是有相当部分是盗窃的。
除了黑色OA外,Sci-Hub提供的这种侵犯版权的访问也被称为RobinHood OA、Rogue OA。尽管正规学术出版商对Sci-Hub的运营嗤之以鼻,但该网站目前仍然活跃,它为其用户免费提供了最近发表的绝大多数付费文章,几乎可对全世界所有科学出版物的实现访问。有评论者认为黑色OA说明了学术出版渠道的不足,OA弥补了传统学术期刊的不足,而黑色弥补了正规OA渠道的不足。如果金色OA发展得足够好,那么黑色OA自然失去了发展空间。
转型的尝试与阵痛
开放获取本是学界因知识资源过度商业化而发起的运动,其基本理念在运动发起之后迅速成为了学界共识。但是到了具体的实践层面人们却发现,往往旧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早已涌现。来自传统出版行业的转型阻力,成为了人们不得不面对的症结之一。
在不出版就出局(publish or perish)的学术风尚中,出版早就与学术成果死死挂钩,传统出版模式溶渗进了学术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学术出版的改革牵一发而动全身,阻力极大。况且,该运动的初衷就是为了削减学界在出版上的费用负担,这直接影响的就是出版商们的利润。学界不可能脱离现有的出版商凭空构建一个全新的出版秩序,而依赖、逼迫出版商进行转型尝试,则又有了与虎谋皮的意味。这种两难境地是学术出版转型的难处所在。如今许多出版巨头表面上配合OA运动,制定了许多混合OA策略,即部分开放获取、分时段开放获取等方式,但这些策略却变成了期刊两头收钱的模式,其利润甚至渐长。
因此,人们需要认识到的是,学术出版转型意味着学术界整体秩序的转型。头转身子不转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要实现这种整体秩序的转型,需要学界更多力量的参与和坚持。而眼下进一步推动OA向前发展的重要举措在于,发展出独立于传统出版行业的推动力量,不能完全依赖出版行业的自我转型。
事实上,已经有一些人开始往这个方向靠拢,比如法国、英国和荷兰等十一个国家的基金会联手推出激进开放获取计划Plan-S,该计划分派出了强硬指标,并企图借助各国政府的力量,将该计划作为一项公共惠民政策与商业机构联合推动。而另一个全球性组织开放获取知识库联盟(COAR)则倡导建立一个可持续的分布式开放知识库网络。他们在全球组建了数千个知识库,企图独立在传统出版商之外,构建出一个知识共享社区,从而摆脱传统出版商的掣肘。
开放获取这一学术出版理念早已成为了人们的共识,但眼下仍然处于一个关键的转型期,阵痛在所难免。诚如前文所言,转型工作绝不仅限于出版领域,而关涉到整个学术界的生态、秩序。因此在转型过程中过于依赖传统出版行业的力量并不可行。变革需要注入新的力量,而学界中的每一人都将是可能的一份子,不必拘泥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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