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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主编:飞飞
今日荐读:
《野地灵光:我住精神病院的日子》,李兰妮著,人民文学出版社
内容简介:
身患重度抑郁症十余年的作家李兰妮,终于下决心住进了精神病院。
本书记录了作者住院治疗的过程以及对于精神病院内部的微观察,描绘了其他精神疾病患者的日常生活状态。
作者身处其中,痛并感受着这个沉默而边缘的群体的忧欢苦乐,揭开的是笼罩其上的误读与偏见,还原具体鲜活的人的样貌。作者记录了精神病院内的“伤心人”;借以烛照的,则是整个社会人心。
源于自救与救人的强烈意愿,李兰妮抱病阅读、参考了中西方大量相关书籍,梳理出精神疾病发生的生理、病理、心理及社会原因,书中回顾了中国建立精神病院的百年历史,提示种种有关精神疾病治疗的曲折路径及发展理念。
在这片文学很难触及的领域,本书以独特的表现力与强烈的人文关怀具备了超越文学的社会价值。
既是患者又是作家,走出精神病院的李兰妮说:身处孤独绝望的人啊,你要相信,野地里,一定会有一束爱的灵光为你而来,陪你走出无人旷野。
主编导读 
每年四月第一天,因为19年前张国荣的辞世,成了一个与抑郁症有关的日子。   
同是2003年,47岁的深圳作家李兰妮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
5年后,她的长篇纪实文学《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出版。
2021年8月,她又一部长篇纪实文学《野地灵光——我住精神病院的日子》面世,记录她2015、2016年主动入住广州、北京两地精神病院,体验观察精神疾患救治的过程。
这是一个勇敢的抑郁症患者的故事——与病共存,顽强存世,还贡献他人。这是她的力量、女性的力量。
今天和大家分享我对她的采访。她分享了很多专业的知识。
采访
手记
旷野微光:

作家李兰妮在精神病院的日子
李兰妮:深圳市作协主席,广东省作协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著有《傍海人家》《澳门岁月》《人在深圳》《雨中凤凰》等作品。代表作:长篇纪实文学《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我因思爱成病——狗医生周乐乐和病人李兰妮》。
李兰妮的书,第一时间我总是不敢读。
2008年,她的长篇纪实《旷野无人——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精神档案》出版。最终鼓励我翻开它的,是“星星雨”田惠平——中国孤独症儿童教育开创者,也是一个孤独症孩子的母亲。
《狂野无人》
人民文学出版社
田惠平为这本书写了“后记”:“兰妮这是一本沟通之书。”“这种病的病人,对外界是有感知的。这是她的不幸。但因为有感知,还能思维,她说出了抑郁症的一切,让我们知道怎样去帮她。这又是她的幸,也是医学之幸。”
《旷野无人》读得我心惊肉跳,至今记得书里她那位有强迫症状的母亲——擦窗户会用力到把漆都擦掉,直到木头露出本色;打孩子,一定要打到她自己笑起来才罢手。
读完又很羞愧,那年我已经采访过“友谊心友”的柏晓利——她多年救治的抑郁病人说她“能渡人”——柏大夫曾经对我寄予厚望:“得有个记者懂这个。”
可是我一直鲜有作为。
想想李兰妮,她病得那么重,命运那么多舛,原生家庭问题那么大,可人家还能对这世界、对病友有所贡献……
后来,见过她上《锵锵三人行》,她好瘦。多少年里,偶尔会想:“李兰妮还活着吗?”
因为《旷野无人》里她的痛苦真的惊到了那么见多识广、在自己的命运面前那么强韧的田惠平,田惠平在那篇后记里甚至说:“现在我很想对兰妮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走就走吧,只要那是为了你自己。正因为尊重和爱戴,我可以平静地祝福她选择放弃活着……”
没想时间过去13年,会有李兰妮又一本新书来到我的案头。
《野地灵光——我住精神病院的日子》封面是黑色的,我把它压到别的书下面,平日里时不时对那堆书瞟上一眼,深呼吸。我知道我一定会有要翻开它的一天,因为我不可能放弃她成为我的访谈对象。
2021年8月14日上午10点,李兰妮走下广州大厦的电梯来接我。她愈发瘦,但是花色的上衣里有红色。
纤长的脖颈,不加掩饰地暴露着几次癌症手术留下的刀痕。
她出差随身带茉莉花茶——“芳香分子对抑郁症好”、广式零食里经典的陈皮和橄榄,还有口感温润的糖——“要吃点甜的”。
她在酒店普通的扶手椅上,把自己卷成各种舒适又优雅的姿势,病弱、单薄,又美好。
“进精神病院之前,我真的怕。”但她还是去了,还住了南北两家。她原本还想“北上广深”的精神病院都住一遍。她还去体验电疗。
“我希望告诉那些尤其是年轻朋友,有这个病不是你的错,但是你得去治。你不要整天躲在角落里头,自己责备自己。如果父母、亲戚不理解,当他们说‘你就是懒’之类话的时候,你不要被这种情绪左右,你要告诉自己说:‘我要去找专业的医生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病。如果是病,专业的医生是能给我治好的。’”
李兰妮没有要孩子,她害怕抑郁症遗传。但是她希望传递希望:
“一束阳光有时比药物还见效。而我们在黑暗里,感受光亮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飞飞 VS 李兰妮
“人性是通过疾苦突显出的,德性是通过对疾苦的共情而彰显的。”
——李兰妮
飞飞:您进精神病院体验、观察我能理解,为什么非要亲身做电疗呢?
李兰妮:经历可以帮助到人。有个病人,1米86的大小伙子,自己是医学院大三的学生,木僵状态非常严重,病程已经8个月了。
他母亲是大城市好医院的医生,父亲看着像搞设计的。按说这样的家庭,资源什么的都挺好,但是仍然需要普及常识。
医生建议电休克,他们不敢。后来我说“我就电击过”,父母大惊:“啊,你电击过?!看起来你很正常啊。”然后他们才下决心给这个孩子电疗,后来孩子木僵状态日见消失。
我在广州惠爱和北京六院见过多名接受电击治疗的病人,在这个孩子身上,疗效可称“神奇”。    
飞飞:在医院见到年轻的病人多吗?
李兰妮:很多。各种病状更多。
比如有个大厨,天天占着水房镜子看自己。后来我读了《精神病学》,才明白这个人是“躯体变形障碍”。
包括那种整容上瘾的,其实也是“躯体变形障碍”,是需要治疗的。你如果不从生物方面解决他的问题,从所谓心理、从社会解决,根本不行。
还有人行为发生重大改变,比如老了突然变得特别“色”,还有文雅了一辈子的老太太突然骂人、吐口水,骂得极其不堪。那其实是“额颞叶性痴呆”,男女都会有。    
飞飞:我很高兴看到您提到了酒精成瘾问题。“不就是喝酒吗?”好多人习惯认为这是个德行问题,不知道这是一种严重的上瘾行为,需要医学帮助。
李兰妮:是的,我之前也没想到会送这么多人进精神病院来治这个。后来问过病人才知道,如果酒精上瘾非常重的话,不进医院戒,搞不好戒断反应是会死人的。北医六院是中国第一个专门开设戒酒区域的精神病院。
中国有酒文化的传统,我自己也喝酒,没有看到这些戒酒病人的时候,我其实对喝酒是很欣赏的。进来才知道酒精成瘾这个问题这么严重。
它为什么难?长期酗酒的人,酒精已经改变了他整个的神经系统,比如脑神经。至于染上酒瘾的原因,背后更是各种苦难。比如有一个病人,是因为目睹邻居全家被杀的现场,被惊着了。
飞飞:还有我觉得特别好的是,您提到了官员自杀和医生的精神障碍问题。
李兰妮:我书里引用了研究中心的数据,自杀的官员里头有46%是伴有抑郁症的。
后来我和责编专门补充去了一趟北医六院,黄悦勤教授告诉我们,他们曾经都跟中直机关建议,对于到了一定级别的官员,要做相关问卷调查,甚至纳入体检,以便亟早发现。
至于医生,更是高危职业,抑郁、自杀比例比其他群体都高。而精神专科医生,又是医生中的高危群体。他们比其他科室的医生群体更沉默、更艰难、更少有人关注和理解。
我从《雅致的精神病院》书中读到,麦克林医院60年代,有两三任医务主任自杀,有院长成为重度精神病人。
精神病毒无孔不入,而且无人能够免疫。那你怎么办?你只能学会常识。
所以我很寄希望于年轻的一代,如果他们从很年轻的时候就有这方面的知识,既懂得保护自己,也能够帮助父母,还能够对他们的下一代有一种比较理性态度,灾难是可以预防的。
飞飞:两度精神病院之旅,对你个人的影响是怎样的?写《野地灵光》,对你自己有没有治愈作用?
李兰妮:经历和写作的过程都对我伤害很大,而且我现在也还没有那种写完书的成就感。
但是,人性是通过疾苦突显出的,德性是通过对疾苦的共情而彰显的。
曾经,我听过一首童声合唱,记得几句歌词,大意是:未曾应许,天色常蓝,不遇苦难,任意驱驰;却曾应许,生活有力,危难有爱,行路有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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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主编飞飞:  资深媒体人,专栏作家。专注人物访谈、文化观察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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