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写在前面
Mac Barnett, Sophie Blackall, Jon Klassen等等当今世界上最优秀的绘本创作者曾经联合发布过一个“图画书公告”,旗帜鲜明的表达了他们对绘本的认识和自己的从业态度。这群通常是乐呵呵的家伙罕见的一脸严肃、掷地有声的说出自己的好恶。
其中我愈发认同的一条是:图画书是一种形式,而非一个类型 (Picture books are a form, not a genre)。也就是说,图画书只是一种图文搭配传递信息的形式。它既不和特定题材绑定,也不受读者年龄限制,它可以是故事、散文、科普、诗歌、漫画,童书,青少年文学等等。从孩子到老人,各种类型的读者都可以是图画书的受众。
而我, 也从以“妈妈”的身份,转变到更以“自己”的身份热爱图画书。我所在的湾区,尤其伯克利附近有众多独立书店,二手书店,和活跃的图画书创作社群。这让我可以接触到最新的,古早的,或小众的图画书,也越来越想把惊喜与收获与你们分享,继而交流。
范氏兄弟:在物质主义的时代,谈论慷慨
作者  |   小乐
几周前开车到三藩市区时,我瞥见路边有班克斯(Bansky)作品展的海报,脑中同时产生了感叹号和问号。
感叹号是因为班克斯这个名字出现在街头让我瞬间激动。当代艺术的世界里,这是一个大名鼎鼎的游侠式的存在。班克斯是谁,至今是一个迷,人们只知道他是一个来自英国布里斯托的涂鸦艺术家。他的涂鸦作品出现在世界各地的街道、桥梁、各种建筑之上。他总代表着边缘和受难的人群,与权力和资本对抗。
比如在他在伯利恒的墙上留下和游行示威的警察对峙的青年,只是手中的武器被替换成了一束鲜花。 
比如作为美国消费符号的米老鼠和麦当劳与在越战中被美军燃烧弹烧掉衣服 的Kim Phuc牵手。象征欢乐的物质的与残暴的侵略的牵着手,极具讽刺。

2010年,六件涂鸦作品在旧金山各地涌现,包括在Mission区的这件作品,它挑战的就是当今艺术世界购买、出售和展示艺术的主流模式。
班克斯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女孩与气球》曾出现在伦敦东区,战争区或难民船上,纯真的女孩手持红色气球,带给人们希望和慰藉。而在2018年苏富比拍卖会上,这幅画作刚以86万英镑成交,就被班克斯自己安置在画框内的碎纸机切成了碎条。班克斯就是这样硬核的与资本和强权做着对抗。
而问号则是因为,这样的私人营利性展览不正与他代表的精神相冲突么?
班克斯不与画廊或者私人藏家合作, 倒是经常侠义的通过作画或者便宜出售自己的作品,帮助贫穷的人们获得财富。他的创作的,是公共艺术。
作为一名铁杆“人民艺术家”,班克斯曾在自己的insta上引用过艺术理论家罗伯特.休斯的一句话:
 “艺术本应让我们更清醒和智慧。它应该给我们没有过的共鸣,但是价格已经变成了艺术的一部分,艺术品新的作用变成了挂在墙上增值。不同于和书本一样成为人类共同的财富,艺术已经变成了消费能力的象征。想想看,如果每本书都被冠以上百万的价值会是人类文明多么大的灾难。” 
正因为此,去观看那些被从街头的创作背景中切割下来,被私人藏家购买,然后摆放在一起,高价展出的班克斯展览,非常不班克斯。 
所以说艺术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们应该以怎样的形式被人们观看呢?9月28号刚出版的范扬华(Terry Fan)和范扬夏(Eric Fan)的新作《它从天上掉下来》“It Fell From the Sky” 回应了这样的问题。 
It Fell From The Sky
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四,它从天上掉了下来,掉进了一个灰色的昆虫世界。 
它从哪里来?它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但它如此璀璨而美丽,昆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展开了热烈讨论。你会发现,尽管身为昆虫, 它们头戴礼帽、手持放大镜、举止优雅,仿佛闪烁着着文明和理性之光。 
正在各路昆虫热烈讨论时,一只蜘蛛偷偷摸摸的在一边窥视,并且已经为“占有”这个珍宝行动了起来。经过一夜的密集劳作,曾经掉在草地上的“它”,天亮时已经安稳的待在了蜘蛛网的中央。 
蜘蛛宣称它就是自己的,“谁都不记得昨天这里有一张网,但,公平来说,谁也不记得网不在那儿。” 于是,它成了蜘蛛的私人资产。 
经过几周大兴土木,蜘蛛投资建起了奇观村,搭建舞台展出宝物。形形色色的昆虫们从各地赶来。他们盛装打扮,兴高采烈,用一片树叶的价格买票入场。 
夜晚降临,队伍越来越长,蜘蛛见势果断涨价。游客们逐渐开始怨声载道,声音越来越响。蜘蛛八个手都忙着收钱,还催促着队伍往前进。
终于,热闹退去,昆虫们都离开了,蜘蛛从未如此富有过,也如此孤独。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只巨大的五指怪物突然降临,“偷”走了他的玻璃球。蜘蛛网破了,奇观村也被毁了。
日子一周周过去,植物破土而出,昆虫们也搬了回来,但没有人理会蜘蛛,奇观村好像从未存在过。 
夜色降临,星空静默着向众生毫无保留的散发光芒。沐浴在夜光下的蜘蛛似乎得到了某种神谕。劳作,唯有不断劳作才能追上他深切的领悟,他仿佛不知疲倦的织呀织呀。如同艾瑞克.卡尔故事里说的,蜘蛛比谁都更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更有耐心。
你看,作者并没有安排谁来剥夺和惩罚蜘蛛,也没有任何文字直白的说教 “分享更快乐”。月亮和星星在黑暗中施予每个生命浩瀚又温柔的慈悲。蜘蛛看见了,感受到了,便获得了心灵的顿悟。
终于,蒲公英花朵间布满了蜘蛛网。如宿命般,各种奇异物体纷纷掉落,掉进等待它们的网里。
奇异村重新迎来热闹,蓝色瓶盖和乐高积木,紫色图钉,银色武士,还有被高高放置的金色怀表…蜘蛛并没有收门票,掉在蜘蛛网里的珍宝们成了昆虫们们公共艺术。
所有昆虫都同意,它是他们见过最奇妙的事物,尤其是蜘蛛。
色彩的变革力量
It Fell From the Sky中最明显的绘画元素就是颜色的使用。整本书的绝大部分页面都是黑白灰中点缀以极少的色彩,比如那颗充满神秘魅力的猫眼色玻璃球。知道最后才出现全彩色的双开页。
极具想象力的画面和绚丽的色彩可以算得上范氏兄弟作品的标志。那么如此大胆的舍弃彩色而采用单色调,背后是怎样的考量呢?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他俩曾经对于《午夜园丁》中类似的颜色选择找到线索。在对那本书所接受的采访中,范氏兄弟曾说过自己 “最喜欢的电影时刻之一是当多萝西走出她的房子,进入五彩缤纷的奥兹国世界。它体现了色彩的变革力量—从单调沉闷变成了多彩奇观。“
他们提到的场景出现在《绿野仙踪》的开头:“太阳把刚犁过的土地烤成灰色,一道道细小的裂隙纵贯其中。太阳的炙烤让小草失去原本的颜色,看起来和其他东西一样, 也是灰灰的。亨利叔叔刚把房子粉刷一新,太阳就把它给晒脱了色。房子也和周围一样变得灰灰的,了无生趣。”
紧接着,猛烈的龙卷风过后,“多罗西四下张望,不禁惊讶的叫出声来,眼睛也越瞪越大。原来,龙卷风竟把房子带到一处迷人的地方:四周全是绿地,枝叶繁茂的大树上结满果实,五颜六色的花儿铺满山坡,羽毛绚丽的鸟儿们边在树间翻飞,边叽叽喳喳唱歌。不远处,细细的溪流潺潺流淌,这可让小姑娘兴奋极了。要知道,她在那个干旱、灰白的大草原上生活得也太久了。”
强烈的色彩对比传递视觉信息。当一颗璀璨的玻璃球掉落在只有黑白灰的苦闷世界,它是多么令人惊叹,好奇,又让人兴奋啊。而这样从的珍宝又给昆虫们乏味的生活带来了什么呢?有新鲜,乐趣?或者贪婪。
关于"它"的想象
有意思的是,整本书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玻璃球”, 却反复谈到“它”。它从天上掉下来。它被注意被讨论被占有被夺走。而当最后并没有玻璃珠出现的画面中,它又是它们见过最美妙的东西。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它只是某一个特定的物件么?
你可能觉得它是玻璃球,大半本书中唯一的彩色焦点,童年时期的范氏兄弟都喜欢收集颜色变幻莫测的玻璃弹珠,至今在Terry的工作台上,还有这些童年回忆的陪伴。
你也可以认为它是故事结束彩色世界中各种美好的东西,就好比艺术。Eric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由物质主义驱动的时代,对与慷慨谈论的越来越少。我们希望读者能从这个故事中得到的是公共艺术的价值,以及善意的分享终会比自私更令人感到幸福和充实”。
也许,让艺术被更多人看到,带给更多人慰藉和力量,也是很多图画书绘者心里长久不灭的小火苗。他们选择通过为图画书作画,让艺术靠近孩子,进入家庭,在家庭艺术廊中触手可及,而非一心想着把作品送进画廊、拍卖行、私人藏家的墙上,让其成为炫耀财富的资本。这样的初衷,是不是和班克斯达成了某种呼应呢?
当戴着口罩的我在书店翻看这本书时,甚至也觉得“它”是能带给我们希望的任何宝贵资源。这些资源不应该被财富和权力独占,而应该让更多的人可以看见,欣赏,激发灵感或被其拯救。比如绝美的自然,野生动物,干净的空气和水,又或是全球流行病中的疫苗和医疗资源。
而班克斯作品展带给我的问号,也有了答案。 
谢谢你们的阅读,也请继续分享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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