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们刚买房子的时候，一个朋友送了我一个沙发。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布艺沙发。中规中矩的颜色，材质，样式，大小。每个家具店都会有这样一个沙发，它毫无攻击性的呆在角落，你绝不会一眼就爱上它，也不会立刻就讨厌它。
是的，这是一件绝对“保险”的家具，就像你衣柜里那件灰色T恤，毫无个性却又舒适百搭。

在这个故事里，就叫它“大黄”吧。
牛爸的办公室也在地下室，他工作累了就在大黄上葛优躺。我想躲开孩子看电视的时候，也会来窝在大黄上。

我很喜欢大黄，直到有一天……

猫抓板的设计师可能是全世界最郁闷的设计师。再怎么精心设计的产品对于猫来说都没有一个沙发的扶手有吸引力。我们以前的旧沙发哪哪儿都好好的，就是扶手被Mozie和欢欢抓得皮开肉绽，搬家时我们送都送不出去，只能花几百块请收垃圾的拖走。
大黄来了以后我很注意，只要猫们一伸爪子我就厉声制止它们。在客厅摆了三个多月一直安然无恙。
没想到交到牛爸手里没两天就惨遭毒爪。我又惊又气，把牛爸狠狠骂了一顿。
你不知道沙发脏了可以洗，破了可以补，但被猫抓了就彻底完蛋了吗？
大黄本来9成新，现在直接变破烂！

牛爸还是无所谓：“
没关系
，又不影响坐，再说抓得不厉害，不仔细看也看不见。”

就算看不见，但心里知道啊。就好比内裤破了个洞，虽然你还是会穿，但你对它已经没有爱了。
去年牛爸在小客厅里装了个电视，变成了他们爷仨的游戏房。
大黄又被安置到了这里。

到了小客厅，大黄才算是最大的发挥了它的作用。

算了，反正迟早得换新的。
让我下决心淘汰大黄的，除了猫抓痕，还有它逐渐过时的长相。

我不是说了吗，这就是一个最平平无奇大众化的沙发。作为过渡时期随便用用没问题，但随着我一点点把家里捯饬得有点风格，它就显得越来越老气横秋格格不入了。

每次我说到要换沙发，牛爸总是一脸不解：为什么，大黄不是挺好吗？
是啊你有台电脑有个床垫就能生活，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牛爸虽然没追求，但有个优点就是支持我的追求。他摆摆手：行啊，你要换就换，我没意见。
我又去征求牛姥姥的同意。
她在我上小学时候买的沙发，至今还放在老家的书房里。对于这样的牛姥姥，我换沙发的行为无异于精神错乱。但是因为这些年来一直在目睹我发疯，她知道劝我是无济于事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看中的是一款皮沙发。家里都是布沙发，材质上需要来点变化；体型更小巧轻盈，适合面积不大得小客厅；线条简洁，提升整个房间的现代感！

想着美丽的皮沙发放在小客厅里的画面，我就心花怒放。
不过，在这之前，得把大黄处理掉。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知道脱手旧沙发有多难。于是我早早打了广告：


没想到，当天就收到三个人的信息。难道大黄还是个抢手货？

可新沙发还够没到，牛爸和孩子们还需要地方打游戏，牛姥姥每天还要睡午觉。于是我跟人家说得再等等，然后就没回音了。
没关系，反正看起来脱手并不难嘛。
过了一个月，新沙发终于到了。

就叫它“小咖”吧。
我们把小咖放在大黄的位置，大小正合适，整个客厅的气质一下就从中年大叔变成知性美女。
但问题出现了：

大黄还在这里。

自打那三个人被我拒了以后，整整一个月时间我连一个骚扰信息都没收到。我又发了几个新广告，还发动牛姥姥帮我在她的二手物品交换群里问，但全部都石沉大海。

咋的，感情卖沙发跟嫁人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磨磨蹭蹭砸在手？
就这样，大黄在小客厅中间滞留了下来。
这和我脑海里的画面差距有点大。
又过了一个月。

前天，手机响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我正在泡澡。一看信息，我激动得一下子从水里蹦起来：
大黄有人要了！
这个买家看起来很靠谱，自己有卡车。我问他什么时候来拿，他说“今晚9点可以过来，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别说9点了，凌晨两点我也接待！我忙给了他地址，赶紧擦干穿上衣服冲下楼。
牛爸完全没有我的兴奋，反而不情不愿的放下游戏手柄，转头哀伤的对牛妞牛妹说：哦~~妈妈要把大黄卖了……
牛妞和牛妹一脸惊恐的抬起头看向我，异口同声的喊：不要——！！
这是什么情况？

我花了两个月才找到一个买主，人家过一刻钟就要来了，你在这里跟我说你舍不得！？

当初让猫霍霍的时候你不是很舍得吗？

不行啊，不卖咱家没地儿放啊。也不能不要小咖了，妈妈刚买的不能退……

这……不至于吧？
我追上楼，看见牛妞把自己缩成一团塞在收纳箱里。
天地老爷，牛妞养的鱼死了，蝴蝶死了，蜘蛛死了，蚂蚁死了，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大黄真的只是一个沙发，不是从小养到大的拉布拉多啊啊！
此时此刻，小咖无辜的呆在它的位置，
大黄横在客厅中间，
牛妞在哭，牛妹在嚎，
牛爸一脸不舍，
牛姥姥无可奈何，
买家在赶来的路上开着卡车……
这种情况，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然，前面那张图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我万分抱歉的发消息给买家，说我家娃听说沙发要卖掉大哭不止。对方很善解人意，说好吧那我不来了。

听说大黄不会走了，两个孩子破涕为笑，牛爸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一场家庭危机终于化解了。
但是，但是……我梦想中的小客厅呢！？
没关系呀妈妈，
牛妞不紧不慢的说：就这样，这里就很像一个电影院了。
牛乱 2021年9月1日 于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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