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跟你们说牛妹手摔断了,我还赶着送她去上钢琴课的事,很多人问我:最后不会真的去上课了吧?

玩“我的世界”还需要两只手呢,你看她键盘敲的上下翻飞那叫一个熟练,为什么换上钢琴就不行了?
六岁小孩已经不是小宝宝了,这些小伤小痛不能再惯着。

我赶到钢琴教室刚好六点半,老师看见她也安慰说:没关系,这种事很平常,克服一下就好!我坐在教室里看着她用一只右手奋力弹琴的样子,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得意。
第二天下午,我叫牛妹练练钢琴,她磨磨蹭蹭走过来,说:“妈妈,我鼻子堵了。”

“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了,来先把指法弹三遍。”我面无表情地说。一到弹琴就要撒尿喝水屁股痒腿抽筋,我已经习惯了。
“还流鼻涕,我一定是过敏了。”牛妹一本正经的继续说。
你个小孩,还知道过敏呢,都是跟你爸学的。
就像所有的美国人一样,牛爸也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物过敏,一到风调雨顺的时候就鼻涕喷嚏流眼泪,牛妹肯定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是接我的粗糙基因
,啥时候过过敏啊,不会的。现在练琴吧。”

牛妹一边弹,一边吸溜吸溜。嗯,好像确实有点流鼻涕。
但是,流鼻涕就能阻止练琴吗?怎么可能,流血都不能好吧。
我不是虎妈,我只是不要教出娇滴滴的有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温室花朵娃。
晚上陪牛妹睡觉的时候,我觉得她有点热。让牛爸也来摸一下额头,他也觉得有点热,但不是很明显。我俩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担忧,但又克制着没说什么。
应该没事的,睡一觉明天起来应该就好了,我安慰自己。
半夜12点半,比平时早了两个小时,牛妹爬到了我们的床上。(是的,我们的高低床计划失败了)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她吸鼻涕,咳嗽,再吸鼻涕,再咳嗽。
我一下子清醒了。
这一年多的疫情把我们搞得都像屠宰厂里的动物,不知哪天刀就劈到自己脖子上来,一有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打个喷嚏,清个嗓子都要怀疑一秒钟会不会是中招了,发烧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不过流鼻不是新冠症状吧?好像没听说会流鼻涕的。
不一定,这病毒那么诡异,每个人症状都不一样。

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应该没事,不是说都是轻症吗?

但是好像也听说过儿童得新冠死亡的病例……对了,前几天看见个报道说巴西就有2000例!

哎,不会的不会的,那些都是个别例子,不会这么倒霉碰上的。

极个别例子……到你身上也是100%!
还好我们大人都打过疫苗了,可孩子都没有疫苗保护啊!

……
你们要是在深更半夜醒来想过事,就知道这个时候的大脑是暴走模式,完全不受理性约束。我躺在那里,一边困得要死挣扎着睡着,一边听着牛妹抽鼻子咳嗽,一边让焦虑的荷尔蒙在大脑里撒野。
一定是夏令营!听牛妞说他们在室内其他孩子都不戴口罩的!
你们这些法外之徒!没家教的狗崽子!为什么不戴口罩?

哎,我为什么没有再坚持几个月,为什么要送他们去夏令营!
哦还有,也可能是手骨折去医院传染上的。
怪我掉以轻心了!那天还跑了几个医院!
她在儿童急诊所的地上爬来爬去我为什么不制止她?
对了,前几天邻居家的麦迪到我们家来玩,我听见她咳嗽了。
为什么她说要进来我就让她进来了?疫情不是还没结束吗?我为什么就放松了?我不能说NO吗?保护家庭是我的责任啊!
懊悔,自责,疑惑,纠结……我辗转反侧。
我的宝贝啊,我不能没有你!

你那么健康,那么可爱!我无法想象失去你我会怎样!

都是妈妈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今天下午流鼻涕,我,我,我居然脑子里只想着让你弹!钢!琴!
我为什么不好好抱抱她?亲亲她?

去他的钢琴!弹成肖邦又怎样?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心潮起伏,满身大汉,就在精疲力竭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我就飞快地跑下楼,在电脑上敲出“儿童新冠的症状有哪些?”

鼻塞,流鼻涕。

咳嗽。

发烧。

前三条全中!
我觉得头有点晕,腿也稍微有点发软。这时牛爸走过来,跟我说他已经打电话约到了下午三点去急诊诊所。他们听了牛妹的症状,建议她做个新冠检测。
果然我们担心的事是一样的。关键时刻牛爸还是心细的,一丝安慰涌上心头。

牛妹歪歪倒倒下楼了。我赶快奔到她的面前,无限温柔怜爱的给她一个抱抱,再摸摸她的头,还是有点热。
“宝贝早上想吃什么?麦片粥还是花生酱三明治?牛奶给你加点蜂蜜吧?”
“想看电视吗?看我的世界还是塞尔达传说?”
“嗓子疼不疼?要不要吃片水果糖?”
……
突然享受到了罕见贵宾级待遇,牛妹可能意识到了异常,边舔着面包上的花生酱边问我:“妈妈我们今天要去医院吗?”
“是呀,下午去。医生要给你做个测试。”

“那我去完医院,能给我一个冰淇淋吗?”
你出生的时候,妈妈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健健康康长大!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这才几年,我怎么就把初心给忘了呢?
下午三点,我和牛爸准时带着牛妹来到诊所。
带着厚厚口罩和面罩的护士把我们带进一个房间,进行了简单的询问之后,拿出一个纸盒子,打开里面是跟细长的棉签:“那我们现在就来做检测吧!”
我不知道那些在机场的人是怎么每天给成百上千的儿童戳鼻孔的,反正在牛妹这里比戳老虎屁股还难。护士的棉签刚碰到鼻孔就被她“啪”的一掌劈开,又是尖叫又是干嚎,脑袋像个泥鳅一样左钻右躲,说什么都不听,牛爸一个人根本hold不住。
最后只能他抱住头,我按住手,牛妹死命踢我胸口,护士再以陨雷不及掩耳之式飞快的取完样本。

取完拭子之后大概30分钟出结果。我们带着牛妹去了附近一家冰激淋店,她要了棉花糖口味的,大大一个球放在华夫饼蛋筒上。
牛妹心满意足的舔着冰淇淋,我们三个人在午后洒满阳光的路边慢慢走着消磨时间。
天蓝蓝的,小树上被前几天热浪烤黄的叶子在微风中颤动,路边堆放着超市里的花,一盆盆开的浓烈奔放,几个孩子踩着滑板从身边溜过。
这么普通,这么平淡,却又这么的安详和美好。
只要我们一家人这样走在一起,一切就是完美。
牛爸的手机响了。

我心里的浓雾一下子就化开了。

只是普通感冒。

万幸万幸。
“好了,没事了!”我拉起牛妹的手,“赶快吃完冰淇淋回家吧!”

“妈妈,回家可以打游戏吗?”
牛乱 2021年7月16号 于西雅图

更多阅读: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