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将爷
今天是周末，真的太热了，树上的蝉叫得太凄惨，像是要被送到煎锅里似的；地上的我也跳入火坑中了，连续搬家8天，今天又热又累，人都快要窒息了。
我最舍不得扔的，是大堆大堆书、杂志、报纸。但是，临时被迫搬家，新搬地方太小，我也只能忍痛割爱。坐在地上，扔一摞书，堂客就赶紧用绳子捆一摞。然后，装车送去收废站。
每次目送她的背影远去，我心头都泛溢着炽热的情感。我的深情可不是在为她，而是为那些书报。
很多书刊报纸，都跟我快20年了，一本一本集下来，一张一张剪下来，现在，就这样一股脑就永别了。这种痛，这几天午夜浓得化不开。
堂客卖废品，里里外外跑了几十次，有些抱怨了。刚才，她凶我说，你看看，这个月都过去一大半了，公号连一条广告也没接。而人家很多号，影响和流量都比我们小多了，你要也同意，每天就能跟他们一样，在二条放个小广告，或者排版时在内文插入广告，也远比我大热天一趟趟出去卖废品挣得多吧。这样死要面子，活该这么多年书房都没搞定。
天太热了，人容易火气大。我想，她也就是在撒撒娇，因为她从来都不会真去勉强我做不喜欢的事。
不过，我也没想到，今年日子会过得这么难，各行各业也都卷得不成样子，我这种做号卖文的，要接点像样子的广告，还真的难了。更何况，现在环境收紧到快要把人给勒死了，写点稍微有点力度锐度的东西，全都得归天。
最难，就是活着。可是，活着，体面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不就是我们最牛逼的信仰吗？
下午，我又叫了个货拉拉拖书到新家。车主是个很帅的年轻人，真不比电视上小鲜肉差。一路上，我们交流的，也都是在这艰难时世中如何讨生活，他说今年日子过得太难了。我问为什么。他就说，这几个月，加入货拉拉的人也太多了，单子太难接了，每天耗时很久，在搬运收费上，嘴皮都要磨破了。
然后，他还感叹说，要是以前上班的那个工厂不倒闭就好了。我问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他说职业学校毕业后，就到沿海上班去了，在那个做皮具的地方，以前方园几公里都是厂房，节假日小镇上能集起几十万人。现在，很多厂房空荡荡的，街上铺子也都关了。
原来，他上班的工厂，以前有大部分皮革产品销往国外，现在，这种业务的路已经断了，原因你懂的。即便还有些活，都被越南柬埔寨等地抢去了。
所以，他的工友很多失业了，有的像他一样送货拉拉，有的送外卖，当然，也有的在躺平。
我问他，你想回工厂上班吗？他说，当然想。然后，就这样解释说，他一月现在做货拉拉，流水差不多有1万，但利润只有7千，再除去租房吃饭什么的，一个月最多能存下3千多。而以前，在工厂里面，反而能存住钱，一个月1万，他最少能存下8千。
更重要的是，在工厂，他有女朋友，能谈恋爱，不寂寞。现在回来了，送货拉拉，孤单迷茫惨了。
我这个人，最能安慰人，而且思维又跳跃，聊着聊着，就安慰他说，你也不要后悔呀，注意看新闻没有，这两天，中国人民大学、武汉大学等硕士生，也不过就都混到进卷烟厂到流水线上当“卷包”工了。从工种类型上来讲，他们读了211、985之后，与你这普通职校生并没区分。
接着，我就给他讲了一番人大武大研究生去卷香烟的事。
之前我查了一下，这起新闻所讲的河南中烟，今年拟录用人员共149人，那些管理、技术、营销岗，多是硕士研究生以上学历，而且一半都是国外名校，如英国格拉斯哥大学、澳大利亚悉尼大学、英国诺丁汉大学、英国杜伦大学等。
没想到的是，就连“一线生产操作岗位”，也吸引大量诸如人大武大的硕究生，注意，他们只是来充当流水线工人的。而且，这些研究生还要被安排到许昌、安阳、南阳、驻马店等地卷烟厂。
很多人说，这些名牌大学研究中当“卷工”，都是内卷惹得祸。这话有些道理。但是，这也说明，现在大学生就业难到令人不忍直视的地步了。此外，追逐经济收益，也成为这代年轻人最重要的选择。
我学着网上的腔调，对开货拉拉的小伙说，你想想，自己抽的香烟都是研究生卷的，会不会格外的香？
他笑着说，最香还是这些“卷工”吧，因为这种工作，根本没技术含量，属于“人傻、钱多、速来”的稀缺品。
我想想也是，投身到烟草这种绝对垄断行业，捧的不是铁饭碗，而是金饭碗。毕竟，这个行业的利润已经大于大。比如，河南中烟2020年就预计实现销售收入510亿元，税利总额357亿元。除了毒品，恐怕还真找不到什么行业比烟草更暴利的。
有人是举例这样阐释烟草的惊天利润的：
中石油+中石化+百度+阿里巴巴+腾讯+工行+中行+农行+建行=1.14万亿，勉强超过中国烟草总公司的
企业利润越大，员工福利越大，这是常识。2019年度，中国烟草总公司在岗职工年平均工资为18.67万元，其他福利待遇自然也很牛。这样的“卷工”岗，能不香吗？
我恰好有个学生在卷烟厂，以前他给我拿过一些烟，多是白皮包装的，但质量却是特贡级的。他每次谈到自己工作，自豪得不要不要的，一脸都是我是你学生中混得最好的牛逼范。
现在想想，这家伙的自信力，都是钱支撑的。
不过，人大武大研究生，而且专业很多都是金融学的，选择当流水线的“卷包”工，我确实有些不是滋味。不要扯什么虚头八脑的，那个“卷包”工的活，拉货货的职校生干起来绰绰有余了，甚至，我那在农村劁猪的文盲大爷，也绝对能卷得麻溜。
人大武大研究生干这个，精神上谈不上是追求星辰大海，行动上谈不上是阻止美帝卡脖子，本质也就是钱好挣、活简单、太实惠。
作为一个对中国高校各种细节盯得很死的民间研究人员，我给亲朋好友孩子们树立的标杆当然是“清北复交”，除此之外，肯定就能排到人大，毕竟，北上是首选。而除去北上，肯定就是浙大武大中山这种学校了。
说白了，这些就是当今中国最体面也最有前途的大学。然而，人大武大研究生却抢着去当“卷烟工”，这种情况，从我的价值判断来讲，确实算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宁愿货拉拉司机去干这个“卷工”，也不想名牌大学研究生做这种事。这无关职业贵贱荣辱，仅关社会价值秩序。一个国家和社会，在执业上把顶级高校研究生与农村劁猪手推到同等价值使用层面，我觉得这是一种大病，这是一个时代的忧伤。
不由想到许知远在《那些忧伤的年轻人》这样说：
似乎每一个年轻人都在做一些目标感很强，但意义感很弱的事，这种内在精神支持和持续资源的枯竭，让他们疲惫不堪，但又无法停下脚步，为自己留下反思和驻足的空间。
是的，这代年轻人的目标感已经强到明确不顾专业身份，直接参与到抢钱人群中了。
我不是在怪这些年轻大学生。钱当然是好东西，但是，就像我这种明明能写字的人，如果只能沦落到去收废品卖废品赚钱的地步，我认为，这恐怕只能怪连批评张陶打院士都得404的环境。
所以，人大武大研究生争当卷烟工，很多人给出这样那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认为这是自由选择权，认为这种利己主义理所应当，我只能说，这就是非蠢即坏的样子。
从更深逻辑讲，这种名校研究宁愿当流水线工人也要跑步抢钱的行为，与我去那年写的那“清华北大博士挤进街办，勇闯权力场”，完全就是一个逻辑。
只不过，清北博士追求的权，人大武大硕士追求的是钱。
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这样的本质，这些人，就是在享受垄断的红利，体制的福利。本质讲，也就是权力不公与社会不公变相下的蛋。
更可悲的是，追逐权钱，如今也成了几乎任何人都说起来理直气壮毫无羞色的行为了。
我从不反对追求权与钱，但我反对追求权与钱的方向。就像我不仇官，我只仇恨为官不为，贪污腐败；我不仇富，我只仇为富不仁，甚至富成王振华这样的人渣。
我在人格志知识星球上，长期在引导家长们如何鸡娃，如何处理好课业，如何选择城市和专业。我深深知道，培养出一个名校大学生，这背后要家长付出多大心血。但是，我也一直在隐藏着我内心更大的心思，那就是家国情怀。我们培养出优秀的孩子，真的应该是去承担家国使命、民族重任。
但是，牛娃大神在头插蜜罐地往街道办事处钻，在往卷烟厂的车间里拼了命钻，我认为，这既是官本位思想，更是扭曲的精致利己主义！
权力身份，公务员编制，垄断企业福利，这一切，已经让中国本应作为未来精英贵族的一代，早早就活成了官迷财迷的不堪模样。
也许有人说，老将你高调这样唱，你写字，不也就是为多得点打赞赏，为买得起大房子吗？
这没错，但是，我能保证的是，这么多年，虽然我在嘴上已经羞谈“理想情怀”这种热词，但我每一篇文字里都依然保持着这样火热的心。我能保证的是，我在价值选择上，永远都没有背弃过对公平正义的追寻，对丑陋邪恶的批评。
更重要的是，我的工作，就是码字呀，而不是清华北大博士应该有芯片情结和技术创新，人大武大硕士应有的制度实践与公共价值。
每一个工种，只有在自己的领域做到家国情怀和公共精神的最大化，才是人与国家社会之间真正的“不负如来不负卿”呀。
今天，在本文最后，我还是要引用那个正派社会的理论，也就是马格利特所说的：
制度上不羞辱所有人。
人大武大硕士争当卷烟工，清华北大博士勇闯街道办，背后就是我们已经进入一个过度追求权力和金钱已经到集体无意识的社会了。
年轻人已经在内卷与迷茫中丧失了最基本的自由精神与独立人格，知识阶层已经在吴晓波这种伪精英驱使下成为权钱之下跪奴，而没有像《无问西东》上那代人，只问自由，只问盛放，只问深情，只问初心，只问勇敢，无问权钱。
所以，今天，在文章最后，我要引用今年最主旋律的电视剧《觉醒年代》的这句台词：
学成毕业的我们，理应扛起时代的重任，不忘使命和担当。
那么，面对人大武大硕士争当卷烟工，面对清华北大博士勇闯街道办，我就是想问天问地再问问你们：
光天化日之下，中国顶级知识精英就这样追求权与钱，而且脸上还写满傲娇，全社会还觉得理所当然，这怀的又是什么初心？扛得又是什么使命？又能担起什么重任？
我呸！
我是真心觉得，我和货拉拉司机，还真比这些狂挤流水线和勇闯权力场的名校硕博研究生们，活出了更像一个人更应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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