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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1月,在福州卖软件、以笔名“老榕”写过足球第一博文的《大连金州不相信眼泪》的王峻涛,只身来到北京,担任北京连邦电子商务事业部总经理。
涛之所以被北京连邦的苏启强看上,因为他有两个优势:1、卖连邦软件在全国做得最好。2、文笔好,能忽悠。
他这次来北京的目的只有一个:
赶紧乘着电子商务的东风,弄一个公司,上市。
六个月后,北京连邦电子商务事业部,独立成为北京珠穆朗玛电子商务网络服务有限公司,注册资本为120万元人民币。连邦软件投资96万元,持股80%,王涛持股20%。
他们搞了个网站:8848.net,中文名叫“时代珠峰”。成立后立刻上了央视新闻,由此可见当时的北京连邦、王涛的名气有多大,电子商务是多吸引眼球的一件事。
而此时,马云正带着他手下的一帮人,在北京帮着几个政府部门,开发一系列经贸招商网站。
1999年3月,马云正式辞去公职,带着他的“18罗汉”回到杭州,凑够50万元人民币开始了新一轮创业,这就是后来的阿里巴巴。
再说王涛,他把架子搭起来后,1999年8月,IDG、Yahoo创始人之一杨致远、台湾趋势科技公司创始人张明正、华尔街金融投资家薛蛮子,拿出100万美元从北京连邦手中购买了8848的一半股权。
两个月后,海外投资和北京连邦,分别再拿出100万美元和60万美元注入8848,增资扩股。融资后的结果是,外方在8848中占55.5%的股份,北京连邦占33.4%,个人投资者,当然主要是王涛,占11.1%。
而此前的1998年底,来自江苏的上市公司综艺股份,向北京连邦软件投资3264万元,从北京连邦的股东手中购得51%的股权,成为第一大股东。
1999年11月后,为顺利上市,北京连邦以900万美元的价格,向外方投资者卖出了150万股8848的股权,使它在8848中的股权减持到28.16%,但仍保留了451万股股票期权,每股成本1美分。当时8848已经完成上市前的安排,融资市值已经接近5亿美元。
当年,综艺股份凭其拥有北京连邦51%的股份,而从900万美元的收益中分得了459万美元,相当于3800万元人民币,剩余的441万美元的现金归了连邦。
盘点一下,至此,当初向8848投资了96万元人民币的北京连邦,装入口袋的美元现金总数为940万(包括其中分给综艺股份的部分),是其原始投资的80倍。
这还不包括它当时仍持有的28.16%的8848股权。
另一方面,1996年还是村办企业的综艺股份,自1998年底入驻北京连邦后,以8848电子商务为题材,在1999年的中国股市上叱咤风云,一年时间里股票价格上升了9倍,董事长昝(zǎn)圣达还登上了福布斯中国财富50强。
这就是资本运作的威力。
那么,8848后来上市了吗?
没有。公司一直折腾到2004年,一直都没能上市。
业务做得相当差,基本上一直赔钱。
与此同时,一个“李鬼”,网站是8848.net.cn,号称“珠穆朗玛”,它是山东临沂的一个小老板蹭“时代珠峰”8848.net的热度注册的,居然做得风生水起,销售山东的小商品,在全国卖得非常火。
涛代表8848和它打官司。小老板非常牛:我抄你的了吗?你的网站是8848.net,我的网站是8848.net.cn,你叫“时代珠峰”,我叫“珠穆朗玛”,我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起诉我侵权?
在注册网站时不把相关的几十个域名都注册掉,可见8848的创业者是多么粗糙。或许王涛们还没有经验,但一众大腕风投是干什么吃的?
后来官司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8848.net.cn已不存在,而8848.net在挂牌转让,想获得时代的最后一点红利。
那么,投资8848的风投们亏了吗?
没有。因为凭借它响亮的名头,国内无数企业都在给它送钱。
比如,西单商场,比如,ST宏业……他们纷纷投钱和8848合作。所以8848虽然在电商这个正经业务上没挣到钱,但却有很多入账。
这让公司能继续折腾下去,虽然主业一直是亏的。
与此同时,马云的阿里巴巴,乃至淘宝,早就火了。
到了2003年底,8848的各大股东们已经看到公司已经绝无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希望,于是,他们瓜分了账上最后的2000万美元。
其中,在1999年投资200万美元的IDG,收回了大约300万美元,以及“8848”这个当时还仍有光芒的招牌。
至于北京连邦,以其28.16%的股权,在2003年底仍能分得600余万美元现金。
涛也不亏。通过薪水和股权,他也赚了200多万美元。如果不是他在8848的表现实在不堪,以及一张堪比马云的大嘴,他后来的职业生涯或许仍能很好。
现在很多年轻人可能已经不知道王
涛是谁,更不知道他的大嘴。但他后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一句话,可以让我们领略他嘴上功夫的厉害:

当初要是8848坚持下去,现在就没阿里什么事了。
8848如果坚持下去,现在真的没阿里什么事吗?

8848的错误在于:只注重资本运作,一切为了上市。公司内部管理一团糟,成本很高,核心业务却始终做不起来。
阿里则不一样,马云从一开始就是“平台”战略。8848是一个平台,之后的淘宝仍然是一个平台,支付宝,也变成了一个平台。再往后,菜鸟物流,仍然是一个平台……
只有成为全国性的平台,才能成为网络巨头。
但是,滴滴打车没有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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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最早做拼车或打车的,是2010年的易到用车。然后就多了,比如摇摇招车、打车助手、微打车、易达打车……
而从支付宝离职的程维,他的滴滴打车成立于2012年6月,最早的公司名是“北京小桔科技有限公司”,创业项目是做智能出行的打车应用。2012年9月9日,“滴滴打车”正式上线。
至于柳传志的女儿柳青,是2014年加盟的滴滴。之前,柳青在高盛工作,2012年升为高盛亚太区董事总经理。2014年12月,她帮助滴滴完成了当时非上市公司最大的一笔融资:7亿美元,投资方是淡马锡、国际投资集团DST和腾讯。
凭借骄人的融资业绩和深厚的人脉,2015年2月,柳青升任滴滴总裁,程维任董事长。这就是滴滴“双雄
当时还发生一件大事,就是滴滴与“快滴”宣布合并。
宽泛地说,滴滴是阿里系,快滴是腾讯系,以滴滴为主合并快滴,标志着中国打车市场上一个巨头的诞生。当时两者在打车软件的市场份额是99%。合并之后,可以避免惨烈的价格战。
但是在2015年,美国打车巨头优步(Uber)又闯了进来。于是在2016年8月,滴滴又收购了Uber中国,程维加入Uber全球董事会。
通过疯狂的补贴和收购,滴滴成为中国打车市场的巨无霸。
可以想像,此时的滴滴股东是多么豪横,有腾讯,有阿里,有优步,也有软银、DST、老虎等国际投资巨头,还有国内的金沙江、百度、中信产业投资基金。
国企和央企同样少不了。身为柳传志的女儿,柳青绝不会忽视这一支强悍力量。
所以,九年时间经过22轮融资、累计融资额高达250亿美元的滴滴打车,拥有最豪华、最复杂的股东阵容。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的资本市场,滴滴的人脉都非常雄厚。
拥有这样的人脉,为什么在6月30日以近乎偷鸡摸狗的方式,在纳斯达克上市呢?
过去几年滴滴迟迟不能上市,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明面上说,拥有1300多万司机的滴滴,已经掌握了我国道路的大数据,而这是关乎国家安全的。
所以,我们现在搞不清楚为什么在上市前,滴滴在这方面没有做到让我国的管理层满意,以至于在7月4日国家网信办命令下架滴滴出行APP,暂停新用户注册。
为什么在过去三年,这件事都没做好呢?
这个问题,就不是笔者能回答的了。
但是,从商业模式上看,滴滴显然做得不够好。滴滴的模式就是砸钱,通过海量的补贴消灭竞争对手,通过巨资收购竞争对手,达到一家独大的地步。然后在一家独大之后涨钱并提高从司机那里的分成比例,达到收获丰厚利润的目的。
可是即便如此,滴滴仍然是亏钱的。
2018年,滴滴亏损150亿。
2019年,亏97亿。
2020年,亏106亿元。
2021年一季度,靠着卖“橙心优选”的股权获得的91亿收益,实现净利润55亿。如果没有这笔收益,滴滴将亏损36亿。
为什么在垄断市场的几年时间,滴滴一直都是亏的?
因为滴滴的运管成本太高了。
滴滴豪华的运营团队,高管们动辄年薪几百万美元,对汽车和软件基础设施的巨额投资,都让它不断亏损。

也就是说,它没有像阿里那样运营一个平台,没有做成菜鸟物流的模式,而是什么都自己亲自上阵。滴滴早已变成了一个重资产公司。

重资产公司,又没有注重降低运营成本,所以始终亏钱。

所以,哪怕对司机的抽成高达1/3,滴滴仍然亏钱。
滴滴始终是高举高打的公司,只是仗着雄厚的风投和人脉,以及程维在运营时的一些不上台面的做法,才获得了成功。

滴滴不断摧毁和收购竞争对手,而不重视内部的成本控制,目的就是一个:上市。

而以滴滴的体量,不管是估值4000亿、2000亿、1000亿美元,还是现在上市后的不足600亿美元,都是巨无霸。加上资本要方便套现,所以只能在海外上市。
滴滴必须在海外上市还有两个原因:
1、从国际环境来看,当然是中美两个大国的关系,未来的发展趋势,滴滴觉得越早上市越好。
2、从美股来看,随着新冠的逐渐过去,美国经济将变得过热,于是美联储有可能在2022年加息。而加息,即便有这种预期,都会打击美股的估值。
因此,2021年夏天,基本上是滴滴上市的最后窗口期了。
过了这个窗口,即便滴滴仍有可能在美股上市,估值也将大打折扣。
尤其是,滴滴的一季报就是靠卖资产得到的账面利润,二季报怎么办?以后呢?还得卖资产吗?
所以不管那么多了,就算是偷鸡摸狗也要上市。
不能不承认,滴滴确实厉害,6月初向纳斯达克递上市申请,6月30日就上市了。这速度,杠杠的,由此可见其背后资本的实力。
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滴滴利用百年大庆这个特殊时间“跑出去了,我国管理层当然非常愤怒。于是不仅网信办命令下架滴滴APP,而且证监会在7月5日也说,要坚决防止资本“无序扩张,防范少数人利用资本市场违法违规“造富”。7月6日,中办、国办又公开发布了《关于依法从严打击证券违法活动的意见》。
措施密集出台,可见管理层已经愤怒到了什么程度。可以预见,以后滴滴在国内的业务,肯定会大受影响。一些竞争对手,比如嘀嗒出行、曹操出行、哈啰出行,估计早已在私下举杯庆贺了。
滴滴是否可以上市,什么时候上市,背后博弈之激烈,大家可自行脑补。
从滴滴的角度来看,事情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是啊,大家看起来都是深谋远虑的精英,一个个猴精猴精的,脑袋里无数主意,但事情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笔者认为,从商业模式上说,滴滴就是错的。
至少,滴滴早就应该在内部大力节约开支,降低成本,放慢扩张速度。
有人说:第三方出行市场是个“赢家通吃”的市场,滴滴不得不做大,换成其他企业也会像滴滴这么做的。我认为这是在给滴滴找理由。
道理很简单,企业做大了,就不能仅仅考虑经济和市场了,一定要考虑政治因素。
如果在五年以前,滴滴的管理层没有考虑到这个因素,或者轻视了这个因素,那么,它迟早会走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今天的滴滴,很难受。
本文的题目是“滴滴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上市”,不管怎么说,滴滴已经完成了这个目标。
但是,难道上市后就万事大吉,或者破罐子破摔了吗?
滴滴的前途会怎样?
3
对此,笔者非常不乐观。
不仅仅是宏观因素。从公司本身来看,滴滴的成本控制始终做得很差,即便现在已经在美股上市,即便7月8日滴滴已经被纳入富时罗素全球股票指数,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当然,要说滴滴就这么“死”了,也过于悲观,因为滴滴活在国际资本和国内监管的角力之中,现在毕竟已经上市,未来只要滴滴做好以下工作,之前的各种风投还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套现的:
1、认错,改正。
2、一定要大力节约成本,争取尽早靠主营业务盈利。
3、缩小规模,及时砍掉亏钱或成本过高的业务。
但是,就算做到了以上三点,滴滴的前途依然很不乐观。
道理很简单,这么一个巨无霸公司,即便以后可以获利并长期存在,也必须是在极大地缩小规模的前提下。但如果规模大幅缩减,市值也就不可能达到大几百亿美元了。这样除非是早期投资,否则里面的风投绝大部分都是亏的。
也就是说,长期来看,大部分风投都将亏损出局,无非是亏多少的问题。
而且,柳青长于资本运作,程维长于高举高打。要踏踏实实精细化运营,恐怕不是两个人的长项,他们也未必有这种耐心。但如果换个职业经理人,怎么安排他的股权呢?
就像王涛做8848,他不行就换人,但是换了人,大概率还是不行。
因为如果创建公司的目的就是上市,那么过了几年,无论上市成功与否,都意味着任务的完成。
和二十年前的8848相比,滴滴的本质没有变,无非是规模大了几百倍,更能烧钱,土鳖换成了海龟而已。
而且,规模大了之后遇到的经营管理之外的问题,程维柳青们的判断和处理,实在是太差了。
从2012年到2021年,世事风云,早已变化万千。
滴滴,在上市时掀起的巨浪,终将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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