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花记：嘿，糖醋里脊，你怎么活了

图片来自动画《神笔马良》

天下熙熙，凡好酒肉诗文者皆可为客。

妙笔生花记--致那些好看的文字

文/宣

山东蒲生，隐于淄川郊区。淄川房价甚廉，蒲生得以独居大院一座。蒲生为人，好（音：浩，四声）酒肉，好诗文，好朋友。

蒲生平日紧闭宅门，独居在家，写字吟诗，上网扯淡，卖故事挣钱。每年四次，逢三月，六月，九月，腊月，初一早八点开门，迎接各路朋友入内。九点准时关门，与宾朋于宅中高歌痛饮，通宵达旦，次日乃散。美其名曰，四季大趴。

京城纪云，笔名小兰，文坛才子，与蒲生网上神交已久，每日里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然从未谋面。忽一日，见窗外秋色渐浓，冬日临近，已然十月下旬，心中一动，遂上网视频问询蒲生，可否参加腊月初一冬季大趴。

蒲生连发三问：汝好酒乎？好肉乎？好诗文乎？

小兰连声做答：好！好！好！可来乎？

蒲生仰天大笑：Why not？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天下熙熙，凡好酒肉诗文者皆可为客。客分左右二等，按等级不同招待有异，然无论左右，皆吾友也。

小兰又问：不知我是哪一等？

蒲生又大笑曰：来！便知之。

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月底。纪小兰从京城出发，先坐地铁，后乘高铁，最后改坐出租，终于在腊月初一清早赶到蒲生宅外。下车时，已是清晨八点半，但见蒲生院门大开，一瘦高寸头男子，鼻梁架一眼镜，身穿一件轻薄绒衣，正笑语盈盈，于门前迎客。不是别人，正是蒲生当面。大宅门前聊聊数人，各自保持社交距离，静静等候入内。

蒲生由先而后，依次打着招呼。纪小兰到时，蒲生正在和一相熟者打招呼：别来无恙否？

那熟客答曰：别来无恙！今日又来叨扰。

蒲生：无妨无妨，君今愿为左等客人，右等客人？

熟客毫不犹豫，答：右等客人口舌不畅，愿仍为左等。

蒲生拱手：请入大门左转，沿左路进左院，自有酒肉相待。

之后是一生客，显然是头次来临。见此客人，蒲生则双手捧出一篇文章，请客人读之。客人读毕，蒲生便问：可有余兴再读？还是先饮酒吃肉？

客人答曰：文是好文，但今日天寒地冻，愿先饮酒吃肉，酒足饭饱再谈文章。

蒲生大笑，指身后院中左侧：君亦是左等客人，请入门寻左路入左院，酒肉已然在席。

纪小兰排在队尾，静静观之，心中甚奇。如此几人之后，轮到小兰，因是初到，蒲生也捧出文章请他先读。纪小兰耐住肚饥，匆匆观之，大为惊讶，此皆蒲生从未发表过之文字也，文采斐然，字字珠玑，顿时把饥饿抛掷脑后。蒲生问道：可有余兴再读？还是先饮酒吃肉？

纪小兰毫不犹豫：愿再读。

蒲生大悦，又取一篇，待小兰阅完，再次问道：可有余兴再读？还是先饮酒吃肉？

纪小兰连连拱手：愿再读。

蒲生仰天大笑：兄乃右等客人也。且入门寻右路入右院，在屋中稍坐片刻，等九点闭门之后，我即进屋，还有文字愿与君共享。

纪小兰穿大门而入，见门后有一庭院，院中果然有两条小路，分为左右。左路通左院，隐隐传来酒肉飘香，朋友喧哗。右路通右院，不知为何，偏偏寂寥无声。

纪小兰转入右院，见有一客厅，遂步入厅内。但见客厅中摆一套八仙桌椅，八仙桌上，放有山东煎饼一摞，崂山绿茶一壶，茶杯数盏，仅此而已。纪小兰在椅子上坐定，等不过五分钟，就听脚步踢踏，正是蒲生匆匆走来，原来时间已到，院门已闭。

山东煎饼，图片来自网络

见到纪小兰在座，蒲生深施一礼：今日天寒，愿先文字而后酒肉者，唯兄一人也。故此可以详谈，幸甚幸甚。

说完，蒲生从屋内抽屉里掏出一沓A4纸，从中抽出两页，递给纪小兰：余有一文，试读之，可为开胃小菜。

纪小兰腹中甚是饥饿，心下略感不悦，碍于情面却也不便多说，暗自打定主意，准备匆匆读完，就告辞去左院先解腹中之饥。不料眼睛一落到纸上，就挪不开了。那文章标题正是：糖醋里脊。小兰读之，竟然口舌生津，鼻嗅酸甜之味，可不正是糖醋里脊的味道？

怪哉！怪哉！正待相问，蒲生又推过一页A4纸，纸上标题乃是：葱烧海参。小兰读之，口中又生海参之味，柔软香滑，还配有葱段香浓可口。

噫！奇哉！小兰不禁连挑拇指大赞：兄文字描写出神入化，读到眼里，如同吃到嘴里，让我难辨真伪，只是......

蒲生连忙追问：只是怎的？

小兰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回答：只是海参似乎口感略显寡淡。

蒲生哈哈一笑：君好重口味乎？言毕侧头思索片刻，取回纸张，掏出一根钢笔在上面匆匆又添数句，才递与小兰，问道：How about now?

纪小兰读后，两眼放光，口角流涎，大声称快：味道刚好，味道刚好！

葱烧海参，图片来自网络

蒲生闻言喜极，放声大笑，一边把桌上的山东煎饼推到小兰面前，一边建议：含一片煎饼在嘴里，口感更佳。说完，他又推过来几页A4纸，道：余还有羊肉饺子，清炖牛尾，爆炒腰花，水煮肉片，请一并试吃。

纪小兰口中含一片山东煎饼，时而诺诺而读，时而大声称颂：痛快！痛快！好吃！好吃！

突然之间，纪小兰停了下来，面上略显疑惑，问：为何皆是硬菜？

蒲生笑答：冬日将近，易于大补。接着他又推过几页纸，说道：此外，还有即墨老酒一篇，孔府家酒一篇，可以佐菜。请以崂山绿茶辅之。

小兰口中嚼着煎饼，手里捧着绿茶，将那些文章一一细细读过，感觉心中甚是爽利，口舌十分香滑，如吃大肉，又如饮醇酒。间或他也会稍停片刻，对着文章点评两句，往往也是每每中地，恰到好处。蒲生在旁作陪，借着小兰点评，一起吃饼饮茶，摇头晃脑，眉开眼笑。如此这般，两人相谈甚欢，不觉中，一摞山东煎饼都已入肚，两人这才相视大笑，一同携手去了左院，和其它友人相聚言欢。

一日欢娱转瞬即过。次日一早，蒲生送诸人到院子门口，恋恋不舍，尤其对小兰谆谆叮嘱，相约择日再聚，这才依依作别。

离开淄川，纪小兰依然先坐出租，再坐高铁，然后地铁，才辗转回到家中。每每想起这次聚会，总是感觉如同梦幻一般，不甚真实。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过年就是春节，纪小兰家中往来无白丁，日日宾客盈门。小兰皆诚心招待，宴饮不断，举箸迎宾，斟酒待客，然而无论宴席如何，他自己偏偏只吃白米青菜，饮粗茶淡水。有人问之，也只连连叹气摇头不应。

这一日，一贴心知己见小兰不复往昔，日日粗茶寡饭，顿顿戒绝酒肉，甚是担心，不由追问：何至于此？病乎？病乎？病乎？京城各大医院主治医师，哥们儿皆有熟人，可医而治之。

纪小兰却不过情面，一脸愤懑，答曰：蒲生误我。

朋友继续追问：What did he do to you?

答曰：去年腊月初一，俺造访蒲生大宅，读蒲生文章，当时大呼过瘾。返家数日，才发现余忽忽不辨肉味，鸡鸭鱼肉，入口皆味同嚼蜡。如此已旬月有余。

朋友倒吸一口凉气，连退三步，拉开两米距离，才颤兢兢问：失去味觉，可是新冠？

小兰面露不悦：非也非也。俺身体康健，精神健旺，快走慢跑，登高爬低，皆能为也，不是不是。

朋友更加担心，乃追问：此何怪病，可有解乎？若不能解，如之奈何？

纪小兰长舒一口气，答曰：虽是怪疾，幸而有解！

问：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