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还能搞基建吗？ I E闻美政（附音频）

《纽约时间》原创文章，转载须征求许可，规范署名(公号名/ID/作者)，违者必究

音频专栏 | E闻美政

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纽约时间》立场。

第 127 篇

美国还能搞基建吗？

By | Eric

拜登政府雄心勃勃的基础建设计划让美国人很容易联想到 50-60 年代。那时候，美国不但引领全世界，而且美国人的工资也在不断上涨，日子充满了希望。那个时代的一个典型特点，就是联邦政府在基础建设、科学研究和大学教育上的大量投入。产生了我们今天习以为常的州际高速公路网，NASA，和各种今天有响当当名头的大学。但今天的美国政府则有很大区别，如今的美国政府更注重于把钱给私人，也就是用民间消费和民间投资取代了政府消费和投资。保守派上台就减税，而进步派上台就转移更多支付和福利给普通老百姓。

拜登政府提出的基建计划，是半个世纪以来第一个回归政府投资的做法。

请注意这样一个现实。无论保守派如何高喊“小政府”，包括里根总统在内，无论是共和党政府还是民主党政府，美国联邦政府的开支是一直在上升的，根本不存在一个政府缩小的趋势。那更像是一个讨好选民的宣传口号，没有哪个总统真的希望缩小自己的政府和削减自己做事的能力。但是，虽然政府总的开销是在不断增加，但主要的开支却是针对私人的。比如医疗保险的福利，对私人银行的金融援助等。真正对于国家建设的投资，实际上是严重下降的。比如，在 60 年代，美国政府用于维护和改善交通和饮水方面的投资，都在 GDP 的 3% 左右，而现在则下降到了 2%。

回想一下大萧条期间，罗斯福新政下美国大力投资了自己的基础建设，建造和改善了近 1000 个机场，这些机场之后成为美国航空业发展的基础。拜登政府想模仿这一做法，希望在美国建立 50 万个充电桩，以促进电动汽车全面在美国普及，这当然也是一个面对未来的投资；罗斯福新政中还包括向偏远地区送电的电网建设，而拜登政府则只是把针对偏远地区的电网改成了高速互联网接入。事实上，拜登政府投入基建的投资规模，也和罗斯福新政相似。给人一种感觉是美国要全面回政府主导基建的时代了。

但是，我们需要注意到，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还记得从曼哈顿连通新泽西州的乔治华盛顿大桥吗？在 1931 年完工的时候，它曾经是世界上最长的悬索桥。当时的美国人只花了四年时间就修好了，比预计的工期提前了八个月，还节省了预算 100 万美元。1931 年的 100 万美元，相当于今天的 1620 万美元。这种速度和这种效率，今天的美国还能想象吗？

我们再来看罗斯福新政期间。当时的美国公共事业振兴署 WPA 成了最大的国企，最高峰的时候它雇佣了 300 万美国工人，在整个新政期间，雇佣超过 850 万人。从 1935 年到 1943 年，WPA 一共花了 110 亿美元（大约相当于今天的 2000 亿美元），修建了 100 万公里的街道，1 万多座桥梁， 4300 多间学校，130 家医院等等，还兴建了著名的田纳西河谷管理局，这一管理局统筹了田纳西河谷影响到的 7 个州，修建了 30 个水力发电站。

罗斯福新政时期，包括二战后美国的高速建设时期，都凸显出一个特点，就是当时的美国政府，有强大的执行能力。那是一个大政府，而不是小政府。

我们来对比一下现在。2017 年，同样是曼哈顿，仅仅为了延伸 2 英里，三个停站的地铁，从立项到完成，整整 10 年时间，花费 45 亿，这成了一个几乎是无预算限制的项目。纽约长岛的铁路和地铁连接的扩建计划，其造价是世界平均价格的七倍，每英里铁路造价 35 亿美元！会计算出来这个项目只需要 700 个工人，但却有 900 个工人在现场工作，200 个人基本上吃闲饭（后来被辞退）。小罗斯福时代美国拥有的高效、廉洁和透明，今天已经很难看到了。美国的基建项目，几乎无伦是哪个州，其造价都是欧洲同样项目的数倍。事实上，欧洲的工程需要考虑的更多，因为那里空间狭小，还有大量古迹需要保护。另外，你也不能轻易怪罪到工会或者法规上，因为欧洲的工会和政府法规，比美国还要有力和严格。

研究显示，美国的州际高速公里造价，从 60 年代到 90 年代，翻了四倍。而建材和人工成本，去除通胀后，却基本上没有改变。那么成本为什么上涨那么多呢？乔治华盛顿大学的Leah Brooks 教授和耶鲁大学的 Zachary Liscow 教授在 2019 年专门就这个问题做了具体的研究。他们的结论认为，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审查单位开始增多。

这来自于 60 年代兴起的民权运动，这些基建项目越来越需要获得当地民众的首肯，60-70 年代通过了一系列的法案，比如 1970 年的国家环境保护法，1972 年的清洁水源法，1973 年的濒危物种法等等。这些法律执行的结果是每一个行政地区，都会有自己的审查委员会，他们都可以否决，或者甚至起诉基建项目。这导致近 50 年来，几乎所有基建项目都必须反复修改，甚至在执行中修改原有的计划，这导致成本出现大幅上涨。他们用底特律 I 696 高速公路的延伸项目为例，这个一共只有 28 英里的项目，在1964 年第一期工程的时候，造价为 1300 万美元/英里，而到了 1989 年最后一期工程，造价飙升到了 8600 万美元/ 英里，上涨了 5 倍。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早期的工程没有遇到民间的阻力，而最后一期工程则陷入了和一个社区无休无止的法律诉讼之中。两位教授的研究显示，这一现象在美国是普遍性的。70 年代之后，包括高速公路在内的基建项目的成本都出现了大幅提高，而且原因基本都类似。现在一个标准的环境评估的报告往往超过 600 页，需要耗时近 5 年才能完成。目前美国有要求简化环境评估的呼声。

另一个比较公认的原因是：美国缺乏向其他国家学习的动机。其实欧洲和其他国家有良好的公共建设经验，也有相应的法律来调整环境保护，当地居民诉求和建设成本之间的平衡。但美国缺乏向他们学习的兴趣。

位于斯坦福大学的胡佛研究所（美国最著名的保守派智库之一）的资深研究员，英国的 Niall Ferguson 教授则指出，拜登面临的政治局面和罗斯福新政时期民主党一统天下的局面完全不同。事实上无论是罗斯福总统还是林登约翰逊总统，当时都完全控制参众两院，他们面临的政治压力甚至更多的是来自自己党内。更为重要的是，如今美国的官僚体制，已经不是 30 年代或者 50 年代可比，如今的美国要官僚主义得多。换句话说，按美国政治经济学者弗朗西斯福山的话来说，就是美国如今的政府执行力要弱得多。比如说，在 Covid 疫情爆发的时候，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美国卫生部门的混乱和无能，那么我们凭什么希望在基建计划中，美国的政府部门能表现得有所不同呢？

美国的基础建设严重落后，这是不争的事实。美国对于科研和新技术的投入，比如数字货币和 5 G 技术，甚至还不如中国更有雄心。这是亟待改善的情况。拜登的基建计划无疑是面向未来的，非常有雄心的计划，也很可能是美国再次飞跃的一个契机。但美国目前面临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基建投资不足的问题，而是涉及到国家行政权力分配，官僚体系盘根错节，党派斗争你死我活，和利益集团从中作梗。拜登政府需要改善的，恐怕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基础建设，还应该包括官僚体系的改革，法律系统的改革和重塑美国精神。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Covid 19 的抗疫工作对于拜登政府来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在如何获得共和党人支持方面，拜登政府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

最后做一个通知：“今日美政” 关于 2020 年大选的特辑，“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纪事本末” “AMERICA POLITICS TODAY: What happens in 2020 Presidential Election”，此书由张千帆教授和杜彦林博士作序，已由博登书屋出版，现在在Google 和 Blurb 上都有电子版和纸书版发售，现在还处于促销减价期间。谷歌和 Blurb 的购书链接在文字版结尾处。这是一个历史的记录，当我们多年以后回过头来看美国的 2020 年大选，看美国曾经出现过川普这样一个人物，我相信对历史和美国国民性的研究，都是有帮助的。

购书链接：

https://f.cp46.cn/qcub

https://f.cp46.cn/3xr1

https://www.blurb.com/b/10589533-2020

https://www.blurb.com/b/10589544-2020

E闻美政往期专栏（含音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