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公安厅长祁同伟在目前的剧情中,即将走向末路,他要做最后一搏。关于他的讨论,也突然多了起来。
有些观影者对这个凤凰男的评价也从一边倒的口诛笔伐中衍生出同情。
@沪法网 在《为什么大家越来越同情祁同伟,却不喜欢侯亮平?》一文中提出,“我们不是圣人,我们是凡人。祁同伟也是……所以,我们同情他。”
南方周末资深评论员 @朱迅垚 也提到了中国官场上的官二代和农二代的区别,对祁同伟表示同情:陈海等代表的官二代不仅在起点和发展资源上优越于祁同伟所代表的农二代,更可怕的是官二代们整体的阶层意识以及维护权力圈子的统治阶级文化。

很多人对祁同伟的同情,来自于相似的人生经历:出身贫寒,早年艰辛,通过高考走出农村,又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其中的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像 @新京报 所说,他们对于祁同伟的同情,多多少少有一些“物伤其类”的成分。
观澜君记得剧中有这样一个情节,赵东来从侯亮平那借了一本《天局》,其中有一篇文章是祁同伟最喜欢读的。这篇文章里的主人公不服命运,以自己为棋子,跟神仙下棋,以生命为代价,最终胜了神仙半子。
这个故事就像在说祁同伟本人,如 @灼见 所说,祁同伟作为一个才干过人的优等生,因为缺乏政治资源和家庭背景,而失去好的发展机遇和发展平台,他不甘心。
他通过不择手段的“奋斗”最终走到了高处,似乎点燃了很多人的内心。“不敢赌的人,就没机会赢”也戳中了很多人内心的痛点。
所以会有人提出:祁同伟不拥有权力,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向权力屈服,要么像司法所的老所长一样,一辈子蹉跎在大山深处,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选?
所以普通人对祁同伟同情的附和,是因为这个人物的遭遇在社会中有现实性,反映着当下社会普遍存在的阶层焦虑——人们期待社会有更强的流动性,给更多人足够的上升空间。
这些情感,都会让人们面对祁同伟们时,有着远比痛恨更复杂的情感。
但问题是,祁同伟的出身,是不是可以作为同情他作恶的理由?
或者换个问法,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出身,祁同伟的所作所为就可以得到理解了?这种“同情式理解”真的可行吗?
对此,剧中高育良自己都说:奋斗可以,但不能不择手段。
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看这个故事吧。
祁同伟出身寒门,但长相英俊,品学兼优,并不甘于做一个草根,立志要得到更广阔的世界。为了爬到更高的位置,与自己并不爱的前省政法委书记的女儿结婚,这桩政治婚姻让他两年上一个台阶,轻而易举地坐到了省公安厅厅长的位子上。
在爱情里面,与梁璐的婚姻是他的个人选择,从一开始他就敲定主意,要利用梁璐的父亲梁群峰往上爬。纵然梁璐有愧于他,但他已经从这桩婚姻里面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所谓的成功、尊严和地位。
所以在这桩婚姻里面,工于心计的祁同伟跟梁璐顶多算是势均力敌,并不吃亏。
再说到剧中一个很经典的情节:祁同伟老家的亲戚轮奸了一个女孩,祁同伟出面,用20万要求和解,“他把他老家能安排的亲戚都安排了,他甚至能把他们村的野狗调到公安厅做警犬。”
在为官方面,祁同伟本性中的虚荣也不可忽视,为了在同乡面前炫耀自己的权力,不仅任人唯亲,甚至罔顾法律道义,那么对于像他一样同样出身贫寒的草根、对于受到不公正待遇的群众,又是否公平呢?
上大学之前没吃过几顿饱饭的祁同伟曾受陈海一家资助,但他在走上公安厅长的位子之后,却因陈岩石得罪人太多而故意疏离往日恩人,为了自保,不惜制造车祸谋害同窗好友陈海,也设法狙击威胁到他利益的侯亮平。
在做人方面,这个想要胜天半子的祁同伟,已经不单单是腐化的问题,他已经丧失了为人的基本底线,丧失了道德的基本原则。为了一己私利恩将仇报,这当然不是值得同情的点。
真要说同情,观澜君认为,唯一值得同情的一点是,梁璐利用权力随意摆弄了一个寒门学子的命运,对于她来说可能只是个轻而易举的玩笑,但对于祁同伟来说,却是造成他悲剧人生的重要因素。
祁同伟把自己违法乱纪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父辈的贫困,就像赵德汉在面对自己堆成小山的两亿多现金时说,“农村出来的,穷怕了”。
@新京报 分析说,这种自辩之词,是没有是非之心的无耻;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自己父辈所代表阶层的羞辱。
我们不否认成长经历对人的影响,很多人将祁同伟的悲剧归结于命运和这个阶层固化的社会,归结于“寒门难再出贵子”,但是这一切,都不应该成为身居高位之后贪赃枉法的理由。
因为出身贫寒,所以贪腐。这种直线式的思维大概连编剧也要叫屈了,剧中的官二代赵瑞龙和红二代刘新建,出身优渥,照样贪得无厌。
所以理性来看,祁同伟的成长经历具有代表性,但他的贪腐之路并不具有必然性。说到底,贪腐是个人对于内心欲望的放纵,是在利益面前的不自持。网友评:做官做成了精,做人却做成了鬼。精辟。
讨论当下的贪腐,如果眼睛盯着贪官们的出身阶层,用情绪代替是非,是一种极具误导性的观点,这种观点无疑等于给大量寒门子弟打上了羞辱性烙印。
制度的健全才是我们该关注的重点吧。
另外,说到我们的大批观众对于祁同伟的同情,其实有点类似于观众对于《蝙蝠侠:暗黑骑士》中小丑的同情,《越狱》系列中对坏蛋T-Bag的同情。如果《黑洞》再播一遍,陈道明饰演的大反派也会有迷之魅力吧?再远一点,早年在《古惑仔》系列红遍全国的时候,有谁去谴责过主人公们违法乱纪的行为呢?
《沉默的羔羊》里堪称大魔头的杀人狂汉尼拔也拥有大量的粉丝,可是你真的希望身边出现这样一个“人肉美食家”吗?还有人对“宇宙区长”孙连城有迷之喜爱,这能当真吗?
所以,看戏就是看戏,戏中的“现实”强一点,弱一点,都会勾起情感上的融入。这种同情来得很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懂你,但你非要正儿八经地告诉我说哎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的,然后开始聊制度,那我只能说打住,醒醒。
哦对了,我记得在《琅琊榜》中,也有人最后对梁王产生同情,但那是在梁王彻底败给你们的梅长苏以后。如果他最后拆穿了梅长苏,把他囚禁起来,再去抒发自己的孤独之情,你会恨得牙痒痒吗?
所以,同情是给弱者的。强势的祁同伟,若非落败,也难有被同情的基础。但不要忘了,他在剧中的行为制造了更多“看不见的”值得同情的人。请不要拿这种观剧心态说事了,那里真的不是生活。
就目前看到的很多言论来说,其实所谓的同不同情,转译一下,是相对于祁同伟的出身,那些“有后台”的“关系户”更值得讨厌。

另外,恐怕也要小心“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影响。

在这里,观澜君想说,同不同情不是重点,对“恶”的制裁,才是问题的关键。
《人民的名义》编剧周梅森说:“我们的时代有太多的利己主义者了,或精致或粗糙”。所以,利用人自身的道德和自制力约束内心的欲望,力度始终不够。
我们需要的是完善而有力的制度,去填补“祁同伟们”的品格缺陷,对于权力形成强效的监督和制约,从根本上改变官场生态和社会风气,赌上贪腐的口子。
这才是祁同伟这个形象,也是《人民的名义》这部剧所能体现的最重要的现实意义。
*文中配图均引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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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 刘  昆
 撰文  | 侯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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