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座被大风侵蚀、已看不出原貌的长城烽火台遗址,我习惯性地想绕着它走一圈,看看有无野生动物的痕迹。
左侧的土墙上有一个洞,我转头看向洞里的那一秒,呼吸暂停——一只兔狲蹲在洞里,和我四目相对。
回想当时,我应该是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想大喊又不敢出声,压着声音对走在后面的鹏程说:“兔狲!兔狲!”
前一晚还做着夜巡看到兔狲的美梦的我,万万没想到,就在兔狲日当天,我能亲眼见到兔狲
兔狲日亲眼见到了野生兔狲!©心悦
4月23日是国际兔狲日,对西北野外工作小组来说,也是再平常不过的爬山的一天。
吃过早饭,姗姗留守在站上准备兔狲日的传播内容,我和心悦、李琦,还有志愿者王柳枫、朱鹏程兵分两路,去一早就规划好的位点布设红外相机。
鹏程驾车载着我和李琦穿过绿洲之中的村庄,来到山脚下,越野车已无法开过眼前的沙丘,我们只好停车,带上装备,三人分头步行上山,寻找野生动物的痕迹。
我翻过几个小沙丘,看到两条蜥蜴、数不清的动物脚印(主要是鹅喉羚的,以及甲虫细小的足迹)和几堆鹅喉羚粪便。再往里走,地形变得更为崎岖,脚下变成了沙土混合,表层覆盖着砾石。
山坡上是稀稀拉拉还没长出叶子的半灌木,一条条沿着山坡等高线分布的兽道十分醒目。过了几个垭口,我都没有找到任何食肉动物的踪迹。
山坡上的一条条痕迹,可能是鹅喉羚和家羊踩出来的 ©小崔
鹏程走得很快,我俩在一处山脊汇合。“你那边有什么东西吗?”“啥也没有。”
其实我看到一个垭口的兽道可以装相机,但是有点不甘心,还想多走走看看。我提议爬上对面的山头,山顶视野开阔方便观察地形。于是我俩到下一个沟谷,沿着更高的山脊往上爬。
那个坡是真陡,我爬到一小段就累得不行,感叹一句:“好陡啊!”鹏程其实有点恐高,此时被我之前忽悠上陡坡的记忆袭击了他,他开始骂骂咧咧:“你怎么老带我爬这种地方!”
爬到较为平缓的位置,视野已经很好了,我们能清楚地看到脚下这座山挡住了来自北方的风沙,甚至在山脊最高处还呈现出一面沙质一面土质的景象。
北坡沙化程度更高 ©小崔
不远处一只鹅喉羚发现了我们,惊慌地在山坡上逃窜,又忍不住好奇,停下来回头看我们一眼,再继续奔跑。我们通过对讲机告诉河滩上正在奋力挖坑准备栽一台红外相机的李琦,对讲机里响起他的声音,炫耀他在河滩上看到了一群鹅喉羚,有十几只。我们还看到有两位行人(可能是游客或牧人)先后经过了长城遗址,但没有多停留就下山了。
终于到了长城烽火台遗址,山顶的风吹干了身上的汗,路也很好走,我松快地走向烽火台,全然不知那里有一只兔狲在等我们。
长城烽火台遗址,走到这里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兔狲就在右侧土墙上的洞里藏着 ©小崔
见到兔狲的我们几乎被惊喜和兴奋冲昏了头脑,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发到了这次的野外组小群,果不其然,每个人都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
“运气要不要这么好!”
“为什么我在的时候看不到!”
……
它就这么盯着我们 ©心悦
心悦和柳枫离我们不远,当机立断马上赶来。河滩上的李琦也不淡定了,喊了一句“我要过来”就朝山上奔来。
在等待他们来的时间里,我和鹏程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拍照,想靠近一点却不敢上前,怕它紧张但又不敢走开。洞口不知道谁放了一块石头,可以遮挡住一部分视线,当我们坐在地上的时候,就不会和兔狲对视了。
我们坐在烽火台下看着心悦和柳枫沿着山脊上来,嘴角一直合不上,觉得自己就像被老天选中的幸运儿。鹏程说:“我感觉我活过来了。”
坐等ing ©心悦
志愿者猴仔和鹏程是我们之中体力最好的人,猴仔前几天去了新疆,现在队伍里鹏程是体力担当,在荒漠里暴走几万步是他最近的日常,他也承担了大部分驾车工作。而这时我才知道连续的野外作业后,他也已经很疲惫了。
除了心悦,我们都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野生兔狲。这只突然降临的兔狲洗刷了我们所有人的劳累,那些喝过的西北风、吃过的土、熬过的夜,还有隐隐作痛的膝盖,在这一刻都觉得值了。也正是这样一个时刻,我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很在乎这里的生灵。 
我们在洞口安装了红外相机,依依不舍地下山。回到车上,心悦发现她们贴在哈弗车副驾前面的兔狲贴纸不翼而飞,这让我们不禁想,一定是什么特别的缘分,让我们遇见那只兔狲。吃晚饭的时候心悦说:“今天多一步或少一步我们可能都见不到兔狲。”
右上角的位置原本贴的是一只兔狲,竟然消失了 ©心悦
4月23日,恰好是我们来到临泽一周。我们住在临泽内陆河流域研究站的临时宿舍,每天早出晚归,在沙漠和绿洲的交界处巡视,试图寻找兔狲和亚洲野猫的踪迹,但收获寥寥——除了猛禽在山上洞穴里留下的痕迹,我们遇见食肉动物粪便的次数屈指可数,鼠洞的数量也很少。
当地养骆驼的大姐说,以前放骆驼的地方被围起来变成了“封禁保护区”,能经常看到成群的黄羊(鹅喉羚),但没有见过野猫和狐狸,老鼠也没有。不过在治沙区的梭梭林里能见到很多老鼠。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在动物可能出没的地方安装了红外相机,想要搞清楚这里的野生动物是什么样的情况。但我在心里悲观地认为:大概率不会拍到兔狲吧……在我看来它是一种对人为干扰比较敏感的动物。
放牧是当地人的收入来源之一 ©心悦
但这只兔狲令我感到意外。这座烽火台遗址所在的山,一边是来自巴丹吉林沙漠的风沙,另一边临泽的人们生活在杨树掩映的绿洲里,玉米刚刚播种,田里都覆上了整整齐齐的地膜。斑鸠停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雉鸡在田边晃悠。
绿洲边缘的平川,圈养家畜的棚子里有羊、骆驼和驴,它们会被赶上山吃草。沟谷深处,坐落着一座座坟墓,人们在长城脚下祭奠先祖。还有成群的流浪狗在村庄边缘游荡。治沙区里一棵棵梭梭已经成林,无人之地则立起了许多风机和光伏板。
脚下是沙漠,山下是绿洲,远方隐隐约约能看到祁连山 ©小崔
或许在这段长城还没倒塌之时,兔狲也会爬上烽火台瞭望。而今,烽火台之外变得异常热闹,我猜不到这只兔狲是偶然路过,还是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高强度干扰的地方。
这可能是我此生离野生兔狲最近的一次,和它的相遇让我觉得我一直以来都低估了这种小猫的适应能力,它其实能够在环境变化中寻得与人类共存的方式。而在这片荒漠里探索人与野生动物的共存之道,我们也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
不知道我们离开后,它会去哪里呢?
这里会一直是兔狲的庇护所吗?©李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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