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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灿烂的日子》剧照  图源网络
小傻子
文/孙毅安
小傻子叫什么,我还是不知道。他比我大好多,估计是大哥大姐那一级的学生。我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他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打架好手。那些年在道北一带,不知道小傻子的人,几乎没有。
小傻子第一不小,第二不傻。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在道北江湖上就有了名气,以逞勇斗狠闻名。因为打架不要命,打起来就像个傻子一样,所以叫小傻子。至于他的官名,则没人提及,渐渐就被忘却了。
小傻子出道是偶然事件。十四岁,姐姐带着他去看电影。那时太华路一带没有正规的电影院,都是在工厂礼堂里看。几个圆木燉上钉块木板,就是一张长条凳,能坐七八个人。大礼堂摆满了这样的矮脚长凳,男男女女混坐看电影。
小傻子的姐姐可能长得有点好看,电影还没开演,一个无赖就盯上了他姐。无赖叫金宝,是个有点名气的街头混混。此刻金宝往小傻子和姐姐身边一靠,矮脚长凳上原本坐着的人,呼啦走光了。
小傻子不认识金宝,但能觉出这无赖不是等闲之辈。他站起来,拉着姐姐要走,姐姐刚起身,金宝就把姐姐手拉住了。小傻子上去推他,让他放手。金宝突然跳起来,只一脚,就把小傻子踹翻在地。然后不再管他,只顾对姐姐动手动脚,电影院乱套了。
小傻子昏头昏脑爬起来,转身出去了。再回来他手里拎着半块砖头,金宝放开姐姐,回头说:咋?你个小鸡蛋孩儿还敢砸我?
他大约看小傻子是个孩子,就没当回事,有点大意了。小傻子纵身一蹦老高,跳起来一砖就砸在他脑袋上。劲道之大,金宝连声都没吭,倒在地上。
金宝不是一个人来的,几个小弟看情形不对,就过来动手打小傻子。小傻子也不躲,骑在金宝身上用砖使劲砸他脑袋,小弟们无奈,只好把他打昏才算完事。
这时纠察队民兵就来了,一了解情况,各打五十大板,各人看各人的病。
《阳光灿烂的日子》剧照  图源网络
小傻子没太大的事,金宝送医,住进了六院,那是道北唯一的市立医院。
第二天,小傻子正在家,院外乍乍呼呼,巷子里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哐哐哐砸小傻子家门,爹娘吓坏了。小傻子进屋抄起一把西瓜刀,出屋拉开院门,照头就砍。
他不是摆花架子吓唬谁,他是真砍,往死里砍。一时刀光血影,几个大小伙子被砍得血乎拉碴的,抱头鼠窜。于是巷子里就出现可笑的一幕:一个十四岁少年挥着刀,追杀几个成年人。满巷道流得都是血。
这还不算完。
其实昨晚回来,小傻子就知道他惹了不该惹的人。大哥二哥知道此事都吓得半死,因为对方是自强东路童家巷铁路新村一带赫赫有名的恶人,手下还有十几个兄弟,北关以东的闲(读han)人都让着他。小傻子一家老实巴交,惹不起这种泼皮。所以两个哥哥都怂了。可小傻子不怂,他从小就有名言: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他生来就不是怕事的人。
小傻子把来犯者追到巷子口,看着他们做鸟兽散,他站在路边想了一下,提西瓜刀去了六院。
小傻子拎着带血的西瓜刀,在六院一个病房挨着一个病房找,动静之大,惊动了整个医院。金宝正在床上躺着,听见动静起身探头看,魂飞魄散。他夺路而逃跑出医院,小傻子在后面追,足足追了两条街,无数人都看见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哥脑袋裹着纱布,被个半大孩子当街追杀狼狈不堪的样子。
金宝好不容易逃回了家。他在家没有消停一个小时,小傻子又杀来了,提刀直接破门而入。金宝看这孩子满脸杀气,知道不是闹着玩的,于是跳窗再逃——屁股又被小傻子砍了一刀。
据说金宝刀下脱险后,手下兄弟们嚷嚷要集合人马灭了小傻子一家。金宝抽了半天烟,叹口气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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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傻子一战成名。然后他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以前在学校就没人敢惹他,这之后,学校更没人敢惹他了。学校没人惹,不代表街上没人惹。但小傻子虽然从不惹事,只要战端一开他就疯狂了,手里能拿到什么就是什么,至于可能的后果,从来没想过也没空去想,打了再说。
有一次在南郭上村,他一个人对阵四个人,手拿一根捅炉子的铁签,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败阵逃跑。他恨尤不解,将铁签插进跑得最慢的家伙腰上,那鉄签手指粗,顶端如锥,可怜的家伙身上带着黑乎乎的鉄签径直跑到六院,伤不致命,感染差点要了他的命。
小傻子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独胆,椽子特别硬。他还有句名言:人多不当路走。他从不喊人帮忙,不拉帮结派壮胆,甭管对方多少人,单枪匹马干就是了。有一次他被人群殴,对方也是狠人,打翻小傻子后,用铁锹直接铲他脑袋,小傻子头皮被铲开,目击者说眼看白色的头骨上渐渐渗出血,继而通红一片。那被铲开的头皮耷拉着,小傻子跟没事人一样,爬起来接着打。对方崩溃了,当场认怂。
河南人有句俗话:一旋精,二旋能,三旋打架不要命。小傻子头皮上就是三个旋。他还是直手纹,就是掌心的纹路从食指到小拇指,一通到底。这样子的手纹,打人不知道轻重。
渐渐地,道北开始盛传有个小傻子,打起架来不要命。以前,时不时还有地痞到巷子附近转悠找事,但只要听说是小傻子住在这里,地痞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巷子里再也不丢东西了,哪怕谁家大门敞开,也没有小偷敢來。
小傻子获得了邻居街坊的高度尊重。母以子贵,连带他爹娘,都感受到了东邻西舍不一样的态度。然而即便如此,他确实不是念书的料,中学没读完就进了工厂。其实那时中学生毕业都下乡插队了,小傻子两个哥哥都去了农村,他就进厂当了工人。
江湖上,小傻子恶名在外,工厂却没人知道他就是小傻子。他被分在前纺车间,小傻子本分安静,干活出力,而且守纪律听话,是难得的好工人,主任非常喜欢他。
有一天午饭时间,大家都一人一个饭盒,愉快地吃饭聊天,两个青工不知道为何有了矛盾,先是吵,接着相互推推搡搡。小傻子有点烦,就起身劝解。因为他刚进厂不久,工人是讲究资历的,所以两个青工对他视箬无物,根本不听劝。小傻子有点火了,他从自己随身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两把锋利的砍刀,一人一把塞两人手里。青工愣了。
小傻子:妈了个×,耍二球哩恁俩?来来,砍,往头上砍,砍死一个算一个!
车间里一下子寂静无声。两个青工拿砍刀的手直哆嗦。小傻子:給脸不要脸!砍不砍?不砍把嘴闭上,恁大个碗堵不住恁哩嘴?妈了个×,充几八大狗哩?吃饭!
他一声怒吼,两个青工扔了砍刀,乖乖蹲下各吃各饭,都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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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大伙就知道了:他就是小傻子——那个打架把人往死里打的小傻子。
车间主任不知道该怎么管理小傻子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像捧了个烫手山芋。小傻子就去了主任办公室,他对主任说:我就是个工人,恁该咋使唤咋使唤。主任说咱都是同志……小傻子拦着主任不让他再说,无比诚恳地表态:恁放一百个心吧主任,只要进了厂门,我不能给恁惹一点麻烦。
小傻子车间有个女工叫招第,是原来工厂资本家冯先生的女儿。她一直对小傻子挺好,诸事关照他。小傻子就管招第叫姐。有一天他看招第不高兴,就问招弟:姐你咋啦?
招第开始不说。在小傻子一再追问下,说了实情。
前面说过,招弟有个弟弟叫小弟,原来在厂里学校读书,高中转到市里去了。小弟在厂里念书时,没人因为他家里成份不好就歧视欺负他。可是等转到市里中学,因为父亲是资本家,学校老师学生都欺负他,所以小弟哭着闹着要转学回来。小傻子问:怎么欺负他的?招第说打昵。小傻子问打得厉害不?招第就哭了。
小傻子啥都没说,拍拍屁股干活去了
晚上,招第正在家做针线活,突然有人敲院门,啪啪啪啪响。招弟出来开门,见是小傻子,招弟说你有事吗?
小傻子说,姐,小弟在家不?让我看他一眼。不一刻,小弟怯怯地出来,小傻子一眼就看到小弟脸上额头上都有伤。他对招第说:姐你回屋,我和小弟说几句话。招第说有啥话不能让我听的?小傻子说:还真不能让你听。姐你觉得我会害小弟吗?
于是招弟就回屋了。隔着窗户,她看见小傻子和小弟嘀嘀咕咕说半天。等小弟回屋,招弟问他,小弟却什么都不肯说。
第二天上班,小傻子麻里干完手边的活,跟主任说家里有点事,要请假回去一下。主任说回吧,下午不用来了,把家里事处理好。
小傻子背着一个帆布书包就出厂门,上了公交车。到了小弟的学校,门房从桌子后探身问他找谁?小傻子也不搭话,径直就自己进来了,等门房赶出来,看见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串铁链子,把学校大门栓起来,然后用一把锁锁了。
门房跺脚直喊:你干啥干啥嘛?小傻子理都不理门房,径直往教学楼走,边走边从帆布包里掏出三截尺把长的包着胶皮的铁棍。每截铁棍一头有螺丝栓,一头有螺丝扣,小傻子把三截铁棍组合成一根,然后拧紧。这当口,他已经上了二楼,走到小弟所在班的教室门口,推门就进去了。
老师正在上课,看见小傻子就问:你干嘛,正上课昵。小傻子上前两步,用铁棍指着老师:站好别动。我没发话,你敢动我打断你的腿。
全班学生都吓傻了,大气不敢出。小傻子转身喊小弟:都谁打你了?给我一个个指出来。小弟就看着同学,一个一个指。小傻子说:指到谁,都站起来。
学生们互相看看,都没有动。小傻子一铁棍抡在讲台的桌子上,那桌子哗啦散架了。那些打过小弟的学生吓傻了,一个个都站得笔直。
小傻子说:小弟,过去扇嘴巴,一人十个嘴巴子。
于是小弟走过去,挨个赏嘴巴。教室里静悄悄,只有清脆的耳光声。老师看不过眼了:怎么能这样?说着就要走下讲台。小傻子把铁棍架在老师脖子上:我让你动了吗?
老师不敢动了。小傻子指着老师问小弟:他打过你吗?
小弟迟疑了一刻,摇摇头:打我的是工宣队。小傻子想了想说:这事一会再说。你还没扇完昵,接着扇。
这时候,教室门开了,几个成年男人要闯进来。小傻子一棍子把门打得惊天巨响:想死的都进来!几个人吓得不敢往里走,就在门外眼睁睁看着小傻子监督小弟扇嘴巴。
小弟打完了,看着小傻子。小傻子问:还想不想打了?小弟摇摇头。小傻子说:那中了。
他转身问挨嘴巴的学生:还欺负人不?学生们说不敢了。小傻子从帆布袋里拿出一把刀,一抬手,明晃晃的刀飞到黑板上,微微颤动。小傻子说:下次再打人,哪只手打,我剁你哪只手。都听见没有?学生们捂着脸,连声说听见了。
小傻子就喊小弟:工宣队在哪儿?带我去。他把铁棍扛肩膀上,领着小弟大摇大摆走出教室。楼道里的男人们,不由自主靠墙,闪开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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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宣队办公室,在楼道的西头靠楼梯处。听到动静,三个戴红袖标的人,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小傻子从肩上取下铁棍比划着:进去进去,都进去。三个人互相看看,顺从地进屋。
小傻子问小弟:是哪个?小弟指了一个两鬓有白发的人。小傻子盯着白发男,头也不回说:你们俩,出去。那两个没事人慌不迭跑了。小傻子把铁棍递给小弟说:你也出去,把门关上。
小弟拎着铁棍走到楼道,围观的学生老师哗啦啦往后退了老远。没多久,小傻子出来了,他仔细小心把门关好,那表情就像刚被老师训斥的学生。他从小弟手里接过铁棍又扛在肩上,说小弟我走了,你上课去。
楼道里鸦雀无声,小傻子临下楼,看着墙上的标语,大声读出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据说小傻子走后,公安来了,听完老师学生怎么说,又听小弟怎么说。了解了事情经过,公安啥也没说,骑着摩托离开了。
小弟直到高中毕业,学校里没有一个学生敢骂他一句。
那时还发生了一件事,前纺车间主任,也就是小傻子的主任在厂办开会,倒开水时,一不留神把桌上的毛主席石膏塑像碰地下了,哗啦摔成碎片。主任脸都吓白了,立刻鞠躬请罪,慌忙收拾残局。会议室里谁都不敢说话。田厂长是个忠厚人,大声说大家都看见了都能作证。这就是意外,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咱接着开会。
事儿也就过去了。
虽然工厂大多数人都心地善良,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几个曾经的造反派骨干听说这事,也不知是和主任有私仇,还是别有用心,想借机搞事情,反正纠集了十几号人,喊着:"誓死保卫毛主席"的口号,就来前纺抓主任,要游街批斗。他们来势汹汹冲向主任办公室。
门开了,小傻子一手拎一把砍刀,慢悠悠走出来。造反派愣住了,站着不敢往前走,也不喊口号了。小傻子就那样站着,手里的砍刀明晃晃。车间里安静下来,仿佛机器的轰鸣声都消失了。
小傻子说:我只数到三。一,二,……
只听得哗啦一声,人都跑光了。
再后来,小傻子就娶了主任的闺女小惠。再后来,小惠就怀孕了。小惠临产时,小傻子和姐姐用三轮车拉着小惠上厂里职工医院。职工医院就在厂区靠太华路的西墙边上。那里有个汽车房,为方便出车专门修了个铁栅栏门。小傻子正蹬三轮昵,听得铁栅栏门外一阵喧哗,扭头一看,很多人在跑。厂里一个职工大声喊他。
小傻子问外面闹啥哩?职工说:十几个人打和生哩,都不认识,往死打哩。
和生是小傻子一个车间的工友。小傻子跳下三轮,说小惠我顾不上你啦,有咱姐在你没事。
他飞奔过去,跳过铁栅栏门,转眼没了踪影。等小傻子结束战斗再赶到医院时,媳妇已经分娩,生了个闺女。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无往而不胜的小傻子最终遭遇了自己的滑铁卢,而且还是因为一件和他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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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里一个职工的闺女,在东郊国防厂上班,国防厂有个军代表,把人家闺女肚子搞大了,可是军代表在外地有老婆,于是就不认账。那时候堕胎需要单位开介绍信,拿结婚证户口本医院才会做手术。可怜的闺女没办法,找单位领导诉苦,军代表在国防厂一手遮天,领导不仅不给这闺女撑腰,反而給她一个开除厂籍留厂察看的处分。闺女想不开,在家喝了敌敌畏,幸亏发现及时,职工医院又近,算是拣了一条命。
小傻子听到这件事时,自己闺女已经四岁了,他无比地爱自己的闺女,因此他虽然和寻死女孩的父亲基本不认识,更谈不上交情,但是他觉得,必须给女孩和女孩的爹一个交代。
小傻子单枪匹马,去了那家国防厂,找到了那个军代表。他去的时候,带着铁棍,也带着刀。但是他碰见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对手。
军代表是侦查兵出身,身手不是盖的。不仅与街头混混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军代表有勇有谋。
他对小傻子说:你想单挑我?行,是个男人,把那些四六不着套的家伙什放下,咱俩就在楼下当着众人见个高低。
小傻子说:行。
我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场顶级大搏斗,但是我曾听过无数现场目击者的讲述。
小傻子和军代表在办公楼下开练,围观者数以百计。据说他们俩打了一个小时还多,阴风怒吼,血肉横飞。正厮杀之际,大雨倾盆。两个男人在泥泞中大打出手,变成了两个血人和泥人。
小傻子最终胜了,他把军代表打成了植物人。
当他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走出国防厂时,道路两旁站了上千人,寂静无声,目送他远去。
小傻子被判处十五年徒刑。本来他会更惨的,因为对方的身份,军方要求此案必须上军事法庭,然而地方司法部门坚决不同意。检察院的理由是:如果起诉军人,自然要上军事法庭,此案被告是平民,军事法庭当然就不适用。
在那个年代,或许法制还不健全,但是执法者还有一颗公平公正的心。假如小傻子被军事法庭审判,他的下场就是吃一颗铁花生米。
小傻子被抓走后,小惠站在车间门口大声对姐妹们说:他坐十年牢,我等他十年,他坐二十年牢,我等他二十年。就是枪毙他,我小惠这辈子都是他的人。
小傻子在渭北监狱坐了九年牢。据和他同期服刑的人说,在监狱里,他是大哥大里的大哥大,监狱长跟他说话都客客气气。
我再见到他时,他在东大街唐城百货大楼租了一个柜台卖羽绒服。当时,我手里拿了一件羽绒服,正打算和摊主讨价还价,他一抬头,我认出他了。
我能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小傻子满脸笑容地说:看上了我给你个折扣,原价六百,你要买給四百八就行。
我说:就六百吧。小傻子有点吃惊地看着我,说:能便宜的,都能打折。
我说:我要了,就六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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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孙毅安,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剧作家,制片人,作家,诗人。著有《埋伏》《没事偷着乐》《脸对脸背靠背》《那些和爱有关的人》等十四部电影,五部电视剧,数百万字散文和诗歌百余首。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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