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下川普这剂政治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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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孔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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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选举日刚过去，这是选举小年，基本是地方选举，如州长、州议会、州法院、县郡学监等等。以我到投票站所见，选民虽不及去年中期选举，但还是要排队。

须知民主党人比共和党多出将近一半，亦即有一个共和党人就有一个半民主党人，这是很大的落差。然而，以往多届选举民主党的人数优势并不总能变现。

那是因为，自由主义者特点是自由散漫，不屑抱团。相比共和党选民，民主党人投票率都偏低。除非有很强的内驱力促使他们去投票。

2016大选就是典型例证，自由主义者宁愿在家嘲笑川普，也懒得投票，哪似川粉激情四溢，众志成城。一觉醒来变天了，再也笑不出来。

这其实是过去多届大选的重复，人数上处于弱势的共和党凭高投票率，一直勉力与民主党相争。

2023年11月7日，纽约的一个投票站告示。

与很多民主国家不同，美国选举日并不放假让民众去投票，所以上班族投票时间吃紧，不赶早就要赶晚。深秋时分，下班天已擦黑，投票站7点就关闭。

以我的经验，如非大选年，投票站里多是银发族，就像如今的我。而当我还是上班族，只有大选年不曾缺席，其他选举只去投过一次票，因为那次选州长。

近几年情况生变，只要自由派较真，保守派便一胜难求。川普上台就形成此种态势，无论粉他或厌恶他的人投票意愿都陡涨。于是共和党悲催了，从2018、2020、2022到这次2023的选举均丢盔弃甲，一溃千里。

且看2020大选，选民投票率高达70%；2022中期选举，选民投票率达50%；这次小年选举，我还未看到投票率，但看到教育程度高的Z世代年轻人踊跃投票。

大学生投票很麻烦，外州学生没有本地驾照（相当于身份证），投原来的居住州必须申请邮寄选票，投现在所在的州需要去做选民登记，故此倾向自由主义的大学生投票率严重偏低。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

我居住的弗吉尼亚州有一间美国历史第二古老的大学，叫威廉玛丽学院（College of William & Mary，W&M），资历仅次于哈佛。在刚结束的2023年选举中，该校学生投票率高了128%；我儿子在费城，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这次选举投票率高了300%；天普大学更令人咋舌，高了523%！

2024有更多Z世代到了投票年龄，这些选民新血的政治倾向性不问而知。

拜登的躺赢之法

这次共和党大败，是在拜登民调低迷的背景下发生的。投票日当天，拜登支持率只有38.5%。

然而开票之夜，共和党一片哀嚎。深红州肯塔基的民主党州长，以很大票差击败川普力挺的共和党对手；浅红州俄亥俄逾六成选民投票支持女性生育自主权并要写入州宪；战场州宾州民主党赢下州法院——以后要否认大选结果就难了。

值得一说的是我居住的弗吉尼亚州，这个州早已蓝化，我迁入此州二十多年，共和党就连输五届大选。但上次州长选举共和党籍的杨金得胜，外间又把弗吉尼亚说成是浅蓝州。结果这次民主党保住参议院多数席位，还拿下州众议院，回归深蓝。

有意思的是本州劳登郡，此属蓝州里的红区。但本次选举，该郡九席学监共和党输掉六席。而州长杨金就是凭文化战争上位的，他主打父母对学校教育有更大的发言权和制约力。就像当下的佛罗里达州，父母可以凭自己的价值观去禁言禁书，举报学校、教师、教科书、图书馆。选举结果显示，在弗吉尼亚州此路不通。这对共和党明日之星杨金构成重大打击。

这一切都是在拜登很难堪的民调数字刚公布时发生的。CNN和纽约时报的民调，六个决定大选胜负的战场州，拜登在其中五个州都落后于川普。这种民调，除了MAGA粉闻之雀跃，多数人都不当真。

当年克林顿和奥巴马争取连任，在选举前一年，民调都低于对手。奥巴马民调甚至低于罗姆尼11%。选民惯例都是对在任者严厉，民调时倾向于惩罚当政者。

若是拜登像川普在集会上说话，诸如称匈牙利与俄国接壤；多次把本届政府称为“奥巴马政府” ；指责对手让美国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 ；在竞选演讲时忘掉自己身处哪个城市；将匈牙利的欧尔班说成是土耳其领导人；多次说自己在2016年大选击败了奥巴马；指称杰布·布什（布什家族的另一个儿子）入侵了伊拉克。拜登一定会被全民嘲笑“老年痴呆”的口水淹死。

就在最近，川普还在集会上说，小小金“领导着十几亿人民，毫无疑问，谁才是老大？他们想让我说他不是聪明人。我不说他聪明说什么？”川普确实不如他所说的人那么聪明。然而，MAGA粉们掌声雷动，另一边听到此类弱智的话，也只一笑置之。若是拜登就不同了。

在位者就应该放到火上烤。拜登高龄，还缺乏个人魅力，除了天生结巴（努力矫治过），他的声线让人昏昏欲睡，就是一把老年人的嗓子。

拜登强项是外交，他让美国重新成为自由世界的盟主。论内政，他成功推动多个法案，优于奥巴马，更不须提川普。但那些法案都只能看到长线效果，偏偏美国民众在民意测验时多考虑柴米油盐、物价油价，给在任者尽可能苛刻的评分，以敲打执政党。

但到了真正选举却各各归队。这时候，选民已经不是投票给某个人，而是投给自己认可的价值理念。如此，共和党选民数人头就已经吃亏，只能寄望于民主党选民光说不练的老毛病发作。

但共和党人有川普这么一个领袖，就别想那样的好事了。拜登再缺魅力，也胜于川普。后者从形象、举止、话语、声线，除了MAGA们如痴如醉，民主党选民和超过半数的中间派却都被恶心到了。

套用一个历史人物的语录，川普“是宣传队、是播种机”，却要加一句，他还是强力催票机。他宣传和播种仇恨，结出的恶果毒化和撕裂了美国社会。他踩着仇恨的碎片上位，却被更强大的厌恶淹没，激发出更多敌人出来反对他。

拜登团队2020“让他（川普）做自己”的竞选策略，到现在也不过时。川普继续走极端拉仇恨。这个投票日，我和邻居一起去投票，大家都约定俗成免谈政治，车上新闻提到川普，邻居不屑地冒出一句，“他又说什么了？”一下就泄露了邻居的立场。同时也可见川普在民间的厌恶值有多高。

秀才手巾——包输

就在本次选举再度失利之时，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进行又一轮辩护。如我所料，川普再度拒绝参加。那些候选人里惟川总马首是瞻的虽然不少，但有两个反川的，而且都是检察官出身，光是前新泽西州长克里斯蒂的铁嘴铜牙，川普就招架不了。

川普看似肢体语言很生猛，其实腹中很草包，任何正经议题他都说不上几句囫囵话。2016共和党初选他横扫千军，在于揪住对手弱点不放，用人身攻击加以无情碾压。他那时是各方好奇的新鲜人，如今那套吃不开了。

克里斯蒂就这次选举惨败，无情戳破了川普的吹牛术，指出共和党不摆脱这剂政治毒药，只会一直输下去。

但共和党就是摆脱不了这个梦魇。众议院的闹剧恰是缩影，极右翼议员就那么20来个，他们就能绑架全党。放眼大选也是如此，只占三成多的MAGA铁粉，足以左右共和党初选，政治光谱不属极右就很难出线。

出线又能怎样？就好比一句粤人俗语“秀才手巾——包输（书）”，共和党从2018到现在，输了一轮又一轮，直输得找不着北。

看那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辩论，德桑蒂斯明显是扶不起的阿斗，而称川普为21世纪最伟大的总统那个印度裔富豪维未克（Vivek Ramaswamy）简直是个插科打诨的丑角。

唯一看去还像政治家的是海利（Haley），她说：“我们都知道，有 50 万人因普京而丧生。这（乌克兰）是热爱自由、和我们友好的国家，正在为生存和民主浴血奋战……我认为我们应该给他们装备和弹药赢得这场战争。”

她又说：“任何候选人告诉你，他们不会拿走你的社会保障金和医疗保险，都是在蒙骗。”真是一语中的，要削减甚至取消民众社会保障金和医疗保险的正是共和党右翼。

海利最出彩的一句是对维未克说的——“你的脏嘴不要提我女儿……人渣！”

海利能出线吗？没指望，川普已占定那个位置了。海利甚至无望成为川普副手搭档，乔治亚州的格林和亚利桑那州输了州长选举抵死不认的雷克都排队等着那个位置。

不过川普已放话，有意与被福克斯电视台炒鱿鱼的塔克·卡尔森搭档。这虽然会令普京开心，却只能让川普死得更快。

但是，这一切的最大变数，是川普明年会在什么地方。是海湖庄园还是监狱？他入狱的话，是乔治亚州监狱还是联邦监狱？

最后引用前白宫高级助理哈钦森回忆录的一段，提到幕僚长梅多斯尽力劝解川普，因为他就一个亲信背叛而暴跳如雷，要那人卷铺盖。事后梅多斯说了一句肺腑之言：”我要是能保住这份工作，还能防止他进监狱，就是我的成功。”

结果是梅多斯没保住饭碗，也没能防止川普进监狱，而且自己也正被乔治亚州刑事起诉。这就是美国新闻界创造的名词“川普效应”，意思就是——沾川必死。

共和党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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