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川普还想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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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孔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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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有两本新书推出，先说说前白宫高级助理卡西迪·哈钦森（Cassidy Hutchinson）的新书《够了》（Enough）。

图源：Simon & Schuster出版社。

哈钦森和我儿子是同一间高中的校友，潘宁顿（Pennington）是大普林斯顿区一个镇，我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哈钦森出身潘宁顿平民家庭，是家中第一代大学生。2020年她进入白宫实习，成为总统幕僚长梅多斯的高级助理。

这里插叙一段——众所周知，川普喜欢白人面孔。总统都与白宫实习生留下集体合照，奥巴马时期的集体照显示，实习生种族多元化就是美国本来的样子；而川普时期的集体照则白得眩目。

上图为奥巴马时期的白宫实习生；下图为川普时期。图源：推特。

很奇怪，华人保守派和远方自由派却乐见这样的色谱，从浅层次来看，白人代表高大上，符合他们的审美观，自己的黄面孔屈居次席也认了——至少不那么黑。深究一层，他们认为欧裔白人才代表正宗美国和基督教文明。

君不见，远方思想界一挺川大咖声称：“文化比制度重要”，言下之意，川普代表的是基督教文明。

殊不知，川普从来不读圣经不去教堂。在老布什总统葬礼上，几位前总统都在唱圣诗，川普连哼都哼不出来（来自前铁幕国家的梅拉尼娅也不会唱）。传媒记者问川普对圣经里哪一句箴言印象最深刻，他张口结舌无法作答。

川普留下一帧与圣经有关的历史照片，是为震慑BLM民权抗议风潮，疾言厉色要“法律与秩序”。他到教堂外举着圣经摆拍，不幸拿反了。当时参谋长联席会议马克·米利将军一看这阵势，惊觉身为军人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政治场合，便悄没声地闪人。

从私生活到商业、政治诚信，川普哪一点和基督教文明沾边？但华洋川粉并不介意，川普是他们心目中的天选之子，就算有一万条不是，也爱他入骨。

两百年必有王者兴，神赐一个活着的崇拜偶像，对美国人是新鲜事，但对来自特定地域的华人，崇拜过的强人多了去。更奇葩的是，他们越是不喜欢自家的强人，就越是追捧别家的强人。

纵观美国两个半世纪，川普是孤零零的异数。他是第一个也极可能是最后一个迷信偶像，毕竟美国的文明程度摆在那里。一俟MAGA低智反智的历史遗孑朽化成尘，川普现象很难再现。

两年半前我在微信群见到，川粉爱屋及乌，怒赞川普如何教子有方，个个都有龙凤之姿，更期盼女神伊万卡接任美国总统。

教子有方？川普第一任妻子伊万娜生下三个儿女，她去世仅一年余，坟墓已野草瑟瑟。此坟地还不是在别处公墓，而就埋在自家高尔夫俱乐部。显见得，川普和子女都未去过。不过有一种怀疑，川普将部分国家密件藏于墓穴。果真要掘地三尺开棺，那真是家门不幸！

2023年8月，《每日邮报》独家报道称，伊万娜·川普位于高尔夫俱乐部的坟茕杂草丛生，已遮挡住墓碑。图源：推特。

哈钦森说了什么

言归正传，现年27岁的哈钦森是忠诚的共和党新血。她的新书《够了》追述川普图谋推翻大选的过程，其中很多都和她为国会调查委员会提供的证词重合，只不过细节更生动。

哈钦森新书证实，川普支持绞死彭斯。图源：推特。

哈钦森展示的新内容是，1.6那天在白宫听到川普大喊大叫，她听不清，只听到反复出现一个词hang（悬吊）。事后明白了，是暴乱者威胁绞死彭斯，川普表示支持。

哈钦森没有听到的部分，白宫幕僚长梅多斯听全了，就是他对白宫首席公职律师西波隆所说的：“他认为彭斯该死。”

哈钦森现身国会1.6听证会时，她的证词对川普阵营是摧毁性的。听证会后，前白宫公关负责人艾莉莎·格里芬（Alyssa Farah Griffin）就发推文：“我知道她的证词会很震撼，却没有料到如此震撼，非常感谢她的勇敢和正直！”

但川普矢口否认她的证词，还说“我几乎不认识她。”真的吗？哈钦森的回应是，川普有一次要求她把头发挑染几缕金色，她照做了。

须知金发不但符合德国后裔川普的审美趣味，也同样符合华川粉的趣味，虽然他们自己长着黑头发。

哈钦森新书还详细描述，川普的亲信是如何献策及鼓动“实施戒严，收缴投票机。”华川粉一定不觉得这是对美国宪政民主的破坏和颠覆，因为我周围就有这样的人，当时在微信群也有此类密集鼓噪。

哈钦森出版新书后接受访谈，说：“川普对国家很危险，事实一次又一次表明，他乐意向那些精神脆弱的美国人散布谎言，这样他才能维持统治。”

哈钦森指川普“几乎在一天之内颠覆了民主制度。现在他还想再来一次。”她还质问：共和党明知川普和MAGA份子竭力推翻选举结果，造成1.6暴乱。川普还私藏和泄露国家最高机密，共和党却仍不肯和川普决裂，为什么？

她又告诫共和党人：川普对国家是危险的，再不与之决裂，就太晚了，有良心的共和党人会睡不着觉。

哈钦森表示：“我是共和党人，是里根、罗姆尼式的共和党人，但川普不是真正的共和党人。我希望共和制能存在下去，川普当选，共和制将不复存在。”

又说到哈钦森新书里关于朱利安尼的笔墨——

就在1.6暴乱这天，一群川党在大帐篷里看电视直播，手舞足蹈，心驰神往。这就是朱利安尼所说的“伟大的一天”。正在此时，他的爪子伸入哈钦森的套装底下，接着进入裙子，“我觉出他冰凉的手指摸上我的大腿”，“他抬起下巴，他的眼睛看起来有重度黄疸。我瞥向约翰·伊士曼，他露齿咧嘴一笑。”“我克服了紧张的肌肉，逃脱了朱利安尼的触摸……我充满愤怒，在帐篷里奔走，寻找梅多斯。”

这是朱利安尼，不足为怪。他有极为不堪的录像视频被公诸于世，另被他的私人助理邓菲（Noelle Dunphy）起诉，细节极为重口味。

现在朱利安尼已内外交煎，除了私人助理的起诉，还有更致命的1.6叛乱联邦起诉、乔治亚州的干预选举起诉、乔州投票站母女义工的起诉。最新动态是他被自己的律师起诉，朱利安尼欠了160万律师费，只愿付26万，遂被律师告入法院。

朱利安尼反诬律师事没办好就乱收费，自己被蒙蔽了，对方要负责云云。他好歹是律师出身，法律界还有输了官司就不给钱这规矩？

确有恶劣先例，川普自己就是赖账专业户，律师休想从他那里顺利拿到钱。川普先是赖账拒付，然后就是死缠烂打滥诉。一般商家甚至律师事务所都耗不起金钱和时间，只好自认倒霉。

这也使川普恶名在外，很难请到好律师。当下他缠身的官司比朱利安尼只多不少，被控重罪多达91项。但他的辩护律师团队被业界认为多是平庸之辈。

就在刚刚，川普集团被纽约法院裁决：长期谎报资产，实行财务欺诈，川普集团在纽约的商业执照被全部吊销！辩护律师输掉官司，还会拿到律师费？别忘记雇主是川普。

真难为哈钦森在白宫熬过那段煎熬日子。她的新书尚未上市，媒体摘要介绍精华内容，她近日接受过几次电视访谈。我看到一位美国女性在访谈后面留言：“天哪，这位年轻女子在那个灾难性的政府中经历了什么？那有多挣扎！她是如此勇敢如此雄辩地描述讲述了那些黑暗的日子。”

对我而言，哈钦森新书的精华应该是这一句：“川普不在乎你是否质疑他或称他为骗子。只有没人理他才会让他失落，被忽视会让他发疯。”

这和我的小说英译者、普林斯顿的美国朋友苏珊说过的话一模一样，两年前苏珊就说：“只要他不是媒体关注的焦点，他会郁闷至死！”

什么地方可以目不窥园、清心寡欲、远离市嚣？正是监狱，堪为闭关潜修的最佳去处。

川普能有这份福气吗？对此罗姆尼很有信心，他认定川普要坐牢。

罗姆尼的铁板神算

说到罗姆尼，关于他也即将有一本新书出版，是《大西洋月刊》作者麦凯·科平斯（McKay Coppins）撰写的传记《罗姆尼的抉择》（Romney: A Reckoning）。据这本杂志发表的节选，看点颇多。

首先，罗姆尼对作者回忆说，1.6暴乱发生后几个月，让他看清了"我们党内很大一部分人真的不相信宪法。"——无独有偶，川普几天前才说过这话：“宪法就是一堆废纸。”

罗姆尼又表示，参议院里共和党议员对川普的蔑视“几乎无一例外”，却不便表露，反而羡慕罗姆尼敢于直言。他说，2019年参议院共和党议员每周一次的午餐会，川普到场并声称他摆脱了“通俄门”的麻烦之后，就着力完成医疗改革，共和党将被推崇为“医疗保健党”。议员为他鼓掌，但当川普一离开，共和党核心小组就都报以哈哈大笑。

他严词抨击支持1.6暴乱的参议员霍利，又极为看不起俄亥俄新科参议员万斯的奴颜婢膝，罗姆尼表示：“我不知道我还能对谁更为不敬。”

他对彭斯如此评论： "没有人比彭斯更忠诚，更能在荒谬面前保持微笑，更愿意将亵渎的事情归因于神旨"。

罗姆尼说，1.6事件发生前夕，他看到诸多迹象，忧心如焚地给参议院党团领袖麦康奈尔发短信，警告危险迫在眉睫。他直言煽动者就是总统本人，这对首都和国会的安全造成压力，需要尽快增援警力。

但紧急短信石沉大海，麦康奈尔没有任何表示。

和哈钦森一样，新书出版在即，罗姆尼也接受了电视采访。他嘲笑川普修墙四年，只修了50英里。川普自诩有最低廉和完美的医保计划，喊了四年也不见任何方案出台。

他又抨击川普四年增加赤字7万亿，一点也不共和党。这和共和党另外两个总统候选人海利和克里斯蒂说得一样。

罗姆尼说得最重的一句，是认为川普要坐牢。

一旦前总统川普定罪入狱，是美国破天荒的事，老规矩遇到新问题。参议院正未雨绸缪，考虑撤销川普入狱后的特勤局保护。

只不过，我个人并不乐见川普在2024大选前入狱。让他结结实实再输一次，或可让猪油蒙心的华洋川粉醒过来。

够了？还没够，川普要再玩一局。那就成全他吧，让他再表演一次“舞弊”、“窃选”和煽动叛乱，将擦亮更多人的眼睛，这不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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