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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孔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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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最吸睛新闻不是川普财务诈骗案纽约开审，而是2023年度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授予美国两位mRNA技术的奠基者。这两件事都不会令川粉开心。
果然，MAGA铁粉们愤怒地要求诺贝尔委员会收回这个奖，并将他们关进大牢。你没有听错，不是呼吁将川普lock him up（把他关起来），而是把两位新科诺奖得主关起来。
诺奖得主卡里科（图右）和魏斯曼。来源：《宾大医学院新闻》
这两位科学家，其中卡塔林·卡里科(Katalin Karikó)是20多岁才来美国的匈牙利移民，任BioNTech生物科技公司副总裁，在宾大兼职教授，而德鲁·魏斯曼(Drew Weissman)同样在宾大医学院任教授。川粉想怎么着？像威胁杀死福奇那样，迫使警方出手保护其生命安全？
MAGA红帽子们要吊死彭斯，处决米利将军，还要杀死歌坛天后“霉霉”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及其男友……川粉的世界是疯狂的。
被打脸的反疫苗者
mRNA的中文翻译叫“信使核糖核酸”，它原本不是为新冠而研发的，但赶上这场全球大瘟疫，在mRNA技术基础上，德国BioNTech仅几个小时就设计了新冠疫苗（后和美国辉瑞公司合作），而美国莫德纳(Moderna)公司仅两天就完成了设计。才短短几个月，革命性的新疫苗适时问世，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全人类都应该感谢这两位发明者——除了反疫苗的斗士，这对他们是打脸的事。
我在美国见识过把口罩和疫苗政治化的闹剧，还眼见关系甚笃的朋友沦为不可理喻的阴谋论者，口口声声说mRNA疫苗是植入芯片，以控制人的灵与肉。
我还在微信群里看到远方川粉心急火燎地淡化和否认疫情，因为精神偶像川普就是这么做的。他们唯恐野火般的疫情影响了“川建国”的伟业。
说来很讽刺，这些人好像患上精神分裂，一边谴责别国隐瞒实情，却又认为大洋彼岸在夸大和渲染疫情。
他们本是知识人，此时却为政治立场抛弃科学，强烈质疑CDC（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公布的染疫数字。对于mRNA疫苗，更亦步亦趋极右翼的节拍，全力反对。
这东西在远方根本未曾面世，他们是急人所急。依照匿名者Q(QAnon)的离奇谣言，是比尔·盖茨在利用疫苗制造“芯片人”。他们真为美国焦虑！
即使是很有学养的人，一旦认准了某种崇拜物或追随某个偶像，智力马上锐减。这种现象在历史上不厌其烦地重现，不管在他国还是在美国。
我看过疫苗怀疑论者热传的视频，是一群医生到华府林肯纪念堂集会反疫苗，据说那份声明有几千名医护人员联署。我去搜索一下，美国医护人员有900多万！
我还查阅到，反疫苗运动早在19世纪的英国就有，反对接种天花疫苗的领袖还是医生。就那时的民智水准，反对理由还挺唬人——脑部会发生变异；皮肤会溃烂；浑身会长牛毛；会传播多种疾病；会产下半兽人；灵性受污染而无法进入天国……
19世纪的反疫苗漫画，疫苗被描绘成一个患病的牛一样的怪物，接受孩子的喂食。背景中是四位当时著名的反疫苗人士拿着“真理之剑”走近。来源：惠康基金会。
其后每出一种疫苗，都必然引发一波反疫苗运动。但多种新疫苗随着医学进步纷至沓来，造福人类。如今人类从童年到老年都在接种不同的疫苗。比如我，最近还接种了新型带状孢疹疫苗，比我早前已接种过的旧款疫苗反应更大，但更有效。我相信对这种换代疫苗，反对的声音不会少，但人类不会停止前行的脚步。
酣睡者和装睡者
科技革命与抱残守缺的冲突是永恒的，但可悲的是政治介入科学。我以为在前苏联及类似体制下无可避免，此番天下大疫，让我看到美国也会有这样的异种。
川普对疫情的态度及举措，当然受到福奇等人的抵制。人命关天之际，华洋川粉却以人划线，百般辱骂福奇，以护卫英明君主。
白宫前高级助理卡西迪·哈钦森最近在作客电视节目《观点》(The View)时谈到川普对疫情的不当作为，她说：“我记得在2020夏天那段时间……当时我想，这就是我们，就像我们在杀人一样！我知道，我们处理疫情的方式很不负责。”
在疫苗面世之前，新冠病毒才不管患者的政治倾向，共和党人与民主党人死亡率都一样。有了疫苗，共和党右翼多方抵制，红州政府以权力去阻止推广疫苗。后果肉眼可见，仅以俄亥俄与佛罗里达两个州为例，新冠死亡者共和党人比民主党人高出43%！
全美范围新冠死亡率最高的前5个州都是红州。死亡率在全美平均数以上的24州，蓝州有4个，红州13个，其余7州红蓝混杂，州长与议会分属不同党派。
川普在2021年曾在福克斯新闻上表示，他会建议支持者接种新冠疫苗。当时仍有大约50%的共和党男性持怀疑态度。
川普打了疫苗和加强针，却不愿意给民众示范做榜样。不但当时如是，现在亦然。6月份川普上福克斯的电视访谈节目，对答如下——
主持人：你认为新冠疫苗有效吗？
川普：这个问题我不想说，作为共和党，不好谈这个，因为某些原因。
主持人：因为某些原因？
川普：是的。要知道，有人喜欢疫苗，有人恨疫苗。
说白了，川普要维系基本盘，特别是共和党内30%的MAGA铁粉，全是疫苗仇恨者。对忠诚者的皮毛要顺着捋，至于因此枉死几多人命，那不在川普考虑之中。
不止川普，福克斯电视台亦如此，它的员工疫苗接种率超过90%，但所有节目主持人面对疫苗问题都顾左右言他，不肯明言自己已注射疫苗。同理，他们要迎合和收割右翼受众这一畦韭菜。
那些庸众也就罢了，他们犯傻是因为受教育程度有限，任何陌生事物都会威胁到他们认知的边界。如果加上宗教情怀，就更难与之理论。19世纪英国反牛痘疫苗运动，宗教情怀就是强力推手。
让我不解的是华人当中有学历有知识的反疫苗者。他们政治挂帅立场先行，甘心情愿和反智的极右翼人群为伍。让我想起余英时先生的《反智论与中国政治传统》，那是七十年代一场思想讨论中的名篇。如许光阴，看来这一传统依然故我。
我在《美国华人选边的心理奥秘》一文中，对新近移居美国的某位知名人士有发自肺腑的温言建议。希望她沉下来多看多听，特别是走进真实的美国社会体验一下。但这些话都如东风射马耳。
我看到来美坐席未暖的她竟和几个人联署，“愤怒谴责”加拿大特鲁多政府的“暴行”，指加国政府对堵路反疫苗卡车司机的处理方式是“摧毁自由”。且莫说加拿大民主程度比美国还高，她初来乍到就对别国指点江山，实在有点儿那个。
万里漂萍流落到陌生环境，一盆火般围上来的人会对她施加强力影响。只晓得，和她联署的几个人都是最赤胆忠心的川粉，至于那几位是否打过针却出来反疫苗，不得而知。
福克斯电视那帮心口不一的名嘴属于装睡者，这种人是唤不醒的。但那些真正酣睡不醒的人更悲哀，你要是强行唤醒他，他反而会责怪你。
两位mRNA技术的奠基者荣获诺贝尔奖，能否掴醒酣睡者？醒过来会有什么反应？相信会有一种奇葩现象，就是不好意思醒过来，只好继续装睡，这一来，就真成了永远唤不醒的品种。
好比福克斯大出血赔偿7.8亿，唤醒了那些“大选舞弊”论者了吗？并没有。他们不愿意醒来，谁也没法拯救他们的灵魂。
说几段花絮添头
本与主题无关，但川普酷爱在聚光灯下走台，哪怕成日一惊一乍，却乐在其中。所以绕不开关于他的新闻，只好写在文末作为花絮添头。
前司法部长巴尔早就预言，川普的所作所为，将使他余生都纠缠于刑事诉讼。果然如此，川普的余生不是在法庭上，就是在赶赴法庭途中。
此刻川普正在纽约为他的一桩2.5亿美元的民事欺诈案过堂，他钟爱的那位网红律师阿丽娜·哈巴(Alina Habba)居然忘记在陪审团这个选项打勾，让法官直接裁决。现在输掉官司，川普却又抱怨没有得到陪审团审理的权利，须知这个权利是他的律师选择放弃的。
川普和他的律师阿丽娜·哈巴于 2023 年 10 月 2 日在纽约市纽约州最高法院出庭，出席川普民事欺诈案的审判。 来源：GettyImages  
更要说清楚，美国所有刑事案都由陪审团裁决，除非当事人自己放弃，交由法官裁决——就像弗洛伊德跪杀案里那个亚裔警察，他就放弃了陪审团权利。而民事案件由陪审团审理，是需要当事人提出申请的。
按照纽约州法律，民事诉讼中的商业欺诈案无需陪审团审理，但被告可以提出申请，法官可以接受或拒绝。川普此案，法官很可能接受。但被告放弃申请，那是自找。当然，此案交陪审团裁决，也是一个输。
再来看看密件案，一向抠门的川普却愿意为海湖庄园安全监控主管尤西尔·塔维拉斯(Yuscil Taveras)出律师费，足见此人之重要。塔维拉斯开始还嘴硬，但摄像监控公司未删除的原件已在特别检察官杰克·史密斯手中。他约谈塔维拉斯时只播放了一分钟监控，后者即瘫软认栽，马上撤换川普提供的律师，收回以前的证词。
联邦大陪审团昨天公布了塔维拉斯的新证词，他指证安排转移密件和删除录影的人就是川普。如此一来，“销毁犯罪证据”和“妨碍司法公正”这两项罪名是很难逃掉了。
又来看1.6叛乱案的联邦起诉，史密斯新公布5个检方证人，分别是前副总统彭斯、前司法部长巴尔、刚卸任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将军、前白宫幕僚长梅多斯、前白宫首席法律顾问西波隆。
这5个人的共同点——全是共和党人。
最后说到将率先开审的乔治亚州干预选举案，这个更要命。因为经州法院判决的罪犯，以后总统都无权特赦。
被乔州起诉的“十八罗汉”共犯中，第一个反水的是名列第5位的被告伯纳德·克里克(Bernard Kerik)，他是朱利安尼当纽约市长时的警长。此人犯下多宗刑事案，在坐牢前一刻被川普特赦，遂成为最忠诚的川军干将。有如此际遇，居然也反水了！
伯纳德·克里克的律师表示，他的委托人拥有针对西德尼·鲍威尔的破坏性证据，鲍威尔是试图推翻2020年总统选举的川普律师之一。
但克里克的撕咬对象是西德尼·鲍威尔，称这摊鸡毛鸭血，都是鲍威尔的极限谎言闹出来的，什么“大海怪”，什么“深层政府”，说得有鼻子有眼，大家都受了她的骗！
鲍威尔在本月23日开庭受审，她的律师已从嘴硬转调子为“无可奉告”，就是说她在和检方谈条件，极可能是下一个反水者。现在鲍威尔被克里克撕咬，只能加速她向检方投降。
十八罗汉之后，还有三十几个同谋被告，他们心理防线的崩溃是必然的，接下来将会看到更多精彩戏码。
却要说，华川粉最爱念叨的“政治迫害”，来自他们以往的阴暗记忆。在法治社会搞政治迫害，光法律程序就要过五关斩六将，捏造和罗织的罪名无论如何过不去。
阿扁坐牢，有人给他平反了吗？法国前总统萨科齐被三次刑事起诉，和川普堪有一比。听到法国人捶胸顿足控诉“政治迫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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