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府多事之秋，群斗互撕和竞相跳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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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孔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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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府这个秋天事真多。众议院议长悬空四周，这段日子世界发生连串惊变，但美国众议院瘫痪，任何应急措施都动弹不得。

共和党偏偏互撕较劲，硬是选不出议长。身为众议院多数党委实颜面无光。其间一连串近乎闹剧的戏码，对共和党形象、政治执行力、未来选情均带来近忧远虑。

就像翻煎饼，眼见建制派的麦卡锡被八个极右翼议员造反赶下台，主流派斯卡利斯在党内不记名投票中获得提名，30多个极端MAGA议员打死不从，他们虽是党内少数，但众议院里共和党比民主党仅多9席（222比213，有两人辞世，现为221比212），只要有5个共和党人反对，煎饼就焦糊了。

斯卡利斯知难而退，自动放弃提名。极右翼“自由党团”创始人、MAGA极端派别的领袖吉姆·乔丹成为竞逐者，获川普高调力挺。MAGA铁杆分子以血腥语言去恐吓和威迫共和党议员投赞成票，这种暴戾作派俨然MAGA邪教的招牌徽记。

然而，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主流派成员力拒乔丹。为分摊恐吓压力，他们祭出奇谋，私下相约轮流换人投反对票，而且票数一次比一次多。备受羞辱性的精神折磨后，乔丹悻悻然退选。

共和党议员再度内部投票，耐人寻味的是，党内提名是不记名投票，相当程度上有“免于恐惧的自由”。这时推举出来的是温和派党鞭汤姆·埃墨。他在1.6国会认证时，对每一个州的选举结果都投了赞成票，不消说，他拒绝听从川普推翻大选的号令。

MAGA派怎会放过他！川普、班农都齐声叫骂。不绝对忠诚领袖的人，永远过不了MAGA这一关。共和党议员闭门磋商，埃墨知晓有27人反对他，便黯然退选。27之数所占比例是那么小，但共和党席位优势太低微，只要5人跑票，一切都化为泡影。

这个罩门被少数极右翼稳准狠地拿捏住，成了他们骑劫共和党的大杀器。

系铃人也解不下铃铛

如此僵局并非没有拆解之途，就是和民主党协商。当初麦卡锡难堪地连输15轮，被迫答应极右翼最屈辱的条件，只要一个人提出罢黜议长，就可以进入直接投票。据麦卡锡说，他原本不接受这款条件，但在国会大厅遇到民主党师太佩洛西，她示意麦卡锡无妨接受条件，有什么风吹草动，民主党会遵守宪法行事的。

结果麦卡锡被党内头号搅屎棍马特·盖茨策动8人提出罢黜动议，民主党全票赞成。他成了最短命的议长。

麦卡锡有多恨马特·盖茨，对佩洛西的仇恨则要加倍。然而这就是政治。据报道，民主党在投票前开了闭门会议，以视频方式罗列麦卡锡当上议长对民主党各种各样泼脏水的不齿行为，决定不搭救他。

麦卡锡确实做过那些事，不过这也是政治。建制派出身的他必须讨好极右翼，尤其要回报川普的支持。一向“既要又要”而且性格懦弱的他搞不清楚，明面上对抗民主党是游戏规则，但以不实之词开罪于民主党是有后果的。

总之麦卡锡出局了。恋栈权力的他声明不再竞逐议长之位，言犹在耳却又提出方案，自己再任议长，让乔丹任联席议长。此议被党内嗤之以鼻，于是一切回到原点。

议长僵局持续数周，终于选出了迈克·约翰逊。

僵局已经延绵四周，审议通过国家预算迫在眉睫，俄乌、以巴、亚太风云紧急。共和党再也经不起分裂和延宕，否则声誉扫地，2024就别惦记了。于是总算在昨日选出了不为人知的新议长。

来自路易斯安那州的迈克·约翰逊律师出身，是福音派基督徒；川普两次被弹劾他都是共和党辩护团成员；他反对认证2020大选结果；反对女性堕胎自主权；反对学校教进化论；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他支持MAGA主义；反对援助乌克兰……他几乎集极右翼主张之大成，但他不是极端派别“自由党团”的成员。

对他上位最感郁闷的应该是泽连斯基，历次援乌法案约翰逊投反对票的概率是90%。他当选演说也只提到以巴危机，完全不提俄乌战争。议长虽会起到阻挠作用，但做到的也很有限。首先共和党多数席位优势很微弱，其次，共和党里支持乌克兰的主流派声音还是很大——虽然在减弱。

演说中他颂扬里根和老布什，却一字不提川普。

若说正面意义，就是共和党继民主党之后完成了代际交接。80多岁的佩洛西交棒给51岁的杰弗里斯，现在共和党籍议长约翰逊也是51岁。两人均为70后。

反观竞逐总统的候选人，极可能还是拜登和川普二人转，他们都太老了。

共和党右翼支持约翰逊的理由，是找到了MAGA新旗手。温和派支持他的理由，用否决乔丹的科罗拉多州众议员肯·巴克的话来说，“人可能犯错，但仍可成为出色的议长。”他所谓犯错，是指约翰逊虽否认2020大选结果，但没有继续参与选后推翻选举结果。

民主党少数党领袖杰弗里斯在约翰逊当选后发表演讲，他提醒共和党同僚，援乌是两党共识，而且符合美国利益。但台下共和党人表情木然。

纵观前述约翰逊的既往观点，以及共和党右翼的立场，都和美国主流民意逆反。诸如堕胎权、同性婚姻、学校教进化论、援乌……

共和党人占全美选民总数25-30%，其中MAGA极端群体只占10%。这足以让川普在党内提名“遥遥领先”，也使得党内极端派在初选时“宁右勿中庸”，结果是越来越背时，距离主流民众所想越来越远。

但这也使得逆向时代的失意者和恋古怀旧派越来越抵触现实，他们人数越少，就越来越有向心力和凝聚力。这种社会撕裂不是这一代人能弭平的，唯有等他们被时光淘汰。代际更迭能否缓解根本岐见，约翰逊上位正是一种测试。

跳船者的逃生之路

转入另一话题，这一周连接有三个川普律师逃离濒临倾覆的沉船。先是西德妮·鲍威尔，其后是肯尼斯·切斯布罗，这人曝光率低，却是推翻大选的要角。在川普输掉的战场州物色假选举人鱼目混珠，就是他别出心裁的主意。这条毒计得售，美国民主选举制度将完全崩坏！

左起：埃利斯、鲍威尔和切斯布罗，三位川普律师纷纷认罪。

鉴于川普除了狂恋自己，不会关心照拂任何人。就像鲍威尔，从来没有得到川普关照。她认罪后，川普说“我不认识她”。鲍威尔还有两家投票机公司的诽谤索赔诉讼，她在乔治亚州的认罪协议中承认自己编造和推销谎言，是为了骗取川粉更多捐款。这也注定她要输掉那两宗诽谤官司，难逃倾家荡产之厄运。

鲍威尔都扛不住，切斯布罗就更是膝盖发软。前面两个认罪者（第一人是霍尔）认罪协议都相当宽宥，切斯布罗就扑通跳船，他在狂涛中抱住了命运抛来的救生圈。

须知认罪者“抢头炷香”很重要，按惯例越往后认罪协议的条件越差。于是还未回过神来，第四个跳船者就出镜认罪了。此前社交媒体竞猜下一个，多数人认为是珍娜·埃利斯。果然就是她！

埃利斯的角色是和朱利安尼合作，前往亚利桑那、乔治亚、密歇根、宾州等战场州，游说那里的议员拒绝接受本州选举结果。被乔州起诉干预选举和教唆虚假陈述罪。

川普循例不帮别人付律师费，埃利斯已公开抱怨，并在9月间在播客节目中宣称“我无法再支持川普竞选公职。我所以选择保持距离，坦率地说是因为他有一种恶性自恋倾向。简单地说，他从不承认做过任何错事。”

有了这些铺垫，难怪社媒竞猜多认定她要反水。果然，她在法庭上哭噎噎念诵认罪书，承认非法密谋推翻乔治亚州的大选结果、承认教唆虚假陈述和写作重罪（指她为川普撰写通过副总统彭斯拒绝大选结果的备忘录）。

埃利斯笑着拍了入狱登记照，但很快就在法庭上哭着认罪。

埃利斯表示“感到深深悔恨”，“如果当时知道现在所知道的，我就会拒绝在选后代表川普挑战大选结果。”她还有所指地说：“我依靠其他人，包括比我有多年经验的律师为我提供信息，尤其我的角色涉及向媒体和各州立法者发表讲话。法官大人，我没有做而应该做的是，确保其他律师所声称的事实真的属实。”

这明显是指朱利安尼，老朱正被乔州起诉13项重罪。

前面三个认罪者霍尔、鲍威尔、切斯布罗都录制了很长的视频，逐一回答检察官法妮·威利斯关于他们和其他共犯在干预乔州大选的各项问题。埃利斯也少不了这个环节。这些证供不但在乔州法庭产生作用，也将被特别检察官史密斯的联邦起诉援引为证据。

乔州启用的RICO《反敲诈勒索及腐败组织法案》确实厉害，此法专为惩治黑帮而量身定做，一起诉就是一连串同犯，他们很难订立攻守同盟，易于各个击破。果不其然，现在四人已认罪，据悉还有六个人在争分夺秒洽谈认罪条件。

这里有两个人既重要又很特别。首先是前白宫幕僚长梅多斯，他处境很微妙，因为媒体披露梅多斯已成为史密斯的证人，他不在起诉名单上。但联邦层面的协议与乔治亚州无关，乔州并没有饶过他。梅多斯要求把此案移交联邦法院，却被该州法官驳回。这情况对他真是混沌而且尴尬。

另一个人物是朱利安尼，社媒竞猜也有不少人认为他是下一个认罪者。我却觉得，他只能是最靠后的一个，甚至有顽抗到底的可能。主要原因是他介入程度太深，就算和史密斯达成协议，联邦司法部也不太可能全部豁免他的罪行。联邦不能脱罪的话，在乔治亚州认罪又有什么意义？

对朱利安尼而言，唯一的心理威慑是在乔州坐牢不是闹着玩的，红州监狱环境普遍恶劣，看过周润发的《黑狱风云》吗？乔州牢狱只怕比这更差，须知今年以来富尔顿县监狱已经有七个犯人死亡，其中有人据称被“臭虫和昆虫活活吃掉”。

当然，朱利安尼唯一的心理支撑是川普万一“二进宫”，赢得2024大选，那就会大赦天下。会有那一天吗？川粉信念坚定：一定有！

只不过，就算有那一天，川普也特赦不了州法院判处的犯人。何况川普未熬到2024大选，自己也可能先进去了——罗姆尼是这样认为的。

幸而美国联邦法律一般会对65岁以上的老年非暴力犯人宽大处理，川普罪成，戴电子脚镣居家幽囚的可能性最大。乔治亚州相关法律规定我没查过，未知其详。总应该有宽待老人的条款吧？

谢天谢地，美国是讲人道主义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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