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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朋克养生吗?
“特种兵式旅游”一词刚出现的时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穷游”。虽然两者确实也都有考虑性价比,但一个本质的区别是旅游的强度。都说是“特种兵“了,那自然是有一种“时间不够,体力来凑”的气势。
特种兵式旅游的现象首先出现在大学生群体,也是情理之中。课业再繁忙,也还是要抓紧青春体验生活。一天当有48个小时来用,三天足够爬五岳。在麦当劳睡个通宵,为的就是第二天能最快行动起来。
当更多步入职场的年轻人开始用这种方式之后,特种兵旅游的含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与其说是体验生活,倒不如说是要脱离繁忙的日常,哪怕它并没有给身心带来愉悦。
《我的解放日志》
英国的社会学者约翰·厄里在《旅客的凝视》中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旅游,或者更广泛地说,“出去玩”这件事,之所以值得讨论,是因为它是与平时的状态相对的。用他的话来说:构建出旅游凝视的东西,取决于与其形成反差的东西,取决于非旅游体验的类型是什么。

通俗来说,那就是你日常的生活习惯、看什么样的书和电影、以及你本人是悠然自得还是时间管理大师,这些都会影响你对旅游的规划。反过来,通过对旅游的讨论,我们也更能理解社会的文化以及变革。
《一人露营》
对于有心要在课业的夹缝中旅游的大学生来说,小长假都显得绰绰有余。
姗姗在武汉读研一。她的特种兵旅游经历发生在周末,确切地说,她只用了周日一天,完成了到环球影城的打卡。她去北京的主要目的是跟随导师一起开会,时间是周五和周六,而下个周一一早就有课。
环球影城其实只是按照之前在小红书上看到的推荐晃了一圈,但为了这半天,她周日起了个大早,然后在下午五点赶到了火车站。晚上要坐八个多小时,只有卧铺。
“因为后面有日程所以没有玩得尽兴,而且身体非常疲惫。”她说。
《少年斯派维的奇异旅行》
在回去的路上她也没能好好休息。因为第二天要在课上presentation,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床边赶ppt,到了凌晨才稍微睡了一下。“我清楚地记得下了火车、坐上地铁赶到学校时是九点四十,十点就要去pre了。pre比较顺利,但我自己知道其实准备得很不充分。”她说。
虽然劳累,但按照她的说法,如果再来一次,仍然会选择再奔波一回,毕竟“人生重在体验”。这种说法,与许多媒体报道中大学生特种兵旅游的心态相似。支撑“体验生活”的关键,既不是金钱也不是时间,更多的时候可能是体力。也正是因为如此,特种兵旅游甚至可能是闪念间的说走就走。
《坠落》
轨迹是一名在广州读大一的学生。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平时的生活方式是“摆烂”风格,但五一小长假,朋友从海南来找他玩,于是两个人在广州暴走了一番,去了包括圣心大教堂、永庆坊和广州塔在内的多个景点。强度最大的一天,轨迹走了3.8万多步。
这一天,两个人先是在动物园逛了一圈,然后乘地铁去了相距10公里的广州塔。但这些都不是重头戏,他们决定看第二天的日出,于是在半夜吃了火锅以后去爬了白云山。爬了大概两个小时到了山顶,还不到凌晨五点。
“等到天亮,发现那天天气不好,没有太阳。”轨迹自己都笑了。“只能看见一点点光。计划的时候也没有看天气,这就非常得难受了。”
后来他才知道,看日出的最佳位置是需要预约的,距离他们在的地方还隔了挺远。按照他的说法,这次累得够呛,以后也不想体验了。但他也表示,其实休息了一天以后,体力也就恢复了。
这或许也能代表大部分大学生的心境:平时可以趴着,但有需要的话——不管是自己临时起意还是有搭子一起——拉起来说试就试。
《欢乐时光》
大学生是特种兵旅游的主力,但说走就走的旅行其实在国内外都早有盛行过,这背后也如《旅客的凝视》所说的那样,折射出了不同的社会文化。
曾经让世界侧目的“大妈团”可以说是老一辈的特种兵。虽然老人们大多跟团,而年轻人是自己做攻略,但从“短时间尽量去更多的地方”这个核心维度来看,两者目的如出一辙。
大妈团和特种兵反应了两种心态。老一辈喜欢一天换一个城市,是因为他们觉得这种旅游“性价比”超值,要是能够再额外去几个地方,那就更是赚到。某种程度上,这与他们日常节省的消费观念是挂钩的。如果说“走马观花”对特种兵旅游而言是一种遗憾,他们是迫于时间压力才如此紧凑,对大妈团而言,多走多看就是目的所在。
《脸庞,村庄》
横向来看,也可以发现这样一个现象:国外很少出现特种兵式旅游。恰恰相反,从理念到实践,主打的似乎都是“慢”和“悠闲”。

1980年代,一位意大利社会活动家提出了“慢食运动”(Slow food movement)的概念,为的是抵御连锁巨头麦当劳以及伴随它而至的快节奏生活。这种“慢”的价值观随着时间广泛渗透到了生活的各个方面。2004年,加拿大作家Carl Honoré的《In Praise of Slow》一书对“慢生活”下了一个深入人心的定义:“这是一个针对越快越好理念的革命,它并不是说以蜗牛般的速度去做任何事情,而是以正确的节奏去做事。与其去计算分秒,不如去珍惜和品味……质量大于数量的理念涵盖所有的事情,从工作到饮食再到育儿育女。”
这种状态也包括旅游。不过,慢生活和慢旅游背后,有一个与之匹配的社会范式:相对宽松的生活节奏以及每年差不多两周以上的带薪假期,让他们没有必要那么匆忙。哪怕是大学生,每年也有一周的春假可以自由支配。毕业之后,还可以选择gap一年,去实现种种旅行计划。
《迷失东京》
于是,这些出去玩的选择,大多数顺延了日常的行为习惯。哪怕是上强度的旅游,比如骑行几千公里辗转于不同的城市,也是因为自己日常有骑行的锻炼习惯。
国内也出现过对快节奏的反思和对慢生活的追求,但在一个社会齿轮高速转动的内卷环境中,最终生活和旅游会倾向于快慢的哪一端,似乎不言自明。况且,这种日常经验对旅游的加速还在加剧。疫情之后的“报复性出游”欲望不假,但因为平时的工作,也只能选择在双休日实行。
《旅客的凝视》中提到,人们对旅游的期待,是通过电影、电视、文学作品等非旅游的东西建构和维持的。放到当下的语境中,社交媒体承担了很大部分“制造旅游”的功能。
“与其说为什么大学生选择这样的方式来游玩,不如问为什么特种兵游行在小红书上如此火爆,它的传播机制和被模仿的机制是什么。是不是当下的社交媒体塑造了我们的旅游方式。”One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道。
在今年的五一,One利用两天的时间逛了逛香港:看了草间弥生的展览,看了《悲情城市》的电影,也和多年不见的本科同学吃了日料。为了这两天,她整整规划了三个周末,也没少参考社交网站。事实上,《悲情城市》的电影票也是小红书网友出给她的,只要了130港币。不过她表示,这趟旅游最惊喜的恰恰是来自计划之外的部分,比如在电影结束后和朋友的聊天,以及之后临时起意和朋友一起坐着被艺人姜涛粉丝包揽的免费叮叮车去的神秘酒吧。
遗憾的是,随着越来越精密化的旅行地点管理,那些能够让我惊喜的,真正来自生活给予的而不是社交媒体他人经验传授的部分越来越少。”她说。
《爱在日落黄昏时》
特种兵式旅游是累的,但也还是需要的。这种见缝插针的“休息”已经被熟练运用到了工作和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打工人有朋克的养生方式:上班时抿一口枸杞就算没能回血,在心理上也是一种安慰。周末还有工作,那么索性带着电脑去约饭唱K,回家再泡个脚,那也算是充实了。在准点下班都可能面临被辞退的情况下,在加班的时候休息,这总归是可以的吧?
日常强度已经拉满,特种兵旅行更可能是额外的负荷,而非休养。因此,在网上搜索“打工人特种兵旅行”,画风和大学生完全相反:“好累,再也不了”的声音占据主流。
大喜是一名美食类媒体的编辑,自称属于活泼随性的ESFP人格,平时对探店打卡就很有兴趣。有一个周五,想去附近的城市转转,看了一圈之后无锡有票,就去了。两天打卡了10多个店,累得很。也是在这次回来之后,打消了以后当特种兵的念头:“如果说玩嗨了的话,肯定还是会想再特种一下,但如果说很累的话,那就算了……其实我感觉现在很多上了班的年轻人应该不太能接受特种兵这种方式吧,因为真的很累。”
她理想中的旅游,是探店的时候不踩雷,并且恰好去的景点人不多,但就目前来看,后半部分很难实现了。
《穿越大吉岭》
那么,我们还能有好好养生休息的机会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就得回到对社会日常工作的讨论上。有一些公司开始了“做四休三”的试验,但是否能推广还有待观望。一方面,公司面临着业务的质疑,比如因为推行四天半工作制而上了热搜的乐视,成为一家“神仙”公司并不能直接解决负债问题。另一方面,一些公司担忧如果以“宽松的日常”示人,容易吸引只想摸鱼的人。
真正能得到养生机会的,反而是曾经的“大妈团”,那些更为年长的退休人士,因为有钱有闲,得以在夕阳团里慢悠悠地享受起了人生。
面对这样的矛盾,无怪乎朋克养生在年轻人中的盛行。哪怕用几个小时的奔波换来一分钟的打卡留念,也足够心满意足了。
《德州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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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过旅游特种兵吗?
撰文_kidddd  编辑_yuhua排版_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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