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岁这一年,个人小气候与社会大气候风云巨变。于我而言,简直是将“三十年未有之大变局”高度浓缩在十二个月里,以至于都不知该如何下笔。
回到去年生日前后,彼时我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自大学毕业起就供职的报社,换一份工作,也换一种人生。
此前十余年,我揣着一点新闻与教育的双重理想,把这段职业生涯当成一份事业去经营。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双重理想背后的使命,已变成双重意识形态的枷锁。多说无益,不如转身自去。
附着在这份工作之上的待遇、身份,乃至那种半体制内的人生,都成了过去式。站在2022年的秋天,这样选其实未必合时宜。感谢楼吞吞,她从未对我的决定提出疑问。自由从来都是奢侈品,还好,我身边容得下一点自由。
许久之后,我看到叶克飞老师写的一段话,忽然觉得如此贴切:
我见过许多有着相似经历的人,大道同行,并不孤单。我也理解依旧身处其中的朋友。有时我跟他们开玩笑说,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可所信的道还得靠你们守住。能枪口抬高一寸的时候,请别把好人定义成“我让犹太人死得痛快了一些”。对于有相近价值观的人来说,那注定是一条更难的路。祝他们好运。
当然,下定决心是一回事,付诸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任何一份做了十年以上的工作,都早已融入生活血脉,离开,不啻于一场内心的地震。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切分、善后、告别,筹谋,布局、迎新,然后来到读库,开启一场未知的冒险。
这注定是一场冒险,从教育媒体到图书出版,即便是相近的赛道,也要跨越重重门槛。但是,正像来读库前六哥跟我说的,“值得一试。”我还是在做教育,给中国教育打补丁,那是我的“天命”。推着少年读库一点点往前走,其中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围城》里赵辛楣不是讲过吗?“办报是开发民智,教书也是开发民智,两者都是‘精神动员’,无分彼此。论影响的范围,是办报来得广;不过,论影响的程度,是教育来得深。我这次去也是添一个人生经验。”把“教书”改作“出书”,这段话我拿来就能用,甚至我在出书的同时也依然在教书,做青年社群——做教育,路总有很多条,往前走就是了。
这半年来,我尝试去为少年读库修桥铺路,并因此与许多优秀的头脑产生连接——一个滋养了我十余年的文化品牌,如今,我能以它之名,去找到更多此前就熟知却未曾有机会打交道的人物,尝试去为世界、也为读库创造一点价值,为自己赢取一些回报。如果好工作有定义,至少,对于此时的我而言,这就是份“值得一试”的好工作。
但我又清晰地知道,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去岁以来,我们见证了一场不出预料的大会,告别了一位代表着上个时代的长者,又亲历了一次公共政策的大转向。时至今日,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今时早已不同往日,谁都无法再用曾经的预期去规划未来的世界。
此番换工作时,我也与许多良师益友探讨过可能性,其中也不乏充满信任的邀请。对于那些信任,我铭感五内,只恨不能分身若干,投入其中以为回报。但我也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些可称一时俊杰的人物,倒退七八年,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给出宏大的愿景,如今,大家也只是具体说说,要做什么事而已。
这是好事吗?埋头苦干,踏实做事,自然值得肯定。这是坏事吗?预期走低,不计长远,当然绝非福音。但我们就身处这样的时代,好与坏,有如硬币的两面。硬币抛到空中,在落地之前,我们本也不必去管它;落地之后,我们更是改变不了结果。硬币在空中的这段时间,恰似我们置身其中的此时此地。
那么,也唯有做事而已。与过去最大的区别,是我身后不再有所倚靠,闯荡江湖,交游天下,凭恃的只是一人一剑。如此行走三十年,如果退隐前能跟我女儿说:“你看,老爸这些年的努力,还是让世界变好了一点。”想想也还挺酷的。
那就自由地出发吧。乱刻先生,生日快乐!
题图摄影︱diapic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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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补刀——
指鹿为马的生活日常。
图片来源/手机摄影大师 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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