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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梅西的少年够勇敢，妥协苟且的我们太怯懦
文/宫殿楼台
一
这几天，跳下三米多看台、冲进球场拥抱球王梅西的那位少年成为了尽人皆知、令人好生佩服的英雄。当时，场内的万千观众对其狂呼加油、牛逼，现场气氛令人血脉贲张、热血沸腾；事后，各类媒体、舆论争相叫好、点赞，就连央视和新华社在报道时也没表现出责难之意。少年的勇敢，确实是惊艳了世界，给我们平庸沉闷的生活吹来了血气方刚、肆意狂野的青春风暴，让我们大有久违的青春重新来过、耳目一新的畅快淋漓感觉。
少年的行为固然并不完全妥当，他也受到了警方行政拘留、被责令十二个月内不得进入体育场馆观看同类比赛的处罚。好在少年的行为破坏性不大，网上也没有公布行拘的具体时间，估计也就是象征性惩戒一下、以儆效尤罢了。
少年的具体行为没必要效仿，但他尽己所能实现自己梦想的精神却震撼人心。若是不明内情，单从表面看来，我们似乎会觉得少年的行为有失鲁莽，好像是心血来潮、一时冲动。其实不然，这一行动是他精心策划、蓄谋已久。他在微博里写道：“本来打算给自己安排一下梅西正规渠道的合影，但是真的太贵了。之前看到国外也有球迷冲进场内合影，觉得很酷，又可以立省100000+，所以就有了这想法。去看比赛前和朋友说了，本来打算和另外一个朋友也冲进去帮我打掩护，没想到他居然临阵退缩了，得亏票还是我给他安排的。这场比赛之前跑了一周的1000米，每天跑5个，没白费。”对自己行为的后果，少年还提前咨询了律师。这样看来，他非但不鲁莽，而是很有头脑和尺度，提前对需要担负的后果进行了预判，权衡利弊之后做出了最终决定和行动方案。他的想法无外乎就是，能够和偶像梅西拥抱，即便受点处罚也值了。少年六岁就开始把梅西作为了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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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位少年比比，我们很多人难免汗颜、气短。年轻时候，每个人都念叨着做自己的主人，遵循自我意愿，主宰自我命运，活出自我风采。及至羽翼渐丰、踏入江湖，却发现“为人不自在，自在不为人”，动不动就感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实生活中，在升学、择业、恋爱、婚嫁、职务晋升、人际交往等方方面面，很多时候我们根本由不得自己，需要听命于父母、领导、他人等外界因素，要讲究江湖规矩、接受社会制约，更要听从命运这个大神的安排。我们或神气活现,或低眉顺眼地在世间奔走辗转，无论是个人的选择，还是江湖的规矩、社会的制约，最终都统统被纳入了命运这张无形的巨网。
第一次听到大侠傅红雪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台词，是大学寒假在家看根据古龙武侠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天涯·明月·刀》。当时刚二十出头，按说正是意气奋发、牛气冲天、觉得可以晃着膀子闯世界的年龄，可生性悲观、优柔寡断的我却被这话击中了，动不动就把它当成了口头禅。
连飘逸洒脱、快意恩仇的侠客们身陷江湖风云、左右为难、违心行事时都会喟叹身不由己，何况身在万丈红尘、面对一地鸡毛的我等区区草民？
少不更事、未涉酒场之前，看到大人们喝酒喝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馋得心里发痒，恨不得抢过酒杯尝几口；读过人生几何对酒当歌、李白斗酒诗百篇之类的句子，更是对喝酒心生向往。上了大学，终于可以放开喝酒了，这才发现竟然酒精过敏，稍一沾酒便浑身赤红发痒，略微过量便脸色发紫得吓人。由此，只好对酒敬而远之，能不喝就不喝。

《乡村爱情》剧照  图源网络
参加工作后，酒局多了起来，更加上俺们山东酒风彪悍、劝酒之热情执著与规矩花样全国闻名，上了酒桌想不喝连门都没有，除非你不想在江湖上混了。人在江湖，总得交往吧，交往就免不了应酬。上了酒桌你要是不喝酒，桌上的一帮子人就开始奚落：“还算个男人不！”“还噶胡不噶胡了！”“不哈酒，上什么酒桌？”“哈酒过敏？哪儿过敏，不危及生命吧？”任由你心意再坚定，也架不住这番狂轰滥炸，只能败下阵来，硬着头皮喝。
要是较熟的人坐一起还好说，能厚着脸皮讨价还价、尽量少喝；就怕桌上还有不怎么熟的人说上几句“初次相识，给个面子”之类的客套话，感觉不喝对不住人家似的。公职部门还没实行禁酒令的时候，单位里的应酬接待较多，更得“能喝半斤喝八两”地殷勤陪酒敬酒，以充分体现下级对上级的敬意。长此以往，也就懒得以过敏为由开脱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成为了浩浩荡荡喝酒大军中的一员。老娘每每见我喝多就责怪：“明明知道哈多了受罪，还哈这么多!自己不哈，人家还能捏着你鼻子灌……”我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地喏喏搪塞，没法跟她老人家解释身不由己的苦衷，更无法正视自身的弱小与怯懦而变得勇敢起来，只好螃蟹过河随大流地苟且，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二
在江湖中，在命运的巨网里，不同的人上演着不同的剧本。
如同拥抱梅西的少年这般勇敢的人我命由我，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陶渊明念叨着“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不为五斗米折腰，过起了“种豆南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贝多芬扼住命运的咽喉，荡气回肠地谱写了我命由我、逆天改命的《命运交响曲》；梭罗为了抵御物质文明对人的异化，拿自己做实验，独自跑到瓦尔登湖边，拎着一把斧头，建起小木屋，开采小菜园，把“看四季轮回”作为职业，过了26个月自给自足的生活，并就自己的经历、思考写下了传世作品《瓦尔登湖》。
这些人显然是人中龙凤。而更多泛泛之辈仿佛人中牛马，并没有这般勇敢率性，只是默默无闻地循环着或是听天由命、或是顺天安命的平淡轨迹。这类人中牛马们受制于现实压力和自身能力、意志的局限，一步步放弃曾经的热血与梦想，向现实缴械，与自我妥协，被清规戒律、繁文缛节和生活琐屑裹挟着，身不由己，身随日转，一天天演绎着几乎雷同的情节，不曾走完青年时期，就仿佛进入了晚年，毫无悬念地精准预定了生命终点。
还有少数人仿佛人中蝼蚁，生活在社会底层，经济拮据、生活贫困，如贫困山区的百姓以及那些因生活所迫而自绝离世的苦命人，他们更是身不由己、苦不堪言。
从人格来说，人中龙凤也好，人中牛马、人中蝼蚁也罢，所有人都生而平等，却活出了不同的生活质量和层次，有人我命由我，有人身不由己。这当中的责任除了个人之外，还在于江湖，还在于环境，还在于命运。所谓命运，其实是个人与江湖、与环境相互作用、博弈的结果。
最近读了曾任《人民日报》海外版总编、现已退休的詹国枢先生的《听凭风雨来》。在书中，詹先生结合自己插队、读书、调动、退休等七个人生拐点，总结出“大命由天、小势可为”的八字真言。“大命由天”说的是出生、遗传、经历等个人不可变更的外部环境，“小势可为”说的是可以发挥主动性的个人努力。这八个字用在个人与江湖、与环境相互作用、博弈上来说，个人能力和意志超脱了江湖束缚，就会体验到我命由我的豪情，而江湖束缚了个人能力和意志，就会品味身不由己的无奈。事实上，百分百的我命由我与百分百的身不由己都不存在，现实状态就是在我命由我与身不由己之间摇摆。
能力与意志超强的人，可以霸气地宣称并实现我命由我，如这位跳下看台、冲进球场的少年，还有写官场小说的王跃文和曾是“全国优秀县委书记”的陈行甲，前者曾经因为觉得呆在机关要仰人鼻息，就辞职回家专心写起了小说，后者因为不想再在仕途刷履历，就在提拔之际辞官不就，转投公益事业。他们是人中龙凤，是改造江湖、泽惠他人的强者。
现实中，我命由我的人中龙凤终究少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强者，还有小部分生如蝼蚁的弱势群体和更多如牛如马、不强不弱的中间分子在感叹身不由己。

《乡村爱情》剧照  图源网络
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人在江湖混，谁能不挨棍？感叹身不由己的时候，人们常用这句话来自我安慰。既然大家都挨刀、都挨棍，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那就顺势而为、随遇而安吧。这显然是师承了阿Q的精神胜利法。
而人往往得寸进尺、得陇望蜀，想开了之后，又难免设想怎么才能少挨刀、少挨棍，少些身不由己，多些我命由我。这除了需要个人要象江湖大侠那样提升功力、淬炼意志之外，更需要江湖为个人提供尽情舒展、我命由我的自由。时势造英雄，个人还得仰仗江湖的成全。江湖的风气好，人挨的刀、挨的棍才会减少。
公职部门实行禁酒令之后，公务人员工作日中午不得饮酒，让公务人员避免了一天喝两顿的伤害。严禁酒后驾车以及醉驾入刑之后，更是为躲避喝酒提供了护身符。这就是江湖对个人的保护和成全。对喝酒望而却步的我，对此戏谑：有了这样的制度保驾护航，为酒所困的公职人员大概可以多活几年。
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而好的江湖、好的制度却可以给人提供防火墙和护身符，让人如虎添翼，让人扶摇青云。就拿刚刚结束的高考来说：一是由过去每年高温酷暑的7月6、7、8号举行改为温度更为适宜的6月；二是由过去的考前填报志愿改为出成绩后再填报，这样的变革自然是更科学合理，更有人性化，也更受欢迎，更能让考生充分体验我命由我的自在与豪情。再回到冲下看台、拥抱梅西的少年，如果有价格适宜的正规渠道接触偶像梅西，他又何必苦苦谋划这样一出？
在呼唤出台更多好制度、营造舒心江湖的同时，作为能够克服惰性、发挥积极主动性的个体，也不妨给自己打打气、鼓鼓劲：生命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还有星辰大海。为何不摆脱怯懦，超脱苟且，勇敢地去吟诵诗歌，去奔赴远方，去欣赏星辰大海，去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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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楼台：修心养性读闲书，胡思乱想写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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