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另一种思考方式——不是通过建造围墙或设立法案来推动移民改革,而是通过设计。”
“如果有人再次向我提出「建筑师为什么要和墙扯上关系?」的批评,而唯一的建议是「墙必须被拆掉」,我认为这不是设计师的职责。事实上,设计师应该去想象——用什么方式来代替它,因为总得有什么东西来将这些社区、景观和生态重新组合在一起。”
“最有力的启示恰恰是这堵墙的“无用”——它把人们聚到一起,而不是将他们隔离开来。当人们从各处涌向这座围墙,他们会意识到这两侧的地景其实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相信,如果围墙两侧的人们可以(通过设计)被聚合起来,那么围墙最终一定会被推倒。”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201篇讲座。
本文主体整理自2017年11月16日,罗纳德·雷尔(Ronald Rael)在哈佛GSD的讲座,讲座受到大卫·洛克菲勒拉丁美洲研究中心(the David Rockefeller Center for Latin American Studies)的支持,原题目为“Borderwall as Architecture”(作为建筑的边境围墙)。讲座视频地址为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DFzZKQpd7s,由张婕翻译,王婉琳编校。
译者:张婕
设计师,自由撰稿人,港大建筑学硕士,曾任职于上海阿科米星事务所、香港THEEAE事务所
编校:王婉琳
知识雷锋执行主编,清华建筑学院博士生,研究日本战后建筑与思潮、国际建筑文化交流
主持人:黛安娜·戴维斯(Diane Davis)
曾任哈佛大学设计研究院城市规划与设计系主任,Charles Dyer Norton区域规划和都市主义教授,GSD“墨西哥城市倡议”项目主任,研究兴趣包括城市化与国家发展、城市治理、城市社会运动等,特别关注墨西哥。
主讲人:罗纳德·雷尔(Ronald Rael)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环境设计学院建筑学教授,与建筑师Virginia San Fratell共同创立Rael San Fratello工作室,他的研究将本土和传统材料实践与当代技术和问题联系起来,是增材制造、边境墙研究和生土建筑领域的设计活动家、作家和思想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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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场 介 绍
主持人:黛安娜·戴维斯(Diane Davis)
哈佛大学设计研究院城市规划与设计系前系主任
欢迎各位。我应该和现场的大部分人都认识,但以防万一(还是进行一下自我介绍),我是黛安娜·戴维斯(Diane Davis),哈佛大学设计研究院(GSD)城市规划与设计系(Department of Urban Planning and Design)的系主任。今天我也很高兴能以另一个身份出席——哈佛大学设计研究院的“墨西哥城市倡议(Mexican Cities Initiative)”项目的主任。我研究生涯大部分的工作都关于墨西哥,所以我对于能够受邀来谈一些关于墨西哥的重要问题感到特别兴奋,相信大家也都一样。
我要感谢佩吉·约翰斯顿(Paige Johnston)的帮助以及学院的交流办对本次活动的组织和支持。另外,我也看到现场有来自洛克菲勒拉丁美洲研究中心(Rockefeller Center for Latin American Studies)的朋友和同事。我同时既是墨西哥、中美洲教员委员会(Faculty Committee on Mexico & Central America)的主席,本身也是一位研究墨西哥和拉丁美洲的教员。非常高兴我们可以在这里进行这场跨学科的对话。
不过相信现场的大家不是为我而来,而是希望从罗纳德·雷尔(Ronald Rael)这里得到更多信息——他今天将为我们带来题为“作为建筑的边境围墙”(Borderwall as Architecture)的讲座。我知道大家都看到学院里的海报了,但我还是稍微介绍一下罗纳德——他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建筑学教授。我们刚聊到他曾在哥大师从肯尼斯·弗兰姆普顿(Kenneth Frampton),并开始了新工作(我不会忘记你在办公室讲给我的好故事)——他的一本书刚刚出版:《作为建筑的边境围墙:关于美墨边境*的宣言》,这正是他今天要和我们谈的。但我同时也注意到他的履历里有很多关于生土建筑(earth architecture)的创作,这都源于他和家人来自的科罗拉多州-新墨西哥州边界地区——他的家族大约有10代人讲西班牙语,来自我们称之为(美国)西南部的西班牙语中心地区。
所以,我猜我们会看到更多他自己的关于边界、边境(以及也许关于生土建筑)的线性思考和知识积累。此外罗纳德也被纽约建筑联盟(Architectural League of New York)提名为“新锐之声(emerging voice)”,并曾获得多个奖项,如数字实践优秀奖(Digital Practice Award of Excellence)。所以我也期待能听到有关数字实践(digital practice)的内容,以及关于计算机辅助设计(Computer-Aid Design)如何介入你工作的事。
如大家所知,他是一个文艺复兴者*(Renaissance man),有很多有趣的关注点与我们学院的课程和学生们对政治的思考相吻合——关于政治、建筑中的政治、美墨关系,以及关于对我们所生活的更大的建成环境的、超越主权和领土边界的创造性理解。
那么话不多说,让我们有请罗纳德。
*该讲座举办时罗纳德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环境设计学院的建筑学副教授,现为教授。讲座主要关于罗纳德在2017年4月出版的同名出版物《作为建筑的边境围墙:关于美墨边境的宣言(Borderwall as Architecture:A Manifesto for the US-Mexico Boundary)》。
*美墨边境围墙:也叫特朗普墙。在2016年总统竞选期间,特朗普多次呼吁在美墨边境线上修建更高的边境围墙。2017年,特朗普正式签署修建围墙的法案,但由于没有资金,施工直到2019年才开始。2019到2020年,有402英里的围墙被新建。最终,边境围墙的施工在2021年拜登上任后被叫停。
*文艺复兴者:也被称为Universal Man,意大利语Uomo Universale,是从文艺复兴时期发展而来的概念,便是兴趣广泛并且精通多个领域的人,也常常用于非文艺复兴时期的非凡人才。
 讲 座 正 文
主讲人:罗纳德·雷尔(Ronald Rael)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环境设计学院建筑学教授
感谢黛安娜和佩吉,也感谢哈佛大学设计研究院的邀请。很荣幸来到这里。我今天要谈的并不是印度的数字建造项目,不过,这个边境项目以及我关于3D打印和生土建筑的项目都是同源的——它们是同类关注点生发出的不同分支。

你们可能又会问:你是否来自墨西哥?其实我并不来自那儿。但我确实认为自己是一个“边境居民”,只是这个“边境”可能和你们所想的稍有不同。
新墨西哥州与科罗拉多州之间的圣路易斯山谷
我来自一个横跨了新墨西哥州(State of New Mexico)和科罗拉多州(State of Colorado)的、叫做圣路易斯山谷(San Luis Valley)的地区。划定出这个地区的是两个州的州界以及一段长13000或14000英尺、海拔8000英尺的山脉。
红线为1848年的墨西哥北部边境
这在1848年时曾是墨西哥的北部边境,因此这里有许多墨西哥和西班牙政府拨赠的、用以安置人口的土地(land grants)*。19世纪中期,这个土地占有和安置的进程不断被推动。
*Land Grants:政府赠地,是殖民国家政府将土地授予国民以推进地区殖民化的政策。
从圣路易斯山谷流向得克萨斯州南部的格兰德河
同时这里也是格兰德河(Rio Grande River)的源头,而这条河现在是美墨两国在得克萨斯州的边境线。
红色部分为1861年墨西哥在该区域的剩余领土
1845年*得克萨斯(Texas)脱离联邦*加入邦联*,这个红色区域就成了墨西哥仅剩的部分。区域内的另一条分界线是就是格兰德河,它的一侧是墨西哥,另一侧是与美国和得克萨斯的争议地区。
*此处时间可能有误,得克萨斯是在1845年加入联邦,在1861年脱离联邦加入邦联。联邦和邦联是美国南北战争期间南北两个政权的简称,联邦(联盟)为“北方”,邦联为“南方”。
*联邦(The Union):也称联盟,指南北战争时由林肯总统领导下的美国政权。
*邦联(The Confederate States):指美利坚邦联或美利坚联盟国,是1861年至1865年间美国南方的11个蓄奴州脱离联邦后重新组成的政权。
圣路易斯山谷地区争议地区的军事堡垒分布
于是这里修建了大量的堡垒,成为了一个军事化的边境。状况和今天的边境军事化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有些方式上的不同。
用土砖建造的军事堡垒
这些堡垒建立的土地上,汇集了的不同文化和景观。上图是科罗拉多州的一处由土砖建造的堡垒。它们被建立在特定的边界上,并且融合了美洲原住民、西班牙和墨西哥的建筑形态和建造技术。类似的案例在该区域还有很多。

陶斯普韦布洛民居(Taos Pueblo)
上图里的建筑物是这些美军堡垒建筑风格的出处——建造于12世纪的陶斯普韦布洛民居*(Taos Pueblo),这也是美洲最古老的持续有人居住的多层建筑物。
*陶斯普韦布洛(Taos Pueblo)是美国新墨西哥州北部的一个历史悠久的原住民村落,村落中用土砖建造的民居也被称为普韦布洛(pueblo)。
使我感兴趣的正是这种文化的汇集、碰撞和融合——边界既是具有争议性的和融合性的场域,也是“身份”被同时定义和共享的场域。我的许多建筑作品和研究项目都在探寻这一点。
关于科罗拉多州颁布边界戒严令的新闻
有趣的是,后来在1936年,科罗拉多州政府决定在该州颁布戒严令*,以防止墨西哥人从新墨西哥州进入科罗拉多州。
*1936年科罗拉多州的州长(Gov. Edwin Johnson)为了阻止新墨西哥州的穷人和外国人跑到科罗拉多州与本州居民争夺福利,颁布了边境戒严令,调动了800名的科州国民警卫兵(Army National Guard)到两州边界去防守。但戒严仅短短10天就因为州内农牧业的反弹和新墨西哥州威胁停止购买科州的产品而草草落幕。
新墨西哥州和科罗拉多州之间的边界检查站
因此许多边界检查站被设立在了这两州的边界上(那时新墨西哥已经加入了联邦)。人们会被阻拦并送回他们所属的州——只要被认为是墨西哥血统,在铁路和公路系统上也都会被拦下。
最早的圣洛伦索教堂(1899)
这个区域的建筑物也同样具有这种融合特征,例如这座修建于18世纪晚期*的圣罗伦索教堂(San Lorenzo)。这座建立在美洲原住民保留地的西班牙式教堂同时采用了来自这两种文化的建造技术。但你会发现,到18世纪为止,这里还没有工业化建材的痕迹——墙体是由泥土做的,屋顶的圆木是从后山上采伐的,而钟则是用青铜和沙子铸造的。
*此处关于教堂最早的修建时间可能不准确,资料显示该教堂在1620年前后建成,而后在1680年前后被烧毁并重建,之后在1700s又经历过一次重建。关于该教堂的详细历史资料资料可阅读:
https://publishing.cdlib.org/ucpressebooks/view?docId=ft72900812&chunk.id=d0e4972&toc.id=d0e3328&brand=ucpress
改造后的圣洛伦索教堂(1935)
而后随着铁路和木材厂的出现,建筑物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教堂现在有了一个锡制的斜屋面,并且新增了铣削木材(milled lumber)做的小圆顶(cupola)。它的正立面和庭院的入口门面都覆盖了石灰抹面。
今天的圣洛伦索教堂
让我们快进一下,来看今天的圣罗伦索教堂——它受困于所有这些文化之间,却仍试图定义出这座教堂最真切的版本。此时粗糙的铣削木材被拆除,而平屋顶被还原(不再是土做的而是沥青做的)。还有个浪漫的梯子放在那儿,我猜是用来察看沥青屋面用的。然后你能看到那个奇怪的木制入口。这是唯一一处使用铣削木材的痕迹,还有一个带有金属光泽的平顶。而现在的正立面是用混凝土浇出来的,完全凝固冻结在这个瞬间。
前序思考与创作
01 马尔法住宅项目
罗纳德在马尔法的住宅项目
而我们的工作恰恰受到了这些(建筑风格和形式的)混合体的影响。这是我们在得克萨斯州的马尔法(Marfa)设计的一个住宅项目。这个项目正是关注了美墨文化并置关系,以及这两个地域特有的建造技术。它完全使用土砖建造而成,室内外都用混合了仙人掌粘液和马粪的泥土进行了涂抹。

罗纳德在马尔法的住宅项目施工现场照片
为防止大跨度的生土结构发生位移,一些混凝土构件被穿越布置在了结构系统中。底部的土砖则是美国制造的,用的是一种更重、更优质、更耐候但同时也更昂贵的粘土。而门楣以上的土砖是在墨西哥的奥基纳瓦(Okinawa)边境地区制造的,相对较轻、不防水,但价格低廉。
罗纳德在马尔法的住宅项目室内照片
这个房子内部也同样呈现这种混合的特质——所有的水电管线都集中在一个小体量中,小体量又存在于一个传统风格的大体量构筑物中,而这个使用了传统材料的传统大体量构筑物,又是由水泥这样的工业材料整合而成的。
普拉达的鞋与边境徒步者的鞋
前序思考与创作
02 《马尔法普拉达》装置
我们的这些项目中,有的试图去跨越两种(文化背景、建造技术)条件之间的那条分界线,有的只处于其中的一种条件之中。这一点也体现在我们的马尔法普拉达(Prada Marfa)的项目中。

《马尔法普拉达》
《马尔法普拉达》是一个艺术装置,位于得克萨斯州西部的沙漠中一条通往马尔法(Marfa)的偏远道路上,距离美墨边境非常近。这里面有普拉达(Prada)2004年*的鞋履系列和包袋系列。但事实上它并不是一家店,也无法进入,而且也并不是由普拉达基金会(Prada Foundation)赞助的。它的主要意图是诠释(存在于这片土地上的)贫富阶级间的、盎格鲁人*(Anglo)与墨西哥人间的和美墨两国间的复杂状况,并试着对这种状况进行更深层的追问。
*此处时间可能有误,该装置建于2005年,内部的商品为2005年度的普拉达秋冬系列。该装置由艺术家 Elmgreen & Dragset 受Art Production Fund和Ballroom Marfa委托策划,由Ronald Rael和Virginia San Fratello担任建筑师。
*盎格鲁人(Anglo):或盎格鲁-撒克逊人(Anglo-Saxon),通常指生活在美国西南部的北欧裔英语系美国人。
边境徒步者磨破的双脚
在我们建造《马尔法普拉达》的这片区域,总会有直升机接走那些步行数百英里、双脚被磨破的人们。这些显现在美墨边境上的讽刺和恐怖,提醒着我们这一切有多么荒谬。
《马尔法普拉达》的施工照片
我想特别指出,(在这个项目里)甚至连土砖都是用水泥砂浆浇出来的,以体现1848年后美军在边境地区使用的建造技术。让我感兴趣的是,他们信赖土砖这种材料,却不认为水泥砂浆本身也同样是一种(可以直接使用的)建材。
《马尔法普拉达》
《马尔法普拉达》现在已经成为一个被熟知的文化形象,即使它一直被破坏,却也因此成为了一个时间胶囊。现在,有个基金会在一直尽可能保留这个作品的原始状态。
《作为建筑的边境围墙》
01 研究背景
美墨边境示意图
所以,正是以上的这些思考将我们最终导向了《作为建筑的边境围墙》这本书的创作——我发现,其实边界这个场域本身就充满了能够激发建筑构想的各种可能性。
《作为建筑的边境围墙(Borderwall as Architecture)》
所以我今天要稍微谈一下这本书。这是一本宣言性的书,因为它基于的某些特定立场(后面会谈到),但它同时也是一本边境围墙的传记和指南。它被设计成可以放进口袋的大小以方便随身携带。书里有一系列关于这堵墙的故事,所以人们可以带着它一路沿墙旅行,了解这些因它而发生的故事。
可能大家不知道,美墨之间此前(在特朗普建造新的边境围墙之前)就已经有690英里的边境围墙。所以当我们现在的总统在竞选时宣布要建造围墙时,很多观众都在欢呼——像是在说“终于有人要来建墙了”,这某种程度上也显示了双方的无知。事实上那儿本就有很长一段墙,旧墙的成本是每英里约四百万美元。
旧边境围墙的形式与材料
旧围墙有的是钢的,有的是混凝土的,还有的是由改造过的海湾战争用的着陆垫制成——就是用来让直升机在沙地和沼泽地降落用的那种。
“高科技围墙”的组成部分
此外还有一堵高科技的“墙”,由(布置在边界上的)智能传感器、监控器、浮空飞艇和运动传感器构成。
自2006年来已有34亿美元花费在修建边境围墙
自2006年来,修建这些墙已经花费了超过34亿美元,而据估计,在未来25年内,这堵墙的建设和维护还将耗费490亿美元。这不是特朗普总统要建的墙,而是原本已经存在的。
预计未来还将有超过49亿美元用于修建和维护围墙
修建边境围墙所需要的资金可以换算的大型公共建筑项目个数
那么让我们把这堵墙放在建筑学的语境下考虑,想一想490亿美元可以做些什么其他事情?——300个西雅图图书馆(OMA,2005),或者203个迪士尼音乐厅(Frank Gehry,2003),又或者500英里的高线公园(James Corner Field Operation,2009)。那么让我再想象一下,如果这种投资是用于文化事业的建设而不是用于这些在我看来效果不太好的安全性基础设施呢?
设计边境围墙过程中的强度测试
我接下来会对这一点进行证明。基于某些原因,我认为这堵墙是一个建筑物,并且是一个经过设计的建筑物——它是由得克萨斯农工大学(Texas A&M University)桑迪亚国家实验室(Sandia National Laboratories)设计的。测试这堵墙耐受力的方法之一是用一辆40吨重的车子以每小时50英里的速度撞在墙上。而事实上投入在这堵墙的研究和设计上的资金有数百万美元之多。
关于翻越边境围墙的研究
但同时在边境的另一侧,关于翻墙的研究也正在进行。上面是中的一些案例。这是一种定位容易并且自重很小的可移动连桥,它可以被展开,然后放在靠墙停靠的卡车后部,使车辆可以轻松通过。
卡在围墙上的吉普车
不过这种方法有时行得通,有时行不通。这是一辆没有成功的高底盘吉普车。(拦住它的这堵墙)是建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浮动围栏”,它是所有墙里最昂贵的一种。它被建造在阿尔加沙丘(Alga Dones)上。而它之所以被称为“浮动围栏”是因为它总是位于沙丘的顶部。有一台机器必须持续梭巡、把它捞起来然后放回沙丘上,因为它总是会因沙丘的移动而不断下陷。
近6000人在试图越境时丧生
还有一些关于墙的骇人故事。自1994年以来,有近6000人在试图越境时丧生,因为(边境围墙)将人们推向了沙漠中更极端的环境。
包含《野生动物保护法》在内的超过30条法律因边境围墙的修建而被豁免
还有就是,有超过30条法律因边境围墙的修建而被豁免。2006年的《安全围栏法(The Secure Fence Act)》被认为是本国最高的法律。换句话说,(原谅这个双关语),它胜过川普任何曾经施行过的法条。因此,任何的野生动物保护法、美国原住民保护法和环境法都比不上这个为了确保围墙能够建起来而设立的《安全围栏法》。

美墨边境和格兰德河的位置关系
因为这堵围墙必须设立在美国领土上,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建筑设备安装围墙的时候需要四处移动,所以这个墙不能完全贴着行政边境来建。由于格兰德河同时也对得克萨斯州南部进行了分割,围墙有时候必须设置在距离行政边境约两英里左右的私人土地和公共土地上,甚至还有一部分放置在了得克萨斯州南部一所大学的校区内。这是得克萨斯大学布朗斯维尔分校(The University of Texas Brownsville)的案例,(它的一部分)位于围墙的墨西哥一侧。
02 以设计师的身份回应
越境瑜伽课
我开始记录下这些恐怖的、有趣的、荒谬的和诗意的故事:这是一场发生在友谊公园(Friendship Park)的美丽的越境瑜伽课。我很喜欢这个特别的姿势,因为它也是这座纪念碑的样子。这些纪念碑标示了1849年第一次划定出的边界线,由美国和墨西哥的工程师共同布置在沿线。这些特殊的纪念碑完美地处在边境上——一半在美国,一半在墨西哥,并由两国共同维护。
罗纳德关于“美墨边境”的纪念品
正是这些故事以及等下会说到的一些其他故事,促使我以设计师和建筑师的身份来进行回应——作为一个只会勾画草图的人,我开始试图去弄明白这个边境,以及这堵特殊围墙的意义。我用一种我称之为纪念或“记忆”(recuerdos,西班牙语)的方式来呈现它们,因为我想要去纪念我们建起围墙的那个时刻(某种程度上就像树立纪念碑那样),纪念人们对此的适应性以及自然环境对这堵墙的那些特别回应。
隔着围墙买食物的美国边境巡逻员
它们都基于真实存在的故事,所以某种程度上,我并没有提出什么建筑主张,尽管我确实正在记录下那些可能会让我们去思考如何改善墙的影响的方式和状态。
例如,我记录下一名边境巡逻员隔着围墙购买了一个火腿(paleta,西班牙语)——(我们可以把这个行为理解成)一个人从墙的一侧窃取了钱财,而另一个人从墙的另一侧窃取了冷冻食品,这按理说是违法的,并且边境巡逻人员的行为可能构成了非法贸易。但当人们离得那么近,这按理说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
墨西哥卷饼墙
于是我开始以“纪念品”的形式来纪念这些瞬间。像这样用水晶球(一种玻璃罩子做的纪念品,里面通常会有泡沫粒营造出下雪的场景)、明信片、钥匙扣、棋盘游戏等等方式。例如这个我称之为“墨西哥卷饼墙”的纪念品,墙的两侧可以设置座位和烹饪台,人们就能在墙上进行交谈并分享食物。
边境围墙上东西向的公共活动步道
也开始更多地思考这堵墙是如何阻碍了南北走向的活动,又是否能够反过来促进这两个区域内东西走向的活动,并成为一个能够被共享的公共基础设施。
一系列的纪念品玻璃球
而我之所以用明信片和水晶球的形式来表达这些思考,是因为我希望能在呈现这堵墙的时候弱化它——使它变小,这样我们就可以更深入地探究它们*
*主讲人想表达的可能是,比起真的设计或者呈现一堵真的墙,做一个微缩的版本来呈现要更容易,也能更加细致,且不需要考虑现实因素。
03 越境图书馆、剧场、秋千和跷跷板
越境图书馆
边境围墙成为书架
这个例子是一个跨越边界的越境图书馆——墙被拆解和去本体化,变成一个简单的书架。而思想就可以透过墙来传递。
越境剧场
这是一个越境剧场,舞台和观众席同时在墙的两侧。
越境秋千
还有友谊公园的秋千——你可以从一侧进入,然后荡到另一侧,不过一秒钟之后你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边境跷跷板
又或是一个诠释了美墨之间的协作关系的跷跷板——我们知道两国之间并没有战争,我们是盟友,不仅在经济和贸易上相互依赖,在家庭上也是。我们在这一侧所做的事情也将影响着另一侧,反之亦然。
04 边境隔墙引发的实用问题与解决方案
受到污染的格兰德河重新流回美国境内
除了人文层面之外,另一些故事则关于这堵墙的实用层面。因为这儿同时也有美国污染最严重的河流,它从美国流到墨西哥,再流回美国。它被称为新河(New River),它携带着各种有毒的污水和化学废料。但你会发现,如果我们尝试想要去阻挡这些危险物质从这条污染最严重的河流流进加利福尼亚州(California)的粮仓,却会发现(边境上的这一处)没有墙。它完全敞开着,像是在说“欢迎光临”。河的这一处(也是一个偷渡的进入点)——人们用塑料袋把自己遮起来然后绑在内胎里试图和污水里的泡沫混在一起漂到另一侧。

构想的边境废水处理站
而这本书也关于实用的解决方案,将解决方案所需的预算和建墙的预算做了对比。例如,这一处将加利西哥(Calexico)和墨西加利(Mexicali)*分隔开的墙花了1800万美元,这笔钱完全可以建造一座能够处理这些污染物的废水处理厂。因此,本书也是在对这些因建墙而实施的提案及其成本和预算提出质疑,从而追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加利西哥(Calexico)是加利福尼亚州临近美墨边境的一个城市,而墨西加利(Mexicali)是边境另一侧的墨西哥城市,这两个城市的名字也显示了这一点。
边境围墙和旁边修剪草坪的居民
我意识到,这堵墙漆并没有真正分开这两个地方。而事实上,这是一个被切成两半的地景。一方面,它可能看上去是这样的——陆军的工程兵团(the Army Corps of Engineers)在某人的后院建起了这堵21英尺高的围墙,而这个人正在修剪草坪。
建在边境围墙上的房子
另一方面,它有时又是这样的——有人在这堵墙上建了房子,把它当成了房子的第四面墙。
边境围墙上的房子平面图
因此我们开始绘制关于这些房子的平面图,来看看圣地亚哥(San Diego)和蒂华纳(Tijuana)*的房子的建筑材料和平均成本。我们可以看到墙壁厚度和空间上的差异。从上图右侧的局部放大图上可以看到墙体对房屋的分割。这个菱形的块在房子里上下穿越,切开厨房的桌子。
*圣地亚哥(San Diego)是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紧邻墨西哥的城市,蒂华纳(Tijuana)墨西哥北部与加利福尼亚州相邻的城市。
边境围墙上的房子平面图
这个例子里它切入了客厅。
边境围墙上的房子平面图
这个例子里它则切开了卧室。这些平面图说明了一个事实:房屋的墙面比外部的地景更加分裂——这些墙分开了两侧的家庭,这将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但这本书采用了非常特殊的立场,这源于哈桑·法赛*(Hassan Fathy)的一句话。不知道大家是否熟悉他,研究生土建筑的人会非常喜欢他,因为他证明了我们可以只用土砖和土拱为群众建造住房。他有一句优美的名言:“建筑师设计的不是墙,而是墙之间的空间”。我认为这是我们考虑建墙时首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事实上,建筑师不应该参与这座墙的设计和建造,这是我的立场,但我们应该参与到那些关于这堵墙如何影响了空间的讨论之中。
*哈桑·法西(Hassan Fathy,1900-1989),埃及建筑师,他开创了埃及的适应性建筑技术,他设计建造了很多土坯建筑和传统的泥浆建筑。
05 “记忆”——最主要的章节
为了让大家了解书中的内容(我不会去念这些故事,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书中都有些什么样的故事)。例如,这是书里最主要的章节,叫做“记忆(Recuerdos,西班牙语)”。

石墙 STONE WALL
里头有个叫做“石墙(Stone Wall)”的故事,包含了石墙和防火墙的24件事。
向边境围墙投掷的石块
石墙的故事和美墨边境上的投石者有关。

墨西哥一侧的投石者
这些投石者来自墨西哥,他们出于各种原因,向围墙投掷石块。其中有些人是因为被逮捕过而选择报复,有些人是想扰乱秩序,还有些人仅仅就是想发泄沮丧情绪。
边境围墙上的射击的美国边境巡逻队
对此,美方也经常会用枪击来回应。在三年里大约发生了500次投石行为,而美国的边境巡逻人员一共进行了54次报复性的枪击以击毙那些站在墨西哥领土上的人。

被投石者击落的直升机
投石行为对边境巡逻人员及其车辆造成了很多损害,有两次甚至击中了巡逻人员的直升机并致其坠毁。
边境巡逻人员放置的棒球挡板
于是美国边境巡逻队在墙上增设了一系列的棒球挡板,这样他们就可以把车停在这些挡板后面。图里这些都是巡逻人员沿边境围墙设置的挡板。我将这个故事称为大联盟棒球赛*(Field of Dreams)。
*大联盟棒球赛(Field of Dreams Game),也称为全美职业棒球大联盟,是目前世界上最高水准的棒球赛事。
边境巡逻人员放置的棒球挡板
我最感兴趣的其实是这些棒球挡板,因为它们确实已经被用于建设新的边境围墙。图里这些是巡逻人员经常停车的地方,某些挡板刚好放置在了那些巡逻人员和墙对面的当地社区进行交流的地方。

这种交流通常在巡逻人员和当地小孩之间发生。因为孩子们总是呆在室外,有个故事就是这样的:巡逻人员之前总是给这些孩子糖,但突然有一天他们被禁止这样做了,之后孩子们就变得很沮丧——“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们糖?”。然后巡逻人员就开始逗他们,在边境上来回走动,于是孩子们就开始扔石头。这种情形有可能会演变得非常危险。
边境棒球场
所以在这个部分的建筑学思考中,我就想到,为什么不可以用设置棒球挡板的方式来取代枪击?这样的话你就可以邀请孩子们进来打棒球了。这与其说是一个课题,不如说是一系列的问题。这种情况下,最大的问题可能是“好吧,如果有人打出全垒打怎么办?”,说不定巡逻人员会直接捡起来扔回去。

炮弹 PROJECTILES
但并不是只有汽车和石头(或者棒球)翻过了围墙,还有很多“炮弹”。
用来发射大麻炮弹的弹射器
这对我来说很有趣。我认为这堵墙本身已经是一种非常不合时宜的中世纪装置,它并没有什么作用。但真的就像在中世纪一样,古老的翻墙战术也复活了。像图里这样,我们发现有很多人用投石器或者弹射器来发射成捆的大麻。
用来发射大麻的简易大炮
更厉害的是这些大炮,他们从车辆中抽取压缩气体,用来从距离边境数百英里的地方发射大麻“炮弹”。每个这样的“炮弹”价值44000美元。
用来发射假人的弹射器
还有一种假设——是否可以像在中世纪时使用弹射器将人体(患病的尸体)发射到城墙上来打仗那样,直接越过美墨边境围墙把人发射出去,以此作为促进移民的一种形式?
上面这个视频是一个叫《流言终结者(Mythbusters)》*(也许你听过它)的节目片段,他们尝试过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弹射器,并试图在虚构的加拿大和美国边境墙上发射一个200磅重的假人。这个墙在节目里被设计成全是倒钩的形式,就好像美国和加拿大之间有一堵由铁丝网组成的隔墙。所以在节目里他们最终用了假人,而结论是“好吧,确实可以用巨型弹射器发射一个人,但这并不安全”。
*《流言终结者(Mythbusters)》是澳大利亚超越电视制作公司在2003年到2016年间制作的一档科普娱乐节目。
被发射到美国境内的人
但事实上,确实有人在美墨边境围墙上被炮筒发射出去。他是被炮筒发射的最远距离纪录保持者。而美国的边境巡逻队允许这种行为,并为他建了一个接收网作为入境处——他只需要带上护照。
我来播放一下这个视频。不知道大家是否注意到,他们问他为什么要跳,他带着一点墨西哥口音回应道,“为了钱,我可以得到报酬”——这真的很疯狂。
墙球 WALLY BALL
下一个故事叫做墙球(Wallyball,对应Volleyball,排球的谐音)。
排球是通常能使人们聚集在美墨边境上的一个活动。有趣的正是这项运动发生在边境线上,因为我认为它其实是一项反映了美墨关系的运动——排球是一个平等的运动,事实上它最初就是为了平等而被发明出来的。它的发明者是詹姆斯·奈史密斯*(James Naismith)的同学,这个同学认为篮球是一项难度太高的运动,并不适合所有人,而他想发明一项真正平等的运动。有趣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排球成为一项非常吸引人的运动,一项平等的运动。
*詹姆斯·奈史密斯(James Naismith)是篮球的发明者。
乌拉玛的规则图解
而且我得说,这其实是一项起源于墨西哥的运动。在边境地区的很多个州,人们从事这个叫乌拉玛(Ulama)的运动。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持续性运动。
这项运动的有趣之处在于,球员必须在沙滩上的一条线的两端用臀部来击打皮球。那是一个非常重的橡皮球,所以如果用力把它击打过去将有可能造成伤害,甚至导致(对方球员的)死亡。因此,我认为这两项运动中存在的,是关于暴力与痛苦、苦难与平等的关系,以及对试图超越边界的认同。
1970年代的边境墙球比赛
我提到的这项运动(墙球)已经开展了一段时间了。这是1970年代拍摄的一张低分辨率照片,那是在亚利桑那州(Arizon)的纳科(Naco)对索诺拉州(Sonora)的纳科的(Naco)第一场墙球比赛。你可以看到,墙壁略微向墨西哥一侧倾斜,它被设计成这样以防止人们从这一侧翻过去。但事实上,墨西哥赢得了两国墙球的第一场比赛。
越境嘉年华上的墙球比赛
从那之后,这个比赛就一直在越境嘉年华*(Fiestas Binationales,西班牙语)举行。图里这个就是墙。
*越境嘉年华(Fiestas Binationales,西班牙语),是每年在友谊公园的墨西哥一侧举行的庆典。
墙球纪念水晶球
出于某种原因,在特卡特
*
(Tecate)能够跨越边境围墙的两侧。我也提到了我最感兴趣的地方在于——
边境隔离围墙不仅是一种政治性的结构,也正在成为一种文化对象。
*特卡特(Tecate)是位於美国加尼福尼亚州圣地亚哥的一个非建制地区。
我们可以在广告和媒体中看到这一点。不知道大家是否看过这两个广告——它们真的很诡异。让我们播放一下。
你可以听到好几处提到了特朗普,对吧?“这是一堵巨大的墙。它非常大。”但是,当作为暴力结构的墙开始进入我们自己的文化身份时,又意味着什么?
上面这第二个广告更具攻击性,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它,我认为你们得知道它。有这么多糟心的东西和美丽的东西同时出现,对吧?“我们应该告诉他们,两者都是?”但随后它又说“还没到时候,等着瞧吧。”然后他就被打中了脸。
* 木琴恐惧症-仇外心理 XYLOPHOBIA
另一个小故事(这就指的是这堵墙如何进入了我们的文化词典)——在《辛普森一家人》(The Simpsons)的一集中,春田镇(Springfield)的居民决定要在他们的城市周围建造一堵墙以防外面的人们来抢走他们的工作。赫曼·辛普森(Homer Simpson)对他的女儿丽莎说“我和你一样有木琴恐惧症(xylophobia)”。丽莎回道“不是的爸爸,你说的是仇外心理(xenophobia),木琴恐惧症指的是对木琴的恐惧。”赫曼则说“我害怕木琴(xylophones),它是骷髅跳舞时候的音乐。”
*春田镇(Springfield)是动画情景喜剧《辛普森一家人》中主人公所居住的虚构城镇,而赫曼·辛普森(Homer Simpson)是辛普森一家中的爸爸角色,丽莎·辛普森(Lisa Simpson)是他的女儿。这是一段女儿对父亲仇外心理的吐槽。
*木琴(xylophobia):一种由不同长度的木质琴键组成的打击乐器。
《辛普森一家人》中的台词
如果这堵墙确实是世界上最大的一把木琴呢?那么它就可以跨越国境,被两个国家的人共同演奏。
边境围墙作为木琴
事实上有些音乐家已经在进行这种调整,比如亚利桑那州图森市的格林·韦安特(Glenn Weyant)——他将墙壁作为打击乐器来演奏。
他将棍子和木槌称作“大规模击打性武器”,这个名字来自于9·11事件后推动边境围墙建设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称这个项目称为边境声波(Sonic Anta),Anta一词的英文意思是“边境尽头”。
*格林·韦安特(Glenn Weyant)是一位实验艺术家,边境声波(Sonic Anta)是他2006年在美墨边境上做的一系列表演。
格林和美国边境巡逻队员一起演奏
而且他还经常邀请美国的边境巡逻员和他一起玩。
边境围墙母亲纪念玻璃球
上面是我为格林做的纪念水晶球。
* 隐形墙  “ERASE” the border
安娜·特蕾莎的隐形墙项目
我还想再讲一个叫做“隐形墙”的故事。相信大家都很熟悉这位艺术家——安娜·特蕾莎·弗南德兹(Ana Teresa Fernandez),她的作品总能像病毒一样广为流传。这个作品用一桶油漆来使边境围墙的颜色看起来和天空一样——她自制了一个绝妙的工具来“抹去”这堵墙。“Borrando La Frontera”(西班牙语,抹去边界的意思),这个作品被称为“抹去边界”。
安娜·特蕾莎的隐形墙项目
你看图里她的画,它产生了一种惊人的效果——墙确实被抹去了。图里这是蒂华纳(Tijuana)和圣伊斯德罗*(San Ysidro)的友谊公园。对我来说这非常有趣,有好几件事:首先非常讽刺的是当地居民非常喜欢这个项目,因此他们会保护它——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在上面涂鸦或做其他事情。你可以想象,如果有位总统来说“我们必须拆掉这堵墙”,蒂华纳的居民们可能会说“请让我们留下它吧,让我们记住安娜·特蕾莎抹掉这堵墙的那个时刻。”但我认为,这些在边境进行的激进的艺术和设计活动,正在越来越像在兜圈子。
*圣伊斯德罗(San Ysidro)是加州城市圣地亚哥(San Diego)的一个区。
八个建造在蒂华纳附近的围墙原型
不知道你们是否看到了这个新闻——国土安全部在上周公布了八个建造在蒂华纳附近的围墙原型,每个几乎都要花费大约50万美元。这些墙都介于目前这种三重围栏的限制条件之下。但其中的一堵墙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唐纳德·特朗普希望墙要“又大、又厚、又美丽”(我想他是这么说的),而围墙提案征集事实上就是要求对墙进行美学上的考虑。
和安娜·特蕾莎作品相同颜色的围墙原型
这堵特殊的墙对我来说很有趣。我想知道它的设计者是否选择融入了安娜·特蕾莎·弗南德兹的作品。让我们思考一下,这种激进性是如何兜了一圈,被当作了武器,我不确定这个例子算不算是这样。但我认为最有趣的是,在安娜的作品受到极大关注的时候,会有设计者在提案中选择这种特殊的颜色。
但后来我想到了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的名言“每一堵墙都是一扇门。”我在书中使用了这句话,因为它也表达了——每一堵墙都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被翻越。我认为,即使是这些提案也是在为那些激进性的想法(关于如何拆除围墙的想法)开辟新的机会。
*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美国思想家、文学家、诗人,是确立美国文化精神的代表人物、新英格兰超验主义最杰出的代言人。
墨西哥卷饼墙
JR在边境围墙上做的的艺术作品
我们看到很多构想都正在发生。我对边境围墙的提案——使人们因食物而聚到一起的“墨西哥卷饼墙”,几周前我们看到JR*实践了这个项目——他未经许可便用一种“游击”的方式使边境两侧的人们聚在一起吃饭。
*JR,1983-,法国摄影师和街头艺术家。
越境剧场效果图
道格拉斯和阿克佩特拉之间的越境剧场
而我对越境剧场的构想最近在道格拉斯(Douglas)和阿克佩特拉(Aqua Pietra)之间被实现了。所以我非常有信心,虽然墙会继续建下去,但人们也将继续持有双边共识——“建这堵墙并不是个好主意”。
*道格拉斯(Douglas)和阿瓜佩特拉(Agua Pietra)是在亚利桑那州美墨边境两侧的美国城市和墨西哥城市。
看上去能够轻易翻越的边境围墙
所以当这些墙出现在《纽约时报》(New Yoke Times)上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这些价值50万美元的墙究竟能经受得了价值200美元的梯子的考验吗?
以上就是今天的内容,大家可以到borderwallasarchitecture.com获取更多信息。谢谢大家。
 问 答 环 节
黛安娜:非常棒!接下来我将把现场交给大家,有人想要先开始吗?
作品的有形性与无形性
观众1:非常感谢您的演讲。我们当下处在如此黑暗的时刻,非常需要一些讽刺,这种讽刺不仅是嘲笑和挖苦,而是向着光明的(各种意义上的光明)。这些内容真的很好,我惊讶于您将这堵墙的物质性转化为了某种程度上是“无形的”建筑实践,而您的策展实践也是依赖于无形性,却也用到了很多有形的元素。我不确定这样是否是对你作品的过度阐释,但我非常想知道您对这(“该作品中的有形性与无形性”)的看法。
罗纳德:你评论的是否其实是这个作品之上的,或者说超越它们作为纸上方案的……
观众1:嗯,我认为您的项目是发散性的,但它又非常深入地使用了这些美学层面的物质对象来表达观点。
罗纳德:我想是的,正如刚才提到的,我尝试去使用相同的文化对象的状态来传达边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因此我使用了一系列大家非常熟悉的对象和建构方式。我希望这真的能成为一种教学工具,因为我发现没有多少人真的了解边境围墙——我在世界各地讲课的时候,每个人都对此表现得非常惊讶,像是“什么?那里已经有一堵墙了?为什么我们要聊这个?”然后当你证明它没有什么用的时候,他们会说“好吧,既然它没用我们为什么要再建更多的墙?”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这个作品得要变得很容易进入。
还有些例子我没有展示,其中有一个棋盘——我叫它“边境游戏”。它其实有点蠢,基本上就是你可以成为一些角色,而这些角色就是不同的人、家族或是具体某个年龄段的男性角色,然后比如他们要试着独自一人或者借助一条土狼的帮助来翻越边境。当你要在游戏中前进的时候,必须抽一张卡片,这张卡片就会告诉你在路途中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脱水、饥饿、被响尾蛇咬伤,或者是更危险的袭击),然后最终再回到开始的地方。所以它是一个启发性的游戏,让人明白这样的旅程有多困难,同时也为那些经历过这样旅程的人们做出一些设身处地的猜想。
抹去隔墙=抹去移民法=消除边境流动控制?
观众2:
那并不是一堵真正的墙,而更像是一道栅栏,并且只有650英里长,也就是还不到美墨边境的三分之一的长度。所以我想问的是,如果您想要抹去这堵墙,是否也意味着您想要抹去所有的移民法?您觉得您能够在没有任何监管的情况下不受限制地跨境流动吗?或者所有的国家都应该不再巩固它们的边界?又或者是让移民有序地双向流动?这是一个乌托邦式的虚构项目,所以我不确定您会把它深化到什么程度。这只是一个疑问:您是只想消除这堵墙还是想要同时也消除任何形式的边境流动控制?

罗纳德:这几个都是很好的问题,我把它们放在一起看。然后挑其中几个问题来解释,其实我反对的并不是国境安全控制。我当然不反对安全,这对双方来说都很重要。我认为重要的是我们其实正在偷偷地设计这些边境区域,因为它们是美国发展最快、但也最贫困的地区。所以,如果政府筹集资金,拨款用于建造这堵墙,那么大量纳税人的钱(将被滥用)。因为这堵实墙实际上对阻挡移民又没有什么用(美国边境巡逻人员也认同这一点),或者充其量算是“沙漠中的减速带”。
政府有一个叫做“边境演算”的公式,它能让美国陆军工程兵团大致确定这堵墙在特定的城市或农村条件下需要建在哪——他们想出的办法是用这个墙作为障碍物,可以(使翻墙的行为被)拖延五分钟,从而使某人被抓住的概率指数上升。此外他们还能算出,像河流这样的自然障碍物也同样可以造成这五分钟的拖延。所以我在想,假设里奥·格兰德河(Rio Grande River)不再能像现在这样绵延这么长的距离,或者因为一些过度浪费之类的原因而干旱了,那我们为什么不先去改善保护这些两国共有的河岸区域,以此作为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安全措施,而不是花费大量资金、从中国进口钢铁来建造一堵极其无用的墙——你很容易就能从下面钻过去。这不仅是以纳税人(你和我)的钱为代价,而且是以人的生命为代价。我更愿意看到资金被用于改善人的生活、挽救人的生命,而不是在伤害人、伤害自然资源、伤害那些对美国而言非常重要的土地遗产上。
围绕墙做设计就是支持墙本身代表的暴力?
观众3:
最近我也对移民问题进行了很多思考,所以有几点评论和一个问题。我很喜欢这个演讲,那些想法和尝试是美丽的、有趣的、心酸的,并且有创造力的。从您用墙来进行艺术性干预的方式上也能清晰看出,您想要教育人们了解这堵墙,同时揭示墙的象征性特质。而当您提到“安全性”的时候——我在想这个事——您在演讲中压根没有用到“安全”这个词,而现在不论是川普还是其他人都一直在谈“安全”,但您却有效地证明了它对于那些弹射器和翻越的人们根本起不到任何阻挡作用。因此,从特朗普的角度来看,
它作为“安全边界”的措辞方式其实是让人们远离了它真正的象征意义——它其实是国家间分割和隔离的具体化
。对吧?所以这个立场是象征性的,而非关于“安全”。国家之间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来往和流动的。所以我喜欢这些艺术作品(或者说些改造、激活项目)是因为
你其实是在用象征主义来回应象征主义
。我认为这个想法非常有力。所以我想问您一个稍微深一点的问题(我并不想引出太多其他话题),但因为我做了一些关于巴以问题的研究,那里的安全屏障入侵问题和美墨边境的情况非常相似,但相关的讨论却非常不同,我在想它们的差异——所以第一个问题是想问您是否有和其他艺术家合作的经验或者是否有过参与类似实际提案项目的背景?第二个问题是——作为主要在美国南方城市学习和生活的都市人,我们身边到处都是边界和围墙——每个城市都是,尤其随着社会不平等状况的加剧——只是可能不像美墨边境围墙这么明显,例如封闭式小区的围墙。我想知道您对您这种揭示墙背后的象征意义的做法是怎么想的,以及这里面有哪些工作是做了的而哪些没做?您是否可以在遍布社会和空间障碍的城市背景中去思考这个项目?或者说我们是否可以把这些想法用在其他地方——它们现在的场地在当代政治时刻中是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但是否可以把它们用在其他那些专有的、同样存在边界问题的场域之中?

罗纳德:这里面有很多要思考的问题,但我就都先基于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来答——正如你想象的那样,由于各种原因,这个作品受到了很多批评。我最经常收到的一个批评是——你作为这个作品的建筑师,拥护了战争所延续的暴力。我可以理解这个立场,我觉得它也有其逻辑。但我同时也认为这里面有一个被错失的机会是我们不能逃避和忽视的。
所以我对此的回答通常是——如果我建议在边境地区投资建设除了安全性基础设施之外的公园、公共工程和基础设施,就会有人说“你这样做就是在支持这堵墙”。我认为这就类似于,想一下城市环境中的这些同类型的项目(公园和公共工程),暴力其实也会因为这些设计而存在或者传播。所以我们也不应该忽视这些对吗?我们会采取同样的方法吗?我们是否会说“嗯,在这些高速立交旁边有一个住宅区,它设计得非常糟糕——因为各种原因那里非常危险,而且有毒品和杀戮”?我们作为建筑师是否会说“好吧,我不想再在那个地方设计任何东西了,因为那样是在拥护这些设计所延续的暴力”?并不是,我们其实会采取相反的立场,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通过这堵墙来表达这个立场。事实上,我们还得开始考虑这堵墙内外和上面的空间。在某些情况下,我建议保留这堵墙的主体以对它进行重新利用……
设计对象本身(墙),还是围绕对象揭示的社会关系和状况进行设计?
黛安娜:不想打断你,但我只是想把讨论向前推进一点,在很多方面我都很喜欢你的演讲,而在某种程度上——我不想说建筑学的微不足道——但你所有的项目都是社会性项目。你为改变社会关系而创建了某种建筑学的平台——至少从演示文稿来看——显然在经验和视觉上强调了边境两侧人们共同的人性,从那些共同的活动,那些食物、跷跷板等等,这确实是一个社会性的项目。而在美国的城市里——这在建筑师、规划师或其他人之间是一个很宏大的辩论——某种程度上,你最不想做的就是在一个地方创建一些新的建筑基础设施。
那么我们如何看待设计这件事呢?不是对对象本身进行设计,而是对这个对象所揭示的那些需要探讨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状况进行设计。因为你也真的认为它是一个教学项目——让我们对这堵墙进行更多的思考——而不是一个真正的设计项目,对吧?是这样吗?你能多谈谈这些干预提案的社会性目标和它们最终产出的建筑学对象之间的关系吗?
罗纳德:这一点在书里有稍微谈到——为了把社会性工程变成建筑学的表达,我们必须建立一种社会资本。因此,如果我们能够把人们凝聚起来、建立这种社会资本,从而建立能够让这些社会性事件和活动发生的地方,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去建造能够反映这种社会状况的建筑物了。所以根本上来说,我认为建筑学需要有一个社会性的议程,但目前这已经被资本主义的议程所取代了。
美墨边境的围墙项目是由资本主义的议程来推动的,当然它也是一个象征,或者说其实一直是一个象征——首先是恐怖主义的象征,后来成为了移民的象征。2006年的《安全围栏法》落实了这堵墙的大部分——超过600英里的墙被建造了——而乔治·布什颁布这部法令的时候是为了保护美国人民免受恐怖主义的侵害。这就是为什么要建这堵墙,其实与移民无关。但即使并没有任何恐怖分子翻越墨西哥边境进入美国,或者说没有恐怖分子被抓到正在翻越墨西哥边境,但这堵墙仍在扩建。
而在本届政府上台后,和这堵墙相关的措辞发生了变化,现在他们说这是在墨西哥移民到来之前阻止他们,虽然通常来说更多的移民会坐飞机过来。而关于你问到“这是一个设计项目还是一个教学项目”,我认为两者都是。为什么不能两者都是呢?为什么知识不能导向建筑和设计的表达呢?我个人非常想看到图书馆或者公园被建造在边境上,我认为我们得记住,我们其实可以做到这一点。这可能是另一种思考方式——不是通过建造围墙或设立法案来推动移民改革,而是通过设计。
还有您其他的几个问题,但我想先谈一个比较普遍的问题——我在想,像柏林墙,或者其他的这些墙、那些墙——阻止人出去和阻止人进来的墙有什么不同?还是说其实是一样的?没错,它们是一样的,我们是在建一堵不让他们进来(美国)的墙,还是在建一堵不让我们自己出到(墨西哥)的墙?还有一个非常普遍的争论,关于把有经济贡献的外国移民留在美国的这个举措的经济有效性,因为这些移民同时也让经济变得困难——因为他们最终都想要回到原籍国,而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最终还是为自己的原籍国做出了财政贡献。这不是我的论点——不过有些经济学的论点说,也许这些战争是为了让人们难以回到原籍国,而是留在这里从而促进美国的经济发展。所以其实战争也是一种“墙”。但墙都是出于不同原因而被建造的。我认为美墨边境围墙不同于巴勒斯坦围墙的原因,是它建在两个互相友好的国家之间。这使它非常不同——与柏林墙也不太一样。我认为拆除柏林墙的有趣之处在于它留下了痕迹,而这些痕迹在某些情况下是建造公园或缝合社区的一个有趣机会。所以,如果有人再次向我提出“建筑师为什么要和墙扯上关系?”的批评,而唯一的建议是“好吧,墙必须被拆掉,没有别的选择”,那么我认为这不是设计师的职责。事实上,设计师应该去想象——用什么方式来代替它,因为总得有什么东西来将这些社区、景观和生态重新组合在一起。
书的结构如何排序?字母表、地理连续性?
观众4:我有一个问题关于您这本书的结构,以及如何去排布这些“纪念品”的顺序?您是否有构建叙述顺序的过程?因为其中一些“纪念品”非常严肃,看起来像是合法的提案,而另一些很幽默。你如何确保不让所有提案都像是开玩笑?以我的阅读经验(不过我还没有每页都看完,只读完了前半部分),我觉得它(这本书的结构)让你在令人沮丧的事情和令人惊讶的新知之间来回摆荡,但更多是让人轻快的事情。这是有意为之的吗?很想猜猜你是怎么组织和排列它们的。
罗纳德: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我其实尝试过很多版本的叙述结构。之前有段时间它依照字母表的顺序——从A到Z,一系列墙的故事。然后有段时间它的叙述结构是从东到西,那真是一场边讲述故事边穿越边境地景的旅程啊。但最终,我想把这些故事拼接在一起,这样它们可以被作为连续的故事来阅读,像是一条连续的线,即使在地理上不是连续的。但你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进入,来读这本书,我想会有不同的体验。而且正如你提到的,它们不仅从“令人沮丧的”和“具启发性的”之间切换,并且也在幻想和现实之间切换。对我来说非常有趣的一点就是:现实往往比想象更疯狂,而我想让人们经历一种“在这个世界中穿行”“不知是否处于现实中”的体验感。以上就是我将它们拼在一起的过程。你确实不知道——“这是真的吗?他们真的在边境上把人发射出去吗?”“等下,边境上还有个图书馆?”——那个图书馆感觉是最妙的,但它在现实中可能永远不会发生;而用大炮发射人看起来非常疯狂,但它确实发生了。这就是我想要“编织”出的那种故事。
如何平衡、整合墙两侧的视角?
观众5:我有个问题,一开始您说他们问您是否是墨西哥人,然后您说您是美国人,我猜……
罗纳德:我说过吗?我好像没有说过……
观众5:好的,不过处于美国的视角,您的观点看上去像是来自于边界的对面。我想知道您的研究中,如何整合另一侧的视角?这一点如何在您的书和书中的提案中体现?
罗纳德:这是一个很好的点。这本书有四个贡献者,他们的视角非常不同,我请他们帮忙给各个章节做一些反馈。他们有的是地理学家,一位是来自南加州大学的从事奇卡诺(Chicano,意思是墨西哥或拉美裔的美国人)研究的教授,他在蒂华纳居住并在美国的大学工作。我想在书里放进不同的好视角——比如某个寻访了世界各地围墙的人,他不仅是美墨边境围墙的专家,也对其他的各种围墙了如指掌。我想给出各种好的视角,不过我当然并没有为那些支持建造隔离围墙的人提供话语平台。也许我应该那么做,那应该会很有趣。但老实说,就我个人的文化立场而言,我可以在两个世界之间游走。所以我并不一定会接受这样的评价,我也并不知道我是否有从另一面来看。对我来说,做出这样的判断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让我吃惊的是这项工作在边境区域非常受欢迎。我正在进行一项非常个人化的尝试——我在边境工作,特别是在得克萨斯州从事建筑项目,但我不知道它会怎样被(当地)接受。但目前为止,我很高兴看到人们接受了它。人们明白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来很重要,尤其是建筑师和设计师。对我来说,最有力的启示恰恰是这堵墙的“无用”--它把人们聚到一起,而不是将他们隔离开来。当人们从各处涌向这座围墙,他们会意识到这两侧的地景其实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当然,文化是有梯度的,或许表现为伦理、道德、肤色或语言方面。但最终,在墙被插入的地方,两侧并没有什么区别——这堵墙从根本上突出了这一点。我相信,如果围墙两侧的人们可以(通过设计)被聚合起来,那么围墙最终一定会被推倒。
是否会在实践中建造一堵真实的墙?
黛安娜:
我向你们提过我正在埃莫西约(Hermosillo)和学生们一起上课。埃莫西约是索诺拉州(Sonora)的首府,位于美墨边境以南。我们在那儿的时候有一种感觉——我们的学生正在研究当地的历史和作品——在边境的两侧,语言、文化传统和建筑类型都非常相似。很多人会认为有一种超越了物理边界的索诺拉身份。所以,让我们想得更深一点,我认为你的工作启发我们去更多地了解历史上边境附近定居点的日常生存状况——有多少互动。为什么产生了互动,围绕着什么产生了互动。某种程度上,你的项目中存在的悖论在于——你将人们团结在了边境上,而非分开他们,你把他们拉到一起从而认识到边境隔离围墙的象征性“入侵”,并且你有很多可以将他们联系起来的活动家。但我还想更多地了解这个地区的历史,特别是关于边境。我知道一些学者正在对此进行研究,而这将为更大的讨论提供信息。我们为什么会让对当地历史和边境的角色毫无了解的政府官员就坐在华盛顿的办公室里,对我们的国家、边界和边境做出决定?

再说最后一件事,回到你自身的历史,当你提到你的家族来自于现在我们国家的一部分,而我们国家又不断被细分,这种分裂又同时转变为一种交流和互动。这也是该项目非常有力量的一点。一般来说,这是美国历史的一部分,但西南地区拥有一条独立的、不同寻常的关于主权的历史线,有很多关键时刻(或者几场战争),一直可以追溯到路易斯安那购地(Louisiana Purchase,指1803年美国从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手中购买了路易斯安那的土地)。但我认为这的确也是美国历史教育的一部分。不仅是在边境上,也在那些特朗普的“票仓地区”,存在很多关于如何“处理”边界和“超越”边界的历史遗产。所以我也想在你的下一本书中看到更多关于这部分的信息——也许那时你会再回看。最后,还有一个建筑评论:是否考虑去建造一堵生土墙——就像你谈到故乡的历史那样——回到它纯粹的象征性含义,而不必是一个这么高的障碍。如果它只是起到象征性的作用,也许就又回归到了你在西南地区看到的那种乡土建筑形式,然后再将它带回到边境上——因为它一定不会挡住弹射过来的人们。
罗纳德:我可能永远不会对建造一堵墙感兴趣。事实上我对此持批判态度——大约7年前,他们在《纽约时报》上要求著名建筑师来设计一版边境围墙。然后,也确实有一位优秀的设计师——来自新墨西哥州阿尔伯克基(Albuquerque)的安托万·普雷多克(Antoine Predock)——设计了一堵墙,并宣称将以生土为材料且由移民劳工建造。这些热石下面有一块热平板,使墙看起来像海市蜃楼,但它们会烧死那些翻墙的人,这太疯狂了。我在书中对他进行了批判。他后来也给我发了邮件,说对那个设计很抱歉,他没有意识到它有多么冒犯。
但这件事后来有点转到我身上了,因为我在书中讲述了一个关于管风琴仙人掌国家纪念碑(Organ Pipe National Monument,亚利桑那州边境的一个管风琴仙人掌的保护区)的故事——那是一片荒野,而机动车(其实任何的发动机都)不被允许在荒野上使用——根据联邦标准,开罐头器都能构成一个“发动机”,所以从技术上来说,开罐头器也不能带到荒野上。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曾是一名荒野游侠。但在那个特殊的荒野中,他们在管风琴仙人掌纪念碑的区域内建造了围墙,这让边境巡逻人员可以离开公路去追人,因为他们获得了2006年《安全围栏法》的授权。因此现在荒野中有300条临时道路,而我提议在那些主要的道路上重新种植仙人掌,让成排的仙人掌就像一堵墙。所以我也遭受了这样的批判——比如“他为什么一边说安托万·普雷多克建造了一个电炉,却一边建造了一个疯狂的仙人掌墙?”但实际上我只是想要揭露最初建造围墙这件事情有多么荒谬,以及这如何导致荒野上多了那么多临时道路,而我们其实应该做的是去投资恢复这片土地遗产,这最后看上去像是我只做了一堵疯狂的仙人掌墙,但我其实想揭露整件事的讽刺和荒谬的本质。
END
译者后记
张婕
设计师,自由撰稿人,港大建筑学硕士,曾任职于上海阿科米星事务所、香港THEEAE事务所,运营城市观察类公众号“回收城市RecycleCity”
现实中的“边界“或”边境“通常是权力关系在空间中相互挤压而形成的,是由政治、文化、经济等多种因素共同塑造的结果。它可以是概念上的,也可以实际存在;它可以是固定的,也可以是变动的;它既可以保护我们,也可以同时限制我们。它无处不在,从不同的空间尺度上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
新冠疫情的几年间,不断发生在城市中的封锁正在重塑人们对边界的理解。新的边界正在强化,而旧的边界正在松动和瓦解。
在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里,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边界的“开放”和“封闭”?我思考着这样的问题,并且一直对边界和边境的议题非常感兴趣。于是在去年年末、临近解封的那段时间,我重听了罗纳德·雷尔的这次关于美墨边境的讲座,并对它进行了翻译。
罗纳德在讲座同名书籍中记录下的关于生活在这座金属围栏两侧的人们的这些“恐怖的、有趣的、荒谬的和诗意的故事“,正像是所有发生在世界上那些”边界“或”边境“上的每一个故事,也是我在这三年后都能够感同身受、并想要和大家分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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