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科研实力被伊朗超越了？高被引论文仅排名13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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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日本文部科学省(MEXT)10月25日以英文发布的一份报告，2019年到2021年，日本发表论文的总量排在第五位，前四名是中国、美国、印度和德国，比英国还多些，但是在全球被引用最多的前10%的研究论文中，日本所占份额从6%降至2%，仅排在第13位。让日本学界人士不安的是，继去年被韩国、西班牙超越后，今年甚至输给了伊朗。

来源：文部科学省

东京国家科学技术政策研究所(NISTEP)S&T前瞻和指标中心主任、2023年版日本科学技术指标报告的作者之一 Masatsura Igami 表示，这些统计数据表明日本目前的研究环境远非理想，也不可持续，整体研究环境必须大幅度改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期以来，日本在大部分科学领域都处于世界第一梯队似乎是一件常识，但是新的数据表明日本的科研实力正在下降，至少是相对于其他国家正在下降，这是为什么呢？

钱不够？

Masatsura Igami说，下降的部分原因可能是资金。2023年的报告显示，在过去二十年中，美国和德国的大学部门研究支出增长了约80%，法国增长了40%，韩国增长了四倍，中国增长了十倍以上。相比之下，日本的支出仅增加了10%。增长速度虽然低，但是总量依然不算少，2020年，日本政府用于R&D支出额为19.5万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14万亿元），位居世界第三，仅次于美国和中国。

图源：Makiko Tanigawa/Getty

更多人指出总量下降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结构变化。2004年，日本政府为了应对日益增加的财政赤字，对国立大学和地方公立大学进行了改革，其中的内容之一是逐步减少对大学的研发经费拨款，每年降低1%，这部分资金被转移到了新的政府基金中，以前需要向大学申请的经费现在必须向国家机构申请，面临更大的竞争压力和更严苛的审查标准。而且由于资助不能用于财政年度的结转，无法用于连续性工资支出，或者无法将其用于建设专用实验设施，这样的情况下很难创造出可以充分研究的环境。实际上从2005年开始，日本高被引论文的数量就在急剧下降，在时间上与这项改革措施几乎同步。

人不够？

日本的高等教育一直很发达，但是这并不能保证有足够的年轻人加入到科研队伍中来，毕竟工作谋生才是第一需要。日本的博士毕业生就业率一直徘徊在70%左右，比本科生和硕士差远了，因此选择攻读博士的人越来越少并不奇怪。根据日本文部科学省的统计，2003年当年入学的博士生有12000人，到了2018年，减少到了6000人，缩水一半。

很多发达国家会免除很大一部分博士生的学费，并且给予生活补贴，但是日本的博士生的奖学金条件很苛刻，导致很多在读博士不光要自己交学费，还得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很多学生在硕士期间就已经负债累累了，2021年的一项调查指出，有16.5%的硕士毕业生负债达300万日元。

而且即便是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坚持了下来，前述大学经费制度的改革也导致很多高校大幅削减固定教职的数量，博士生只能做没保障的博士后、讲师等，如何安心搞学术呢？根据MEXT 2020年的一项分析，2002年至2018年期间，大学研究人员用于科研的时间比例从47%下降到33%。

“深层次的结构性问题”？

说起这个问题，似乎就进入了一个不属于科学的领域，因为所有的问题都很难获得足够的证据，但是弊端肯定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表现在不同的方面。

急功近利、资源集中

2015年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东京大学名誉教授梶田隆章表示，日本科学界的管理者的思维方式已经转变，他们要求“科学马上发挥作用”，问题是，这几乎做不到。2004年改革后的资助方式有了重大改变，向政府申请的资助必然强烈的体现政府的管理意图，这阻碍了学术自由。竞争性资助的期限最长约为五年，还有中期评估，因此需要在短时间内产生结果，不适合长期研究。“我花了四年时间才发表我的第一篇论文，如果我处于现在这个时代会被排斥”梶田隆章说。

梶田隆章

而在”快速实用化“的导向下，资助审批就倾向于那些可以预期产生更好结果的领域和机构，例如已经很强大的东京大学，获得的资助金额更加遥遥领先。而在规模和设施方面处于劣势的地方大学，则更加难以获得资金，难以培养年轻人。梶田孝明认为，当研究结果有用时，肯定是好事。但伟大的结果和创新常常来自意想不到的地方，将研究经费分散得稀少而广泛地分配是促成这种创新的有效方式。

效率低下

名古屋商科大学经营研究生院( MBA )教授植田统认为，日本科研成果的下降是和整个日本社会的劳动生产率的下降相呼应的。

从总体上看，日本的研究开发费、研究人员数量至今仍高居全球三甲之列，用OECD购买力平价换算的2020年数字进行比较的话，日本为18万亿日元，美国为67万亿日元，中国为58万亿日元，德国是13万亿日元，英国的话，2019年的数字来只有5.3万亿日元。在研究者数量方面，日本2020年为69万人，美国2019年为158万人，中国2020年为228万人，德国2020年为45万人，英国2019年为38万人。

钱不少，人也不少，但是产出却大幅度低于德国和英国。根据2019年世界银行的数据，日本的人均劳动生产率( GDP除以就业人数)是世界第34位，78000美元。而美国是第五位，136000美元；德国排在第17位，105000美元；英国是第24位，94000美元。粗略地说，日本的劳动生产率只有美国的一半，已经不能与德国、英国竞争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科研机构。他认为这种下降与日本人的文化有关，这是一种不考虑资历和风险的文化，重视团队合作而过度揣度周围人心情的文化，个人责任和权限不明确、不知道谁是负责人的组织方式，都降低了日本人的工作效率。而且这种文化排外性很强，日本的研究机构很难吸引很多外国人才来日本工作。

图源：pixabay.com

快乐教育？

日本人是工作狂是一种外国人的刻板印象，但是这也反映了上世纪日本国力高速发展时期的一种现实。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一个资源匮乏、人口拥挤的岛国实现高速发展必然灌注了几代人的热血和努力。但是当生活逐渐富裕起来，新世代的年轻人还愿意像父辈一样继续疯狂工作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对所谓”填鸭式“教育方式带来的极度内卷，竞争极其惨烈的升学现状，要求对教育体系进行”快乐化“改革的呼声越来越大。

文部省在1976年12月18日顺应民意，发布了名为《关于改善小学、初中及高中的教育课程基准》的答复报告。这个答复报告直接依从了民众缓解下一代学业压力的诉求，成为著名的“宽松教育”的标志，成为此后主导日本基础教育30年的方针。这一政策的影响是深远而广泛的，对科学界来说，它的直接后果是拥有足够学术能力的学生越来越少，整个科学界面临供血不足。

NHK记者松崎博子感叹道：“如果我们无法创造一个环境，让可能是未来诺贝尔奖候选人的年轻科学家能够进行他们为之奋斗一生的研究，那么诺贝尔奖获得者会从日本消失的担忧将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