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达有很多身份，写作者、播客主播、节目出品人、花店老板，今年开始还多了一个头衔——带货主播；姜思达有很多矛盾，他觉得直播媚俗却又亲身下场卖货，为了不打工而投身内容行业却陷入了另一种挣扎的循环；作为一个单打独斗的创作者，过去近十年，他几乎涉猎了所有能涉猎的内容形式，几乎每一种尝试都扑腾出了或大或小的水花，这在每个人都能红15分钟的年代，不能不说是一种微小而绵长的“奇迹”。
于是《文化先锋》第2期，我们邀请到姜思达聊了聊他的私人内容创作经验。今年的他看上去既悲观又乐观，他形容自己一刻不停地在内容赛道上长跑，是因为自己不想接受命运的安排——
“逃跑的姿态太丑了，我不是一个会逃跑的人”。

 GQLab hi，思达，最近在忙些什么？
 姜思达  马上30了，年龄焦虑中。
 GQLab 你会有30岁焦虑这种很虚妄的东西？
 姜思达 因为我失败了，我想30岁之前拍个电影，没拍成。另外就是焦虑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赚到 f**k-you money。
 GQLab 你的 f**k-you money 大概是个多大的数？
姜思达：一个月一两万，能这样花十年，差不多这个数就够了。当然前提可能是我得有个自己住的地儿。
 GQLab 听上去你现在物欲降得挺低的。
 姜思达 没有物欲，此刻物欲就是零。
我觉得这是我开始做直播以后，直播为我带来的一个好处，因为我有源源不断的样品可以用，想象你出生在丝芙兰里，你会缺彩妆吗？而且这还是工作职责的一部分，不用还不行，导致一定程度上让我丧失物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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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QLab 说起直播，从2014年你成名至今，似乎不论你做直播、做播客、写公众号、还是拍《透明人》，几乎没有愁过话题，你能解释解释不管做什么都有人关注你这件事吗？
 姜思达 我觉得他们爱看我，就是因为我不管做什么内容，一直都没有活在哪一种模板里。
最近我在小红书上特别爱看一个两口子账号，老公成天给媳妇儿做饭，今天做土豆浓汤，明天做可乐鸡翅，每个视频都用一个模板，但我就是特别爱看，因为这事儿我做不了，我没那个定力。
我就像是一条八爪鱼，哪条腿都没有大象腿来得粗壮，没有鲸鱼的尾巴来得有力，但要是有人说，姜思达，你只要发育一条腿就可以了，我们把其他七条都砍掉吧，我就会觉得我不是章鱼了。我难以被归类，我但凡容易被归类，他们就不喜欢了。
 GQLab 与此同时，你能再解释解释不管你做什么都有人讨厌你的原因吗？
 姜思达 现在我会拿这句话来不断地说服自己，来，跟着我念一遍：
他们没有品尝到我更好吃的那一部分，那是他们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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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QLab 姜思达最好吃的部分是什么？
 姜思达 还没被制造出来。我心中有一个特明确的判断，属于姜思达的高光时刻还没来。
 GQLab 那个高光时刻会是怎样的？
 姜思达 就有一个石破天惊的牛X作品，周杰伦的《范特西》砸你脸上那种感觉。
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个啥，因为形式对我来说都还好，我要的是一种感觉，我会靠某一种言行去传递它，是音乐？是文字？是影像？是某一种行为？是某一个重大的关于身体的决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一个离开我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GQLab 某一个重大的关于身体的决定？比如？
 姜思达 比如把全身都文成绿色。

 GQLab 我们再聊聊内容创作这件事吧。在网红的生命周期开始按月计算的大环境里，你还在坚持折腾创作，甚至一个平台的账号消失了，你就换另一个平台继续折腾，你的动力是什么？
 姜思达 因为不想打工。
 GQLab Wow，很赤裸的回答。
 姜思达 然而现在一定程度上成了我在为我的团队打工。
 GQLab 我以为你会说来源于一些喷薄而出的表达欲，挡不住的才华之类的东西。
 姜思达 没有，有时候其实我想想这事挺难过的，为什么姜思达会成为有才华的代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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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QLab 你不认为自己有才华？
 姜思达 如果我们贴着地平线生活，就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有才的人，只是人家不发。
从小到大，我小学同学、我初中同学、我高中同学，有才的比比皆是。我的一些女同学，什么书都读过，写得一手好字，没事就看点耽美小说，人家有才吗？那太有了。只是我猜可能有很多人正在逐渐被这个大酱缸吃掉，所以当我很勉强地在用一些蛙泳的姿势踩水的时候，大家会觉得说，哇，他好有生机哦。
虽然我只是在沼泽地里面吐了几个泡泡而已。
 GQLab 是不是因为太多人选择闭上了嘴巴，所以你的泡泡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大。
 姜思达 也许吧，反正我是一个不会逃跑的人，我不会躲起来。
 GQLab 哪怕代价是未知的痛苦？
 姜思达 也比自己藏着太多秘密要舒服。
 GQLab 这也是你在面对舆论危机的时候选择回应而不是回避的原因吗？
 姜思达 这么说吧，当我在网上跟网友干架的时候，从公关的层面来说，我都是不应该回应的，就保持沉默，该转什么转什么，对吧？
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这么做吗？因为归根到底，那些公关思路就是没拿人当人，是我拿人当人了，我打心底里认为我跟大伙一样都是人，所以咱能对话，咱能吵架，如果我觉得你是傻X，那我得提醒你。反过来有时大家会说，诶那个人怎么看起来脾气那么好啊？因为他没拿你当人，他没有真心实意地想跟你对话。这个公众人物和公众之间的关系，我觉得很多人还没想明白。
 GQLab 为什么不选择更容易的活法？
 姜思达 因为我真的抵抗所有“规则”，I mean，所有。大的，严重过敏，小的，我对规则轻微过敏。
而且你不觉得，做一个逃跑的人，姿势真的会很丑吗，你的动作是很容易变形的。比如说你发现你老公出轨了，你老公现场被抓包的窘态就叫动作变形，这一幕是最丑陋的，这一幕比他出轨本身还要丑陋，是不是？我无法接受自己有这样丑陋的姿态。

 GQLab 这两年你的内容里还频繁出现着发疯式内容，发生了什么？
 姜思达 因为我开始接受自己情绪失控了。
 GQLab 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精神呕吐”吗？
 姜思达 咱换个比喻，就是我觉得情绪又不是你在家圈养的宠物，你说来吃他就来吃了，你说去睡觉他就睡觉了，然后还得定点大小便。
它有的时候就是得出去放风，可能就是会演变成一些狂喜，演变成一种悲愤，演变成一种失控，演变成一种控诉，它可以演变成各种各样的形态。我觉得应该适当地让它出去干一点这种事，特别严丝合缝地控制情绪，不吓人吗？而且我撑死这辈子就活三个三十年，现在我已经用掉一个了，还有俩，我不准备满足任何人了。我也不负责满足你对我的想象。让你们的爱豆去负责吧。
 GQLab 所以此刻你的精神世界的图景是怎样的？
 姜思达 我在给自己造神，造一个长着我模样的神。
 GQLab 为什么是这幅场景？
 姜思达 因为我不给自己造神，就没有人给我造了。
 GQLab 你在用什么给这尊名叫姜思达的神输血？灵感从哪里来？阅读？
 姜思达 我很久都不输入了，我的微博已经没有了，朋友圈也关了，书我也不读了，这两年几乎一本书都没有碰过。
 GQLab 你不再摄入新内容了吗？这是你创作的一种策略？
 姜思达 我是这么理解的，咱先明白什么叫“新”，是打心底没认为你在重复别人？重复自己？或者你的重复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有目的性的重复？比如一些特别恶心的潮流艺术家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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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QLab 听上去你在高度怀疑“新”在创作中的存在。
 姜思达 让我们用诗歌这件事来举例。诗歌是什么样子的？
从诗经到骈文，唐宋八大家再到宋元明清，句子变得越来越长，然后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突然间又很自由奔放，不再追求押韵了，再后来我们又发现有互联网的写作方式，好像很新，但一回头发现卡明斯在上个世纪就开始玩这种东西了，把标点处理成节奏，诗歌处理成绘图，相当于今天我有一个浪漫的工程师男友用代码给我画一只小猫那个意思。
所以我的意思是，形式的新已经翻不出花样了，在发明出新的文字前，没有更新的东西了。
 GQLab 你会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成为一个无法翻出新花样的人吗？
 姜思达 我只要活着就没法枯竭。我但凡还活一天，我这播客都要录下去。因为我就是想通了，在当下这么一个瓦釜雷鸣的时代，我的无聊都是美的，这句话好好啊，喜欢。
 GQLab 如果要你再给大家推荐3个最近在看的文化作品呢？
 姜思达 去 YouTube 上看看浣熊吃葡萄吧，太迷人了。然后推荐《数码宝贝》，你想他们那八枚勋章，勇气、友情、智慧、爱心、诚实、希望、光明，还有纯真，我真的觉得我们现在把这些东西都给忘了。还有一个，推荐什么？不知道了。
 GQLab 我们还有一个传统是向下一期嘉宾提一个问题，下个月我们会和重塑雕像的权利聊聊，你对他们有什么好奇吗？
 姜思达 我完全没概念，有帅的吗里面？
 GQLab 他们是一个摇滚乐队。
 姜思达 那我问问，为什么权利的利是这个利，而不是那个力。
 GQLab 挺好。
 姜思达 那就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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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撰文：Simon、李絮、shuwei
设计：a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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