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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郎新歌《罗刹海市》为什么能火爆世界?
文/朱紫鼎
2023年7月19日,歌手刀郎推出新专辑《山歌寥哉》,其中的新歌《罗刹海市》很快就在华语圈走红。到7月30日,短短11天之内,据说《罗刹海市》全球播放量达到80亿次(也有说超过50亿次;还有说近日达到165亿次)。
如近些年的“大师”、“巨擘”这些中文名词被一些文化人用烂了一样,“奇迹”这个名词也被一些中国人给用烂了。但笔者要在这里斗胆用一把,我以为刀郎的新歌《罗刹海市》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实创造了单歌播放的奇迹。
就威力所震,《罗刹海市》犹如在音乐界和社会各界投放了一颗精神原子弹。
就一个时段影响看,刀郎的《罗刹海市》远超当年刘欢唱的《水浒传》主题曲《好汉歌》。当然,两者问世的背景、表达的思想和传播手段大不相同。
笔者早闻刀郎其名,但以前没有听过他的歌,前几天特地听了他的这首《罗刹海市》,反复听了好多遍,有百听不厌的感觉。以前笔者听歌有如此感觉的,惟有刘欢唱的《好汉歌》。
刀郎,本名罗林,四川省资中县人,流行歌手兼音乐人。因多年在新疆少数民族地区采风作歌,加上嗓音嘶哑,其唱风颇具大漠野性和西北民歌之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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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郎”原本是一个族群的称呼,俗称“刀郎人”。是新疆维吾尔族人的一支。“刀郎人”生活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刀郎”一词隐含着野性、反抗、成堆、流浪的意思。从历史上看,“刀郎人”先受蒙古贵族的压迫,后来又受到入侵的准噶尔部的欺凌。在反抗压迫和欺凌中,“刀郎人”走上逃亡流浪之旅,并在逃亡途中不断吸纳其他部落同样命运的人加入,辗转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叶尔羌河一带过上狩猎游牧的生活。有中国吉普赛人之称。
“刀郎人”创造的一种特有歌舞演奏形式叫“刀郎木卡姆”。现场表现为:各种乐器竞相演奏,各位歌手引吭高歌,奏出不同的音调,唱出不同的旋律,互不跟调,但又共存于一体。其间不间断地唱和跳,单支曲不够,就连缀成大型套曲。每一套刀郎木卡姆的每一段歌词,不是固定的,前段歌曲和后段歌曲的唱词也没有必然联系。这实质上反映了“刀郎人”的流动、野性、不羁精神。
中央音乐学院毛继增说:“刀郎木卡姆是一种总体统一、局部自由,群体精神一致、个体各展才华,个性高度张扬、共性必须统一的珍贵艺术。”还有艺术研究专家认为:刀郎木卡姆既不是中国音乐的五声音阶,也不是西方的十二平均律,是音乐家驾驭不了的音乐。而这恰恰就是其特殊神韵所在。从刀郎的《罗刹海市》可以看出刀郎木卡姆的一些艺术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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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郎的新歌《罗刹海市》改编于清代作家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同名小说,但其精神意境大大超越了蒲公的小说。全歌以不拘一格嬉笑怒骂的口吻,对罗刹国驴鸡当权、猪狗登堂、草鸡当司晨、婊子装真情、红描鸡翅以为美、金镶驴蹄以为贵、勾栏作高雅、太监摆威风、恶恶相亲、驴鸡不分、好人真美难存、伪善假美横行、以黑为白、指鹿为马、是非颠倒、蝇营狗苟等一丘之貉的恶地丑态竭尽讥讽挞伐之能事,最后欲借欧洲大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智慧,试图澄清是非美恶,解决这个困惑人类的根本问题。
应该说,《罗刹海市》这首歌不仅尽显嬉笑怒骂、针砭讽刺之机锋,而且布局宏远,婉转曲折,纵横延伸,给人们留下了丰富的想象和发挥空间,使人们可以从多个角度去解读。在一定意义上类似《红楼梦》所引发的社会理解效果:道学家看了《红楼梦》以为诲淫诲盗而大加贬斥,革命家看了《红楼梦》为宝黛纯真的爱情被封建主义扼杀大为不平并从书中嗅出阶级斗争的气味,政治家看了《红楼梦》则从描写的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受到某种启发,考据家看了《红楼梦》坚信这就是作者曹雪芹自己的经历而为此千方百计地搜罗证据,历史学家看了《红楼梦》以为不过就是一个反映王朝盛衰故事的缩小版,社会学家看了《红楼梦》则认为是写出当时社会百态的百科全书,普罗大众看了《红楼梦》觉得不过是富贵大家的饮食男女和家长里短而已。等等。当然,一首《罗刹海市》歌曲不可能和《红楼梦》这样的文学巨著相比,但能从多角度引发网民的情感共鸣则有一定相似性。这是《罗刹海市》能爆红网络的重要原因。
另外,《罗刹海市》那深邃而悠扬的音色,开阔的唱风,生动悦耳的民歌元素,多变曲折的声调,也是其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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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海市》从哪些方面引发了网民的共鸣呢?
我觉得这首歌主要从以下五方面引发了网民的强烈共鸣:
第一,网民认为《罗刹海市》是刀郎在娱乐圈受到打压后的报复逆袭之作而引发的共鸣。
这应该是对刀郎从艺经历比较了解或自认为比较了解的粉丝们及关联的网民们持有的观点。《罗刹海市》也似乎呈现出一些如此这般的隐喻和借讽好像能印证这种观点。既然刀郎受到过不公平压制,“不平则鸣”也就是很自然的也是正义的,而刀郎的粉丝们及与此相关的网民借这首歌发酵舆论帮助刀郎讨回公道包括对号入座到有关名人账号下面大肆留言当然也就是自然的和正义的了。同时刀郎作为“受害者”的逆袭也就更容易引发网络人的追捧。其间自然会引发许许多多公号的跟进评论,包括一些网络大V借题发挥的炒作。《罗刹海市》由此在网上受到高度关注迅速火了起来。
但笔者仔细查看了被网文反复引证的有关刀郎遭“打压”的案例后感觉很难说就是一种蓄意打压,起码理由不具备说服力(这个可以写专文分析),而事实上刀郎也并未因此如有的网文所述“几乎一夜之间退出乐坛,归隐江湖,销声匿迹了”。但问题是相当一部分网民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将《罗刹海市》和当年的几个“打压人”直接联系起来对号入座并毫不客气地置放了足以扰乱其生活的大量甚至海量留言。这样做无论自以为站在怎样的道德高地也是不合适的。
网传首当其冲的那英最近对网民的评论和批评作出回应:表示作为公众人物所有的荣耀与光环都来自大众的关注和喜爱,其一言一行都愿意接受公众的监督,做的不好的地方会不断自省。同时对“一些污蔑、诋毁我和家人的网络文章”的传播及网络留言对她和家人造成的伤害表达了不满及愤怒(还有一个网传版本说那英选择性的接受了网民对她的一些批评,并委婉地表示向刀郎道歉)。
网传被网民归为“打压人”之一的汪峰最近作出回应明确否认自己对刀郎有任何偏见。并表示刀郎20年间只做一件事,那就是音乐,这一点值得他敬重。也顺带解释说刀郎的专辑与他喜欢的音乐不是一类。还说有人认为刀郎用一首歌去讽刺甚至报复某些人,这种说法是贬低刀郎。汪峰认为“打压刀郎”的莫须有说法反映了一些网民的心理阴暗。他还给刀郎的新专辑打了93分,认为这张专辑比较出色。
而笔者不得不说,发端于古代“文字狱”的影射说、近代的文学考据说、建国以后的“借古讽今”说在今天的中国还有大有市场并得到进一步发扬。但不管怎样,这就是相当程度上反映的一种网络民意和网民情绪,是不是事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刀郎的粉丝和准粉丝们需要找到一个感觉偶像被打压后宣泄愤懑心情的出口,曾经在生活中遭遇过这样那样打击的网民们需要找到一个经历打击后还能实现王者归来的逆袭标杆,而在刀郎和他的《罗刹海市》这里终于找到了。
第二,网民在现实生活中遭受的种种不如意在《罗刹海市》马骥身上找到了共鸣。
马骥是来自华夏姿貌丰美而气质倜傥的小伙,浑身都是优点美德,但因为身陷于罗刹国这个是非颠倒、黑白不分、人妖难别的肮脏龌龊之地,将其视为异类,不但得不到尊重和重视,反而处处受气,处处遭到不公正对待,时时事事感到不顺心。在虚拟的网络中,不少网民都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就是歌中的那个马骥,本来优秀,因为所处的环境恶劣糟蹋了自己,反过来还需要自己在恶劣环境中委曲求全。是可忍孰不可忍!特别是位数不在少的网民在经历了三年疫情管控下的困顿、疫情管控放开后又面临经济下行、就业困难、经营艰难、收入下降、前景难以捉摸的形势下,这种为环境所困的感觉愈发强烈,也就愈能在马骥身上找到自己,发出强烈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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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网民将《罗刹海市》歌指的驴鸡当权、蝇营狗苟、丑恶遍地和现实生活中看到和听到的贪官当道、是非颠倒、乌烟瘴气的现象联系起来产生了共鸣。
近些年全国被查办的大大小小的几百万贪腐官员,还有那些没有暴露依然看起来人模人样但实际上灵魂早已腐朽行径早已不堪的潜在贪官,还有与这些查办或待查办的贪腐官员广泛牵连在一起的那些人和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纵横交织的黑色或灰色关系网,那些表面上打着各种政治正确旗号私底下进行大量勾兑的“公工善政”,那些今天还坐在台上慷慨激昂大谈“保持初心”、“廉洁奉公从我做起”明天就因贪腐问题败露成为阶下囚的权官们的现身说法,以及随处可见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文牍主义,不就是《罗刹海市》中的“一丘河”、“苟苟营”,“半扇门楣上裱真情、它红描翅那个黑画皮、绿绣鸡冠金镶蹄”吗? 
第四,网民将《罗刹海市》歌指的“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诸如此类的颟顸愚蠢和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大量蒙昧愚昧而浑然不觉的现象联系起来产生了共鸣。
这不仅仅是指某个国家和民族而是整个人类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现象。诸凡角色错位、不自量力、骄傲自大、自吹自擂、狗眼看人、蛮横无理,老子天下第一,一得势就气焰熏天,一有钱就摆阔显富,表面看金玉其外、实际上败絮其中,无谦心,少羞耻,乏善念,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一切以利益为衡平,没有是非观,本为非人不自意却以人为非,本为恶行不自觉却以人为恶,以及不知收敛,不懂敬畏,不尊重自然规律,不知道人类自身的地位、脆弱和局限性,将人类的理性和欲望无限放大等等其实都属于“驴鸡不自知”、“勾栏扮高雅”、“公公好威名”、“草鸡打鸣当司晨”的货色。
第五,网民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生活中或通过网络看到的人和事包括自己的一些行为在内都和《罗刹海市》的歌指联系起来产生的共鸣。
从这个意义上说,《罗刹海市》歌指和每一个现实中或网络虚拟环境中存在的人都有关。每一个人都程度不同地是歌中所批评的角色,都或多或少地存在这些角色身上的一些成分。不过以前不这样认为罢了,或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罗刹海市》一出,将这种状态打破了,将包装面皮撕开了,需要大家赤裸裸地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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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必须看到,《罗刹海市》的奇迹实质上是互联网时代的奇迹,是互联网成就的刀郎的《罗刹海市》奇迹。互联网在一定意义上颠覆了传统的表达环境,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表达新环境:互联网绕开了或者说日渐侵蚀着传统的纸媒、电视、广播等媒体和依赖这些传统媒体生存的各种大大小小形形色色负责发表出版表达的机构,互联网给千百万的普通人、千千万万的草根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表达平台,互联网几乎取消了表达的成本,无情地打破了种种人为的、身份的、门阶的、圈子的或其他无形的社会限制。
互联网在相当程度上取消了过去人们司空见惯的表达门槛,将所有的人——名满天下的和默默无闻的、高居庙堂的和混迹江湖的、身家万贯的和不名几文的、著名作家和初学写作者、拥有亿万身价的艺人们和喜欢表演的男男女女置于同等的表达环境,不管你过去成就多大名望多高,只要利用互联网就得重新接受互联网这个大平台大熔炉的检验,换句话说,互联网给所有参与互联网表达的网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样的背景都需要重新洗牌。
网上那亿万看不到真容却无处无时不在的网民的观看、阅读、点击、转发、评论、点赞、关注重新决定每一个表达者和及其作品的受欢迎程度。经过多年精神积蓄后的刀郎一旦将《罗刹海市》推上互联网,由于其独特的风格和内容获得网民多方面的共鸣,于是很快就受到网民山呼海啸般的追捧,80亿次播放量奇迹就是这样形成的。其实,如果不是刀郎,而是一个类似刀郎才情的无名之辈将《罗刹海市》推到网上,虽然受追捧的程度可能要差些,但也不见得就火不起来;反过来说,如果没有互联网,在传统媒体的环境下,刀郎的《罗刹海市》能否如此火爆就需要划一个大大的问号。
作者简介
朱紫鼎,独立评论者,自由撰稿人。坐标辽宁,已过耳顺之年。个人微公号:东方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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