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豹吃肉，人养牛。家牛不是野生肉，豹无狍猪只吃牛。豹子想吃人养的牛，人却不让豹子吃人养的牛，豹子偏要吃人养的牛…，于是，人兽冲突的导火索就这样被点燃了，”

草：这是一段不绕口但有些难阅读的绕口令👆


图片来源网络，后期：一晴


放眼全球，因为人口的扩张、土地利用的改变，人与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大面积重叠，人兽冲突的风险也迅速上升。

在北美，狼群捕杀家畜；在印度，大象破坏庄稼；在青藏高原，棕熊私闯民宅或直接攻击百姓……

以下图片来源网络
叫我吗？
叫我吗？
我来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这些野生动物“肇事者”的报复性猎杀、毒杀。

在印度，报复性毒杀的历史就十分“悠久”……很多村民都会将毒药涂在被老虎咬死的家畜身上，等虎子们再次返回用餐之时，就不得不连自己的小命也搭上了。

虎子：防不胜防啊

在上世纪的中国，豹子一直被当做害兽，“打死恶豹，为民除害”的口号也一度在坊间流传，加上农药使用范围的宽泛、枪支携带的自由，报复性杀害成为导致我国豹数量变少的重要原因之一。

还敢说我是害兽？我早就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了

作为缓解冲突的手段，有些政府还会鼓励、奖赏这样的杀害行为。但这无疑是将动物们逼向灭绝的悬崖边缘。

如何缓解人兽冲突，已成为21世纪自然保护的一大焦点和重心。

图片来源网络


其实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人们已经做过不少尝试。

比如修电网放烟花，恐吓野生动物使他们不要靠近；比如建立保护区，将野生动物和人类隔离；比如开展经济补偿，缓解人兽冲突带来的经济损失；比如开发生态旅游，为老百姓提供可替代生计…… 

但因为冲突产生的原因复杂、所处的社会背景迥异，没有哪种手段是可以解决所有人兽冲突的万能药丸。

情况很复杂……


那么，在我们的和顺呢？



在山西和顺，人兽冲突也是个大问题，特别是人豹冲突。因为放牧是当地百姓的主要生计，而牛吃草的地方又与华北豹的领地重叠，因此，豹吃牛的事儿时有发生。


对于很多农民家庭来说，每一头牛的损失都是极大的经济负担。当我们去拜访这些老百姓的时候，有些老人聊着聊着就哭了——生活的不易只有他们知道。

而我们知道，虽然我们的初衷是保护豹子，可面对百姓、面对这些与豹子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们，我们更不能忽视他们的福祉。

毕竟，和谐共生，需要妥协，但不是忽略任何一方的利益诉求。

是的~

为了缓解豹吃牛给和顺百姓们带来的经济损失，从2015年起，猫盟就展开了华北豹吃牛的补偿工作，这也是我国第一个针对豹肇事的民间生态补偿。

我们的补偿范围包括了横岭、马坊、阳光占和义兴这4个乡/镇的37个村子。



牛家沟，阳光占乡的一个村子





当有老百姓反映豹吃牛发生时，我们的老豹子队员就会前往现场进行勘查。

随后，我们会根据受损家牛的年龄和伤情，给予事主相应的赔款。

勘察记录表就长这样

在这五年里，一共有10头家牛被咬伤、172头被咬死（还有31头没有伤亡信息），涉及24个村庄，赔付总额高达27万元。

每头牛都是老农民的一块心头肉😔

这些数字背后不仅仅是经济的损失，也是我们对当地豹种群生存的一丝担忧：它们的狍子野猪是不够了吗？它们的生境是更加恶劣了吗？它们会不会遭到报复性猎杀？

如果能从这些肇事中总结出一些规律，就可以为日后生态补偿的开展资以借鉴，并获得更好的答案来缓解冲突的问题。



我们从中发现了什么规律？



01

豹子主要袭击多大的牛？


十有八九，豹子都会袭击一岁以下的小牛。

这不难理解，因为小牛战斗力薄弱，刚出生不到3个月的小牛甚至没有行动能力。在妈妈外出觅食的时候，它们分分钟就能被豹子杀死。

简直就是豹子版的狼外婆啊
图片来源网络，后期：一晴


02

几月是豹吃牛的高峰期？


春夏两季是肇事的高峰期。6月豹吃牛发生的频率最高，30% 的牛都在六月被KO了；而从12月到3月，牛儿们活得都比较安心。


如果我们结合大自然的规律和农民们放牛的习惯来看，这也不难理解：

4月，春天来了，草长莺飞，正是把牛放上山吃草的好季节。而老农民们也是这么做的。一直到10月，冬意变浓，草木凋零，他们才会把牛赶回牛栏，靠喂玉米杆过冬。

正是因此，只有4月到10月，豹子才有牛排可吃。

豹：是你！是你！满眼都是你！

03

豹吃牛的热点地区是哪里？


七成的肇事都发生在横岭镇。而横岭的3个村——上北舍、翟家庄和石拐，占了其中的一大半。

虽然豹吃牛发生的地点相对集中，这背后的原因却不那么显而易见：

可能一：保护区管理

相比马坊，横岭的大部分地区都在铁桥山省级保护区以外。虽然我们并不完全清楚这对华北豹、家牛、野猪和狍子意味着什么，但好的保护区管理对缓解人兽冲突很可能有积极的作用。

可能二：牛群数量

在补偿涉及的四个乡镇中，横岭的牛存栏最多。上北舍和翟家庄两个村的牛存栏之和就超过了3000，而马坊乡没有一个村有超过1000头牛。充足的牛肉、狭小的地域，这大大增加了豹牛相遇的概率，甚至还有可能吸引别处的豹子到横岭来饕餮。

牛：是我！是我！满眼都是我！

可能三：放牧方式

在横岭，有些百姓把牛放上山后便不再上心管理，任由它们吃草，一个月后才把牛赶下来；相比之下，马坊的百姓每天都会将牛赶回村子，次日再次放上山。看来，只有勤劳的百姓才能保护好自家的牛啊。

可能四：华北豹分布

和顺有豹，但它们是平均分布的吗？
在横岭周围活动的豹子是否比马坊的多？
更多的豹子是否意味着更多的牛被吃？

这些问题至关重要，但是我们还没有答案。（待我们多干点活儿，就能告诉你了……）

我是谁？我在哪？今晚吃什么？
 

04

肇事带来的经济损失有多大？


微乎其微。

比如2019年，一共有55头牛受损，涉及4个乡镇的37个村。因为牛存栏的基数大，这些损失的占比非常小。在肇事率最高的横岭镇，平均每村的受损率都不及百分之一。

但是，豹吃牛对经济的打击虽然小，对生态系统的打击是否大呢？

我们更加担心的是家牛的引入会对华北豹的生境会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

对野生有蹄类的生存是利是弊？
自然的平衡有没有被打破？

有没有可能对于豹子来说，家牛根本算不上什么美味，只是因为牛群的出现和霸道，挤占了狍子、野猪的生境，导致豹子的天然猎物匮乏，豹子迫不得已，才选择了家牛？

这些，是华北豹保护的核心问题，是我们最关心的东西。



未来方向



令人可喜的是，经济补偿的开展确实有效制止了报复性猎杀的发生。

不过，要想从源头上避免豹吃牛的发生，还需要降低豹牛相遇的机率，（残忍）切断豹子的牛排供应。

而实现这一点的前提，是摸清华北豹的分布规律、活动节律以及放牧对整个生态系统的影响。

除此之外，加强与政府部门的联系，完善保护地的管理；推动自然教育，提升当地百姓的保护积极性，也是我们需要努力的方向。



结语



还记得文章开头的故事吗？故事到那儿可能还没有结束。或许后来有人生气了，于是报复杀死了豹子，之后就再没有动物来吃家牛了。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呢？人们失去的不仅仅是豹子，更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大地；人们杀死的不仅仅是豹子，更是整个生态和未来的自己。

而在山西和顺，我们看到的是另一种“或许”、另一个结局：通过保护政策的推进、生态补偿的开展，当地的生态变得越来越好、生物多样性逐渐恢复，报复性猎杀再也没有发生，老百姓们说起华北豹时也是满眼的骄傲和高兴……

我们希望的，也是这样一个未来，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世界。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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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站在上帝视角去保护动物的我们，究竟能做什么？

豹子吃牛了，我就站在新鲜的尸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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