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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森林》剧照  图源网络

也说失恋
文/孙毅安
偶然间看到一条短视频新闻，波兰一位年轻男子，因为无法接受前女友订婚，他在街头当着前女友的面，枪杀了他的未婚夫，然后又举枪自杀。
放下手机，那女孩惊恐的尖叫声，一直回荡在耳边，这都是什么事。
无论如何，年轻生命的逝去，总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
大约十五年前，我住在西安市高新区一个巨大而知名的小区里，小区主门就在唐延路上，有着巨大的拱门和罗马式雕塑，看上去很气派。小区占地很大，有数不清的高楼，据说住了近三千户人家，当时能买这里的房子，都是家境不错的人。
当年小区发生过一件事，令人震惊。
院里有户人家住在高层，我不知道男孩的名字，只知道他在读高中，和住在同小区的一位女孩谈恋爱。后来不清楚为了什么，女孩不跟他好了。
失恋的男孩很痛苦，他找到女孩，希望她可以回心转意。她俩是在楼顶谈话的，男孩激动地对女孩说，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为你去死。
女孩说我不相信，你证明给我看。于是那男孩就从楼顶跳了下去。
那栋楼高三十二层。男孩就像一只小鸟，从楼顶飞下去，在地面上摔成了血肉模糊。据目击者描述，当地面上惊慌的行人赶到男孩身边时，他还活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两个字。
男孩对路人说：救我。
然而谁也救不了他了。
《重庆森林》剧照  图源网络
前几天我开车路过他当年跳楼的地方，早晨阳光正好，那栋高楼沐浴在阳光下，天很蓝空气很清新，高新二小门口有无数的年轻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在交警引导下，穿过马路走进学校。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不知名的跳楼的男孩，如果他还活着，此刻他可能会是送孩子上学的父亲中的一个。
这么想着，突然就有些难过。
在我读中学的陕棉十一厂子弟学校，有个比我低一届的学弟。学弟姓王，论学习，是他们年级第一名，论貌相，个子高大至少有一米八，高鼻深目，轮廓分明。他喜欢班上一位姓李的女同学，并且按照当时流行的说法，他俩℡好上了℡。
李同学长得花容月貌，是公认的校花。王学弟就想着，等到上完了大学参加工作，就娶她为妻，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
王学弟这样想，是因为考大学对他来说，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快高考时，在厂里当电工的父亲被高压电打了，送医院抢救四天四夜都没醒，生死未卜。王学滴整天守在医院里，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父亲醒来，命是保住了，但右臂不得不截肢。从此，父亲变成了残疾，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顾。
高考如期而至，王学弟发挥失常，名落孙山。
如花似玉的女同学慢慢就冷淡了他，女同学父亲是银行系统的，她高中毕业后去建设银行做了一名职员，有时候王学弟去找她，她就说工作太忙，你先回去吧。再往后，就明确地对王学弟说:我们俩没可能的，你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大学吧。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那一刻，王学弟心如刀绞。他骑着自行车，不知不觉就闯了红灯，差点被一辆公交车撞到。昏头昏脑的王学弟并不觉得庆幸，他想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路边有一处建筑工地，王学弟扔下自行车，漫无目的走进去，一直又到了最顶层十二楼，他探头往下看，大楼旁边是个矮矮的裙楼，裙楼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钢筋束，直戳戳伸向天空。那一刻，他决定从楼顶跳下去。
然而，当他正要纵身一跳时，突然想到了父亲。那个辛苦辛苦把他养育大，只有一只胳膊的男人。于是他改主意了。
第二年。他考上了北大。四年以后，他去了美国。2001年我在马里兰州他的家里见到他时，他是美国一家著名科研机构的研究员，他的妻子是英国人，所以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是黑发碧眼。
我俩坐在后院里聊天，话题当然只能是从前。他告诉我有一次回国，曾经在同学聚会上见到了那位当年的校花。
王学弟说，她穿戴整齐，身上有很多饰品。她依然在银行工作，但是看上去已经很中年了。饭局上不住地问，你住多大的房子？你开什么车，你一年能挣多少钱？那一刻我深深感到了庆幸，当初她离开我，起码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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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面对面坐着，都笑了起来，此刻夜幕低垂，远处河对岸能看到万家灯火，那是华盛顿DC，是美国的政治中心。
荷尔蒙分泌过多的直接后果，就是会将快乐，悲伤，绝望，痛苦等情绪无限放大。男人在年轻时通常比较愚蠢，那跟智商无关，只是因为荷尔蒙在作怪。当爱情遭遇失败时，他会觉得是世界末日。但事实不是这样，爱情失败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件。对于一个年轻男子来说，心爱的女孩嫁给别人，其本质只不过是一次交配选择的错过，仅此而已。℡天涯何处无芳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三十年前，一位我最好的兄弟失恋了。那时他很年轻，作为演员虽然演了很多戏，但却并不出名。他爱他的女友，非常爱。那种全身心的热爱，至少在他之前，我没见过。事实上，在他之后我也没见过。
我以此心代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虽然我的兄弟为爱投入了所有感情，但是天不遂人愿，女友还是做了另外的选择，这让他很痛苦。
爱情的失败使得他无法再继续待在这座城市里，他决定远离痛苦做一名北漂。走之前，我设宴为他践行。席间我对他说了一番话，我是这样说的:兄弟，你要想明白，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失去了一棵树，但是你会得到一片森林。
之后他去了京城。两年以后，我去北京出差顺便看望他。那时他连续出演了几部电视剧，有点小火。吃饭时我问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新的爱情？
他说：哥，我在森林里迷路了。
如今三十年过去，他在北京过得很好，声名遐迩，事业有成，家庭幸福。
旧时的老友，没人再提当年那档事，因为时过境迁，如今回头看，那就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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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唯一引以为痛苦的，只是痛苦本身。
很多时候，或者说是所有时候，时间都会抚平你内心的伤痛。时间是一味良药，能治愈所有。
而治愈，永远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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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孙毅安，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剧作家，制片人，作家，诗人。著有《埋伏》《没事偷着乐》《脸对脸背靠背》《那些和爱有关的人》等十四部电影，五部电视剧，数百万字散文和诗歌百余首。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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