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栏目主持人:陈柏旭
全球知识雷锋联合创始人、UCA优思建筑事务所创始人
Francis Kéré(1965年生人)是2004年阿卡汗建筑奖得主。他的祖国是西非布基纳法索,一个非常贫穷的国家。Francis有幸在德国完成学业,并在05年创立了事务所。和前天推文的王求安老师一样,Francis从乡村出来,又回到祖国的乡村。抱着对家乡的真挚情感和对人民需求的深切理解,他的设计总是在探索地域材料和传统做法与现代建筑技术的结合,并致力于以设计为锚点激活社区发展。
即使在今天,布基纳法索地区的人均寿命依然远不到五十岁。我们该如何向当地人解释,我们要挖一个直径两米、深两米的大坑,来放一棵当下并不存在的树?
我愿意为非洲人民开一门巫术课,只要有效就是好巫术。工程学就是可以习得的魔法。
说实话,我其实没有明确的计划,只有一颗对家乡的真心。我希望你们中也有人可以走到乡村中去。要知道,西班牙不全是由马德里这样的城市组成的,或者说,马德里也有小社区。你要到这样的地方去找到自己的使命。
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第183篇讲座。
本文整理自2018年10月3日马德里理工大学建筑学院(ETSAM)的讲座直播,主讲人为Francis Keré。讲座由垠青记录,阿晴编排。分解标题为编辑所加,非讲座原有。
讲座原址: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k7G1BT9xmA
记录者:朱垠青
清华大学建筑学学士
就职于广州源计划建筑事务所
主讲人:
Diébédo Francis Keré
迪贝多·弗朗西斯·凯雷
布基纳法索建筑师,Kéré Architecture 创始人,毕业于柏林工业大学。曾在哈佛GSD、耶鲁大学建筑学院及门德里西奥建筑学院任教授。2004年以甘多小学获阿卡汗奖。
正文共13000字100图,阅读完需要15分钟
讲座正文
大家好。
我并不是一个学者(intellectual),只是一个造房子的人。看着台下这么多的学生,让我感到有些紧张而难以开头,更何况我视为导师的路易斯(Luis Fernández-Galiano),还有我的同事们都坐在下面。我想说些对的话,分享我的热情,却害怕情绪不够强烈,或者讲错了一些项目的细节。
我要感谢国际视觉基金会(ICO)博物馆和我的团队完成的漂亮的展览,再次感谢路易斯,感谢组织这次讲座的主任,感谢ICO博物馆让我在马德里有了自己的展览。
这是我第二次来马德里了,我将为大家展示我最近的项目。你们将会看到一些照片和图纸,还有很多是建造过程中的照片。
布基纳法索
——软弱与力量
我相信教育的力量。我喜欢这幅画,它叫《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矮人》。 它谈论的是研究人员,科学家,因从以前的发现中学习而取得成功,赞美那些为他们的成功铺平道路的人。
但是我想抛给大家的问题是,如果你们像我一样,来自于这样一种文化呢——
在非洲,知识被编译了,不以文字形式被记录,而被写进音乐。在这个过程中,知识可能被错误地转译,这是最大的问题。
这种文化孕育出来的建筑学是什么样的——年轻人必须跟在父亲或祖父身后学习如何制造东西,然后依样画葫芦。
这就是我们的建造文化。图中这个聚落就是我们村——台下的詹姆(Jaime)和安德烈(Andrea)可以作证,这就是我长大的大院(compound)。我带学生们来的时候,他们就住这里。
在这里,你们能看到强大的传统。这张照片展示的是殖民时代试图将这种结构现代化的努力。
在现代建筑的发展过程中,我的祖国一直紧盯西方文明的进展。我们最大的问题是西方文明带来的压力——你们没有留给我们时间去喘息、去发明。
在你们之后,中国带着强大的国力与创新精神来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片创造的热土,但要做出一些有个性的东西并不容易。
政客们都会说,非洲是贫穷的、腐败的,非洲无药可救。当我们在那里开始实践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所以接下来你们所看到的将是逃离苦海、开辟新天地的尝试。
图中展示了一种通过对现有聚落不断复制而得到的结构。在殖民时期,人们尽最大努力试图融入现代,而今天我们还在走这条老路——我们继续使用这种结构,建造出像巨幅地毯一样的城市。 但问题来了,这张地毯正在吞噬人民种植粮食所需的土地。显然,这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我刚才说过,我们国家意志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西方建筑文化的发展。这在图中显而易见:右图是埃菲尔铁塔,左图是布基纳法索的国家英雄纪念碑(monument des Martyrs)。
我们太软弱了,复制你们的生活方式,却不知其所以然。建造埃菲尔铁塔是为了展示大工业生产与钢铁作为建筑材料的可行性,但我们不知道这些,我们只是想要类似的纪念碑,于是在首都瓦加杜古(Ouagadougou)建起了另一座埃菲尔铁塔。
这就是软弱。
这是布基纳法索的现状。我们就是这样运输货物、食物与人的。
这张也是我长大的院落的照片。每次我来到一个聚落,我都会对照这张照片并发现人们建造的方式仍不曾改变。
我们使用黏土,这种材料的性质会随湿度而变化:干燥时完好,受潮则可能崩塌。雨季到来,人们就得修补房屋。大家都觉得这种材料不好,却没有进行革新。
我一直在观察非洲的聚落。非洲人建房子时,其实没有平面图——平面都在头脑里,因为祖父或祖母会告诉你该怎么做,邻居们会来帮忙。我喜欢这样盖出来的大院。这么多色彩,并非有特意的搭配。
房子建好后,为保护房屋免受天气和雨水的影响,人们会走进至今依然存在的小树林,寻找一棵可以提供足够物料来保护墙壁的植物。大自然不是工厂,所以每次得到的材料颜色各不相同。
这张图中的深色墙壁也反映出一种策略:即使在农村,人们也开始用工业生产的沥青了,在维护房屋方面出现了远离天然物质的趋势。
我想提醒大家:如果有天你们成为了有话语权的从业者,你们有责任提醒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他们保护非洲村落的方式有多么愚蠢。如果他们不信,就说这是我说的。(观众笑)
非洲的聚落尺度并非一成不变的——有人去世,就相应缩小;有人出生,村落也跟着重建。这就是它生老病死的机制。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经邀请我作为一个村落保护项目的顾问。我当时觉得,自己只是个玩泥巴的小人物,就不瞎掺和这些大机构的大事业了,由着他们去做。结果呢?你看,这些房子的结构已经受潮了。
如果你去旅行,你会注意到布基纳法索的另一种现象:路边的大广告。这里做广告牌的技术不好,一立起来,就会在雨季被风吹倒,广告商也不舍得为单个广告牌花费太多。于是,有人开始把广告画在墙上,引起人们的注意。大家看了会觉得这些颜色特别好看,愿意让他们把自己家的房子也涂上广告,颜料还可以起到防水的作用。你现在甚至能看到北欧啤酒的广告了。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当我在甘多(Gando)时,我正在观察用稻草建的传统房屋。一旦着火,整座房子连带着里面所有东西就都没了。别忘了,我们那里没有钱,没有银行,所有家当——主要是棉花和纺织品——都存放在屋子里,来一场大火,一切就全完了。
在照片中这个村子里,作为头领的年轻人以为妻子还在屋里,想冲进火场,被我死命拦下。花了六年,我的胳膊才痊愈,因为他实在太壮了。现在每次他笑的时候,人们都说你要感谢弗朗西斯,是他救了你的命,你才能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
这是我在非洲的一个小故事。可见,火对于传统的非洲聚落是致命的威胁。
这是布基纳法索的学校。这是教室室内。
来非洲的话,你们就能看到这种人们一起修建老清真寺的景象。我很喜欢这张照片,它展现了社区的力量。
第一所小学
这些见闻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在这里做点不一样的事。我向我的乡亲们解释,充分利用好现有资源来建设乡村有多么重要。就这样,我们开始盖房子。

这是我们建造的第一座小学。
你能看到工地上有很多人在搬运石头,甚至有老人和妇女。讲座开始前,主任还谈到了在二战中几乎被摧毁的图书馆,以及士兵们如何救出藏书转移到修道院中。在非洲,我们没有书,一个老人就是一座图书馆。所以对我、对我们的项目,老人的支持都是对成功至关重要的。
我们当时搬运这些石头是为了建地基,因为这样省钱——我们是没钱用混凝土的。
塞雷索(Cerezo)让我告诉大家要相信建筑。我是相信建筑的,你们看了这些照片就知道为什么。建筑依然是一条可行的路。这就是一个例子。我当时是像你们一样的学生,三年后,也就是2004年才毕业,同年获得了阿卡汗奖,促使我完成了小学的扩建。下图是建成后拍的照片。
项目的一个优点在于,整个学校是由甘多本地的黏土制成的——当然,我们也用了钢筋。Jaime、Andre 和 Linda 都可以证明这些黏土就取自于工地外不到三百米的地方。
这是课室室内,对比之前这张幻灯片中的内景,你们可以看到黏土以砌块的形式传承到今天。
这就是我们在甘多的项目,同时我想告诉大家,你们接下来要看到的,是我们在布基纳法索很多很多地区的建设。
首先请各位同行想一想,如何向既不识字也不识图的当地人解释建筑工程图纸呢?在布基纳法索,大部分人口还是文盲。我们选择用简化的图纸来交流。我们先画出像这样的图纸——剖面已经能把整个建筑都说清楚了。
然后我们在图上标出数字,告诉工人们:砌到第三层要放钢筋、砌到第六层要放一块金属来装门框……就是这么简单。

接着,我们开始打样,很大的样板,一个接一个,然后做试验。照片中间站着的人就是我,我会跳起来站在上面,向大家展示:看,这样行得通!要知道,这对他们来说就像魔法一样,工程学就是可以习得的魔法。
我愿意为非洲人民开一门巫术课,只要有效就是好巫术。就这样,我们建起了房子。这是甘多小学的加建部分。
这是室内。非常简单的双层拱,由甘多的黏土制成。照片里的孩子有些已经考上了大学。
这种方式成功了,或者说我成功了。但说实话,我其实没有明确的计划,只有一颗对家乡的真心。我希望你们中也有人可以走到乡村中去。你要知道西班牙不全是由马德里这样的城市组成的,或者说,马德里也有小社区。你要到这样的地方去找到自己的使命。我就是这么做的。如此,会有更多人来找你做项目。
这是在莱奥(Léo)的项目。我想很自豪地说,盖这些房子的人都是我自己培训出来的。这个项目中,建筑组团更大了,我们移走了一些树木,另一些则隐藏在建筑背后。
后来还加建了医生们的住宅。所有的建设都是过程性的。
现在我想稍稍深入到细节之中。当然了,我们会绘制一些图纸。这张总图涵盖了小学从无到有、再到扩建、再到建造高中的过程。我们的项目是我们自己来筹钱的。我想和你们这些年轻的同行们分享的是,刚开始的时候有很多关于我的谣言——他可能会贪污;他想留着钱自己用;政府都在贪污……别相信这些谣言。我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这张图展示的是加建的高中,你们可以很清楚地读出设计意图。
这一次,我们不想用黏土砖了,而想像是用混凝土一样来使用黏土——可不是素土夯实那种。我们通过大量的试验来找到最佳配比。
配方搞清楚后,就得到了照片中右侧的成品。之后需要一些人手把成品放置到位。并如此反复。
照片中的他们正在搅拌“黏混凝土”。用人力是最好的法子了。在这儿,你们当然可以用机器,因为你们有钱,有设备,什么都有。
这是我们在甘多的部分团队。这些都是过程照片,项目还没有完成。但令人欣慰的是,我们现在有一个很棒的赞助商,他说,如果中学不建好,你们就不能到更多的地方为更多的人建造,我愿意为你们出资。
现在我们有钱了,可问题是我没有时间,因为我的三百人的团队都在布基纳法索周边忙碌,邻国的人们还在等待着我们去培训。甘多的同事总是催我考虑这边的项目,比如亚历山德拉(Alexandra),她一直追着我的进度,但也常常不好意思开口,因为她知道我很累——我一直在工作,已经满负荷运转了。我记得有一位伟大的建筑师告诉我,他想建造自宅,但没有钱。现在他有了钱,却没了时间。我呢,我想为我的家乡盖房子,无暇筹集资金,现在有人愿意出资,但我正忙于为更多人做项目。
我们从甘多的建造中积累经验,如果你找我做项目,我会沿用从甘多学到的方法,并加以改良。现在我们在甘多之外的地方完成了很多项目,于是又把这些经验带回甘多。很简单,对吧?我想我是很幸运的。
我们又在一个大学项目中为黏土赋形。这次我们想要一次性浇筑整个建筑,而这种做法没有先例可循。混凝土可以分几次浇筑,但黏土的话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们做了很多测试:调整单元的夹角来检查浇筑出的黏土是否会有裂缝。如果可行,则做更大的样板。
我喜欢这张照片。这是我们团队中的一小部分,他们正在工地上忙碌。业主催得很紧,我们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安德烈在台下提醒我是两个月——在试验中学习并把项目做完。有的人可能真以为我们无所不能。业主希望我们采用模块来建构。我通常反对这种固定的模块,不过后来发现设计好的模块可以在更多的项目中加以利用。
这就是现在的进度。学校将在四天后开学。一会儿讲座结束后我还要飞回布基纳法索,保证翘首等待的学生们有教室可用。像这样的事已经成为我生活的全部。
这张照片中的两个教室都是一起浇筑出来的。
项目完成后会是这种效果。
这是教室的效果图,建成效果会更好。我们用了玻璃,因为这个项目叫布基纳理工学院(BIT) – 有点像麻省理工学院(MIT)。(观众笑)
建成后
我们如何对待年轻人

看过这些项目之后,我想澄清一点——我是在欧洲生活、工作、任教的。我发现在欧洲有个明显的趋势:为了更好的生活,人们纷纷迁居至此,导致了不少冲突。舆论众说纷纭,民粹主义正在兴起。我有一种单纯的恐惧。我担心在这样的压力下,欧洲会失去其人文气息。
如今的欧洲很平静,因为人们花了几个世纪的时间来展开我看来毫无意义的争斗与歧视。现在我的兄弟姐妹们也来到欧洲,这部分是因为你们在花时间宣传,把欧洲说成是最好的地方。
当然,事实确实如此。如果你说非洲不好,每个记者都会把你的话记下来。他们不会写一篇关于非洲而不谈论战争和腐败的报道。所以难怪那些热爱罗纳尔多,热爱巴萨的年轻人都会搬来这里。
对此我们能做什么?看到我们正在做的工作,你会发现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是在培训非洲本地的年轻人。来看这组图片。
这是纽约,经济发展与成功创新的象征。下面这张是非洲的景象,而这才是非洲应该有的东西。我们要创造我们自己的未来,而非复制你们。这样,年轻人就不会跑到你们这来。这就是我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想要说的,想让你们去思考的。
很少有人看到我们的工作,但这些工作才是未来。我所做的是劝阻这些年轻人在没有想法、没有计划的情况下就来到欧洲。如果他们在家安心工作,一年下来的收入也足够养家,他们何苦要冒着葬身海底的危险往西班牙跑?何苦呢?你们一定要帮我告诉人们,那些说非洲如何如何不好的话,是错的。你们得帮助非洲人民找到他们自己的英雄,从而相信自己。如果他们只信仰西方,那么自然就会向欧洲移民。这就是我想向你们展示的:我们如何对待年轻人。
我们挖了一个大坑来收集超过 100 万升的水,不过可不是游泳池。用这些水,我们可以在旱季继续种植植物,树木,像你看到的这样。
装置设计:创造公共性
以上是我们在布基纳法索做的事情。这些项目取得成功后,我又受邀完成一些装置。成功的项目可以为你带来更多项目。

家乡人生活的方式不断为我提供灵感。在布基纳法索,树下是妇女们聚在一起谈些家长里短的地方,也是幼儿园。
在路易斯安那州,我们砍下最廉价的木材,捆成束,创造了一个类似的聚集地。
就这样,我们的实践在更多的美术馆得到展出,也被邀请完成更多样的项目。而我每每会返回故乡来寻找灵感。
这是一个托古纳(Toguna),多贡(Dogon)地区的一种简单有力、可容纳多种活动的纪念性建筑。
我们以此为灵感,在蒙大拿州一片广袤的荒漠里创作了一个亭子。整座亭子只用当地最易得的木材和钉子搭建。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六七月份即可建成。这片场地很奇异——业主为我们选择了唯一一处有树生长的地方,周围便是茫茫大漠。几天前我还在笑我的同事。负责这个项目的妮娜(Nina)和文森特(Vincent)给我打电话,说场地边界有八公分的误差。我说在这么大尺度的景观里,地块面积超过一万公顷,何必纠结这八公分?有些项目会带来惊喜,让你得以应对独特的地貌。
项目还在进行中。我们就用这种木材,你们猜要用多少? 五十个图中这样的单元!这种木头我们要是不用的话,是只能拿来烧的。我们要的就是这种造纸的人都看不上的木材。哪怕是在美国,也应该省钱。
这是座椅。照片里,同事妮娜正在试坐,来直观地向业主展示方案。工作中我们会做大量的样板,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们的设计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打样让我们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便于和业主交流。
Xylem 建成后
红土与尤加利木
接下来,让我们回到布基纳法索,稍稍深入到施工细节的层面。

这个高中项目名叫肖尔格(Schorge),这个词并不来自布基纳法索,而是巴伐利亚地区的名字——是来自巴伐利亚的资助人逝去兄长的昵称。不光你们,布基纳法索人也很难读对。这是项目图纸,我们想创造出一个多层次的小聚落,让孩子们可以在聚落中心休息玩耍。
每做一个项目我们都会尝试创新,这里我们加入了风塔这个新元素来增强室内的通风。
项目位于库杜古(Koudougou),布基纳法索的第三大城市。
如果你们要来布基纳法索或其他西非国家建房子,一定要小心土地产权的问题。这个问题很重要也很复杂。有时,一块土地同时归属于很多很多人,谁也说不清。所以要耐心才行。
在非洲,我们这样解决问题:一般我会找到当地最年长的人,然后几分钟内和他成为朋友。我会请他告诉我土地的主人是谁,并请他一定要在起冲突时保护我和我的同事朋友们。他会说,没事,你们可以在这里盖房子。有时,我们正盖到一半,突然间就来了几拨人,最后一拨还是法国来的摄像团队。
我想,这下可糟了,房子好不容易盖到这么高,被这些人放到电视上一曝光,不就完了!我慌了,赶紧去和长者确认。他说没事的,孩子,没事没事,我们可以给原主人另找一块新地,不用管那些镜头,这块地我们都给了他三十年了,他什么都没干,你们在做的,才是我们想要的。于是我们继续工作。
下面是这个项目的故事。通过纸上的阴影,我们了解周围的植物。我们采用红土。如果看过展览,你就知道这种红土,一种像石头的矿物。挖掘时是软的,暴露在空气中则硬化。人们本来世代使用红土,现在却抗拒这种土气的材料,觉得不够现代。
我们是怎么做的呢?我们用机器切割红土。吱吱的电锯声够摩登了吧?于是这种原始且廉价的材料一下子就在人们眼中时髦了起来。
就这样,我们在一片荒漠中开始建起一座座风塔。在这样一个不通电的地区,我们盖房子这件事是可以引起男女老少的围观的。这里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我们的到来是新鲜事,是惹人注目的大戏。对我的团队来说,无论在布基纳法索还是柏林,这种情况都是令人振奋的,因为你会感到自己有所奉献。
我们选用的另一种物料是尤加利。我们像这样把木材带回施工现场,并再次创造了一些我不想透露给你们的工作。
这位女士之前靠凿石谋生,工作非常艰辛,而每月薪酬远不足五欧。现在,她和其他的孩子、青年,只需要坐在工地上打磨树枝,就可以挣到——我还是不透露工资了,怕大家跑去非洲排队打工。当然,你们可以来帮忙。我想说的是,我们在创造工作机会,还有信任。
照片里可以看到我们是如何应用这些木料的——使用钢筋定位,然后简单地从内外将木材固定,得到了这样的立面。
布基纳法索天气干燥,气温可达60摄氏度,在燥热、没有一丝水汽的教室是读不进书的。所以我们希望窗户可以承载更多的功能。我们用剩余的木材做了一些孩子们可以使用的座椅,护住窗户。天大热的时候,窗户下放桶,桶中注水,随气温升高,水分自然蒸发,室内的温度便降低下来。很简单吧?一个好处是:这种空调如果出了故障,他们不用等专业人员来维修,小孩子都知道该怎么换一个新水桶。
这个项目还没有结束。气候干旱,树木也无法生长,所以大家可以看看我们是如何种树的。这张照片拍得比较晚,可以看到树已经长高了,而且这是在雨季拍的,通常情况下土地是干的。
我们会画图向人们解释如何挖树坑。有一点我好像忘了说:即使在今天,布基纳法索地区的人均寿命依然远不到五十岁。换个你们更好理解的说法:按此标准,你们的很多教授是活不到现在来教你们的。这样说有些残酷,但我希望大家更能体会我们的处境。如何向当地人解释,我们要挖一个直径两米、深两米的大坑,来放一棵当下并不存在的树?他们是不明白的——干嘛废这个力气呢?
但我明白,因为我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我知道我们要为未来投资。所以我们带领大伙挖好树坑,放好水罐。直到看到成效,业主才明白我们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快速地过一下项目建成后的效果。实地已经比照片里还要绿色了。
这张是内院。
这张是外景。
这张是内景——那些树长势特别好。
阴影——“用遮阳板吧”,柯布西耶或许会这样说,而我只是用尤加利木。
还有孩子们,你看他的姿势就知道他有多骄傲——喜欢拍就拍吧,我就是在我们教室的私家小院里坐会。他们是真的和校园一起在成长的,他们喜欢这里。
他们也可以像老一辈人那样坐在地上,靠着墙吃饭。
这是真的喜悦,不是摆拍。这都是我们的职业所能创造的。
风塔真的能起到作用。如果你去到学校,孩子们会拉着你的手和你说穿过教室的风,这在布基纳法索是从没有过的,但在风塔的拔风作用下自动就会产生风。
这是如今的景象。如今在项目周围,当地人发生了一些摩擦,而且愈演愈烈。不过相信我,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的。有人竟然直接搬来学校附近,因为他们希望孩子能上这里最好的学校。不能简单地把人们赶走,而且有人甚至不是为了学区房来的,只是因为这里很漂亮。你们看,这是仅仅靠红土和尤加利木达到的效果。
到了晚上,灯光点亮,家长们也来接受教育。
蛇形画廊
在这样的工作中,我们突然收到一封来信,邀请我为蛇形画廊提案。我记得当时是安德烈告诉我的,我说,好好好,蛇形画廊啊,然后就走开了,并没当真——我一直觉得没人会对我的工作感兴趣。等我离开布基纳法索后,安德烈又打来电话,问我认不认识汉斯·奥布里斯特(Hans Ulrich Obrist)。我说认识啊,他是艺术策展人,可我又不是艺术家。同事说,这可是认真的,他们真的想要你来做提案,要回复说你没有时间或是不想做吗?我想,看来不是在逗我们,于是接受了邀请。

我们开始构思。这是我的团队的一张老照片,团队一直在不断壮大。这是琳达(左一),她就坐在下面,也参与本次的展览。这是安德烈(右四),还有詹姆(左四),他们负责ICO美术馆的展览。来的还有其他同事,不过不在这张老照片里。团队让我可以完成更多的事。
这是庆祝蛇形画廊开幕时的照片。庆祝是少有的,我想对大家说,请抓住每一次机会尽情庆祝,因为我们的工作是很苦的。
我们又一次以树作为原型。在非洲,人们坐在树下休息、分享食物。我希望伦敦的市民们也可以在肯辛顿公园像这样欢聚。
我画了一些草图,讨论诸如如何通过社区中心的屋顶收集雨水之类的想法,不过我相信策展人们一定不会理解我,也不会采用这些天真想法的。令我惊讶的是,他们真的希望我们在伦敦做这样的事。
受到非洲特色纹样的启发——我听说毕加索也从非洲面具里找到过灵感,那我怎么不能以非洲纹样为灵感来建造呢?
我们又做了很多砌块样品,像幻灯片中这样试验,希望在和业主碰方案之前搞清自己想要什么,成功后再实地建造——不然成本就太高了。
我们使用木材的方式和在甘多没什么两样,区别只在于这个人带着安全帽,穿着工作靴——而我们不穿鞋。(观众笑)看来伦敦和甘多的区别也不大嘛。
这就是形成的结构。这些工作全都是在约克郡完成并得到检验的,因为在伦敦的费用太高了。肯辛顿公园里的人工费极高。这个项目中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们像在甘多一样,通盘考虑以节约成本。
你们如果得到这样的委托,应该毫不犹豫地接受,不过要知道业主的要求会非常高。当然,最后你们会一起庆祝的。
这就是我们的蛇形画廊。这是开幕当天的照片。我们创造了一个社区中的小聚集地,并真心希望人们享受这里。如果大家只是拍拍照片,而不是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我会很惊讶的。我们也给孩子们准备了一个小游乐场,当你在路过时看到他们真的在这里玩耍,会很开心,仿佛回到了甘多。家长们也坐在一起聊天。这里还有个小吧台。
布基纳法索议会大楼
好,通常讲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我还想说点什么。我的事务所正处在转型期。从甘多,到布基纳法索,再到非洲,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喜欢挑战,但有些委托项目带来的挑战和困难实在太大太多了。有时你明知道做不下去,也要像老师们所描绘的设计师那样,试着传达自己的憧憬。就好比我们现在投入很大精力在做的这个项目。

2014年,布基纳法索发生过一次革命,可惜当时我刚刚坐上飞机,不能冲出机舱来亲手拍下这些照片。很多人在冲突中死伤。动乱的起因,是总统试图修改宪法以取消其任期限制,这令已经接触了互联网上更多信息的年轻人走上街头,抗议已经执政29年*的总统继续参选,并烧毁了布基纳法索议会大楼。
后来,政府联系我为新的议会大楼做一份透明、开放、兼具教育中心等多种功能的提案。我说,好吧,听起来好像不太可能。问题是以我的身份,这件事没法拒绝,不然就会有坏话传到妈妈耳中,而非洲人是绝对不会让母亲听说自己做错事的。一旦拒绝,他们会搅起轩然大波——这样一个有国际声誉的建筑师,居然在祖国最需要他的时候袖手旁观。所以我只好答应下来。
和同事谈论方案时我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做一个超级复杂的、汇报后一准被毙掉的方案,这样就可以接着做漂亮的学校和展亭了。我们按这个计划开始构思——怎样才能吓跑业主呢?
注:孔波雷四次当选布基纳法索总统,共执政27年,此处应为口误。
因为没钱,议会大楼方案不可能对标法国。但这种话不能直说,得换个说法:为什么不回到我们的根源呢?为什么不种一棵大树?这已经是个现成的议会厅了,夫复何求?我想这个主意一定会让他们绝望——看来弗朗西斯是存心不想建设祖国,他彻底被欧洲洗脑了。

我们的方案首先从种树开始,而后建起金字塔。金字塔上可以进行种植——可不是那种冥想花园,而是农业种植。议会大楼上,布基纳法索的每一个部落都将在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这样,人们被聚到一起,展示部落间不同的农作方式。
此处的另一个用意在于保护议会大楼:如果大家都被纳入到议会的建设之中,那么一旦再有革命,人们只会把政客赶下台,而不会烧毁建筑。另外,金字塔也抬高了视点。布基纳法索是平坦的,像没有水的荷兰。由于建筑多为低层,没人曾在高于25m的位置观看过这个国家。所以设计中的一个小心思是希望人们能登上金字塔,眺望到自己所在的城市。
我们就这样展开了方案设计。我想议长一定会说我是个梦想家,然后请我走人。汇报当天,在见议长之前,委托人们要先给方案把关。他们看后说,弗朗西斯啊,信我们一句话,在非洲——他们不是专指布基纳法索——没有一个统治者会接受这样的方案的,你居然想让人们跑到屋顶上俯视议员?这在非洲根本不可能,在德国还行。真的有人和我说这种话。
我说:好啊!他们以为会看到我难过,但我没有。其实是应该难过的,毕竟投入了很多心血,但我打心眼儿里高兴。
接着我见到了议长,她打量着方案,对我说,凯雷先生,我很喜欢你的方案。我完全笑不出来:喜欢?这可太灾难了。(观众笑)她又看了一会,说建筑体量还是得减减——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出现了。
所以我们开始花大量的时间反复改方案,并加入了很多想法,比如想把议会大厅做成冥想空间,来纪念(革命中)死去的人们。但资金筹措困难,我们的想法也要不断精简。
我记得好像是安德烈把奥巴马和我们的总统P到了一起。一时之间,布基纳法索的人们好像真的相信,大楼建好后奥巴马就会来访问的。(观众笑)
在这个项目中,我真是被自己的想法奴役了。我们常常赶工,还把奥巴马牵扯进来,议长甚至在访问柏林时都自豪地谈起这个项目。
突然有天,我回到办公室,好像还是安德烈,他告诉我出了个大问题:要给政府那边发一张新的效果图,因为,美国总统换人了。
这些就是我们的工作。谢谢大家!
问答环节
Q1:非常感谢!你们是如何在非洲解决通信问题的?通过非政府组织?还是来自个人的资助?
A1:我想说这是个关键而且棘手的问题。我们一直在与资金问题斗争。
现在说起来好像很容易,但我们其实为此花了很长时间。你要试着敲开每一扇门才行。我其实很幸运,当时我还是学生,当老师们听说我的计划后,他们非常支持,每个人都给了我建议。后来我创建自己的基金会来募资。
一开始,基金并不以我来命名,而是叫“Schulbausteine für Gando e.V”。你们能听懂吗?这是德语,意思是“为甘多的校园建设添砖加瓦”。看,是个又长又不讲究的名字。
几年前,有人建议我说,弗朗西斯啊,你最好给基金会换个名字,现在这个让人无法把它和你成功的建筑实践联系起来,说不定改名叫“凯雷基金会”之类的,会更容易募资。 “凯雷基金会”,听起来几乎有点性感,是吧?但相信我,想筹到钱还是很难。
我知道你们会觉得我是特权人士。我并不想在这里炫耀,不过我确实有某种特权。现在更是如此,因为人们看到了我所做的工作。我们不用再找人来投资了。我们尽力做好每个项目,并尽可能降低成本——这其实很难。然后,虽然我不想这样说,但真的有喜欢我们的项目、并在其中看到未来的人,会来到办公室主动捐款。
你们一定要奋斗,哪怕道阻且长。你们已经有一个大好机会,可以先去敲路易斯教授的门。重点是永远不要放弃。真的,永远永远不要放弃。这很重要,不光是我这样说。
完成了甘多小学之后,我还是学生,到柏林去挣钱时,在那里看到了关于拆除与重建东柏林共和国宫的展览。看着那么多提案,我想,天啊,这世上有如此庄严的建筑,而我做的学校那么渺小。说真的,如果当时你告诉我,有天我可以站在这里,在这么棒的学校和大家聊建筑,我会说你在做梦。可这个梦成真了。你们一定要相信自己,这很重要。不要放弃——除了奋斗,没有别的出路。
Q2:请问您是如何看待建筑学的将来的呢?刚才看到的那些建筑在非洲是贴切实际的,我们如何将由此学到的技术用在日益扩张的城市环境里?您如何将那种建筑与西方语境中的现代生活结合起来?
A2:这是个非常宏大的问题。我们的设计团队正处在转型的阶段。首先我想说,我是积极地看待建筑学的未来的。其实这取决于你们——你们如何看待建筑学的未来:如果你想随波逐流,看到格兰大街(Calle Gran Vía)上某个漂亮的建筑便跟着模仿,那建筑学的未来恐怕就不太好,因为那种事是人人都能做的。
但如果我们建筑师能退后一步、重新审视,尽管会感到举步维艰,但这时的你才能做出改变游戏规则的东西。就我个人而言,我们在做的是表达一种态度。当有来自全部五个大洲的十多个人想要收藏我们的蛇形画廊时,我很惊讶。我知道现在正在录像,所以不好乱讲,不过,甚至连彭博市长都想要买下展亭,真的,他想把它放在伦敦。
但这并不可行,因为蛇形画廊在设计中并没考虑到雪荷载。所以说,你们要做的就是学会在应用技术时加以变通。我们正在做一些这边的项目,我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讲太多我们的工作,但我想说的是方法与态度。当你有了明确的姿态,你将可以应对任何气候条件。所以说,想想环境,想想我们所拥有的有限的资源,这就是起点。这样一来,如果你想在这里的建造中用玻璃,你就会想到冬天的寒风,想到室内的热工环境。像这样思考,你就可以带来改变。
Q3:我还想了解一点,就是具体的成本。我想知道,对于布基纳法索那些我们喜爱的学校,造价大概是多少钱每平米?我想对达到那样效果的低成本技术有一个概念。
A3:好,首先,利用当地的材料意味着时间投入,而在西方,时间是昂贵的。所以你要清楚什么时候开始项目、每个时间点要做什么。
在2001年,我完成的第一个学校,全部加在一起花了五万美元。几年后,也就是2006年,我得到了第一个委托项目。项目位于达努(Dano),由红土完成,包括四间教室和一个办公室,完成的很好,一共花费七万欧元。后来——我之前还和路易斯提到过——我们震惊于2008年在柏林外交部展览中,这个项目的布展花销。展览只复制了一个教室单元,就花了十二万欧元。我很吃惊:这都足够盖两个学校了,把钱交给我们算了。不过这肯定不行,因为宣传也是必要的。
如果你真的对每平米的造价很感兴趣,那就说来话长了,我们不在这里展开。我们也可以细聊,但这关乎项目的位置,和你应对的方法。
Q4:我想知道您如何定义“可持续”。
A4:这是个很微妙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说路易斯和其他老师们可以把它解释得很清楚。说实话,所有这些说辞我根本就不在意。如果是好事,那么去做就好了。如果你考虑物料,并意识到我们的资源多么有限——就连美国,也不能予取予求了,很抱歉说这种话,希望我的美国朋友们不要介意(观众笑),但我希望大家能意识到这点——如果你做的事为下一代保留了更好的环境,那就是可持续。如果你没有,那就不是可持续。
我们建筑师要做的,就是在本没有任何资源支持空调系统的沙漠里,找到那个支持空调运行下去的发动机。“可持续”也与设计有关,与你设计的方式、使用的材料、墙体的厚度有关,在这个话题下可做的事真的有太多了。
Q5:在季风季节,非洲经常有暴雨。我想知道你们是怎样在季风季节工作的呢?我猜你们需要在下雨时停工,但你们在哪里放置材料呢?感觉在季风季节继续建造会有很高成本。
A5:开始工作后,你必须要考虑所有这些因素。确实,我们不能在雨季工作。为什么?因为这些可能破坏建筑物的水,也是建造所需要的。
你刚才看到了我们在做的——我们为甘多项目而挖的那些大坑。有些人一开始不懂,但后来看出我们的工作是面向未来的,他们也知道水很成问题,于是帮助我们搭建收集水的系统。因此,雨季是我们利用这个系统收集水的时候。建筑是受到屋顶保护的,所以不成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如何让人们参与进来。因为下雨的时候,大家只顾着照看自己的田地,照看生活所需的庄稼,你不可能让他们放下地里的活来帮你盖房子。这才是最困难的。
不过像我们的施工队——(对路易斯)我该和他们说出实情吗?——周五和周日也工作。穆斯林周五是不工作的,但我们无休无止地工作。圣诞节我们当然会休息,因为到处都是吃的。雨季?我们正需要水,雨季快点来吧。(应对雨季)需要一个过程,不过我们做到了。
Q6:我来自哥伦比亚,我们有悠久的历史,但如今的社会问题在于我们否定发生过的一切,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建筑也被包含在内。没人想按我们曾经的方式、用我们所有的资源来做建筑,而只是抄袭别的国家,我想这令哥伦比亚的建筑文化很差。您觉得我们应该如果克服这种想法并复兴我们的建筑?
A6:事实就是事实。主流,或者说强大的经济网络,都不希望现状被改变。所以我很高兴有你在。这已经是一个起点了。你要行动起来——不按他们的方式做事,而是改变那种习惯——这是唯一的方法。最好的方式就是给出证明,而这是开始时最难的一点。如果没有做建筑的机会,你就没法举出例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当时尽力寻找实践的机会,并提供新的典范。当时很多人来参观甘多小学,甚至日本政府都派人来学习,并试图将这种理念带入到他们自己的开发项目中。我们不开先河,谁开先河?
我回到村子准备筹划建小学时,提案曾遭到拒绝。有些人还是想要一个用混凝土建起来的学校,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校园建筑由法国传来,就该是混凝土和玻璃构成的,这位酋长的儿子是在用行不通的黏土向我们挑衅。在我们的情况下是很站出来的。
但你不同。按我的经验,在每个社群中,像你这样的女性都扮演着有力的角色。你得行动起来。有不少很棒的建筑师就在做这样的事,比如马桑蒂(Giancarlo Mazzanti)和加入了马桑蒂团队的卡洛斯(Carlos Medellin)*。未来是你们的,你要做的就是开始行动。
注:两位都是哥伦比亚的建筑师,且都在哥伦比亚大学任教。
Q7:您好,我有一个问题。刚刚您有谈到不希望年轻人背井离乡,其实我们这里也是一样,大家也不想出国找工作。不过刚才看到很多重体力活的主力还是男性,我看到唯一出现的女性就是剥尤加利树皮的那位女士。所以我的问题是,既然她们也不想背井离乡,您如何让女性参与到项目之中?她们负责哪些工作呢?
A7:首先,如果你想在布基纳法索得到女性的信任,你一定要和她们一起坐在地上,这能证明你待人认真。尽管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但庆幸的是,哪怕不事先计划,我也可以像本能似的快速与他人建立联系。我成长的环境让我天性善于关爱和沟通。在沟通中,我意识到如何说服别人。实际上,没有女性,甘多的社会工作根本无从谈起。
接下来谈谈迁移的问题。我并不想女性留守在家中,但这件事正在发生。事实上,对于这些国家的年轻男性,哪怕他们已经结婚,妻子也会得到家庭的照顾,所以他们是第一批、也是最容易走出去的人。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离开家乡,也是为什么我会展示那些照片。甘多的女性——让我谨慎一点措辞——对家庭更有责任感,她们不想抛下孩子出去闯荡。我不是这个话题的专家,不过这是另一种思考的角度。
我们在布基纳法索的项目中,首先雇用的往往是女性。但问题是,项目结束后,她们并不会跟随我们到他乡工作。我们正考虑在瓦加杜古创立一个工坊来雇拥女性,为她们提供稳定收入,不过这并不容易。一个事实是,男性人口比女性流动性更强。
讲座原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k7G1BT9xmA
END
推荐书目
Francis Kéré: Radically Simple, Andres Lepik/Ayça Beygo/Francis Kéré, 2016
The Sociological ImaginationC. Wright Mills, 1959   
《社会学的想象力》,李康 译,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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