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的恐惧》海报,设计:郝永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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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民间记忆计划现场
周末放映会第8场→洛洛《洛洛的恐惧》
观影现场
放映:3月19日(周五)晚8点
观看:1300人次(线上记录)
映后讨论:腾讯会议室,晚9点33分-10点10分
主持:郝永博
参与吴文光、章梦奇、周天添、田蓉蓉、洛洛、赵书仪、张苹、戴旭、吴安迪、杨媛媛、温欣宇和妈妈、吴滢波、俞爽、危友华、邵玉珍、胡涛、李天依、王安婷、刘通、朱曼、李李李李~~、梁慧、刘柄廷、刘晓倩、赖春、章燕、车骁、马岸宇共35人)
讨论抄录:洛洛
有关影片
《洛洛的恐惧》
作者:洛洛
片长:85分钟
制作:2020年
作者的话
从去年四月我有幸进到草场地工作站邮件组,到今年经历疫情病毒,特别是今年,在疫情严重时,我的内心对看不见的病毒的紧张害怕发展到恐慌恐惧恐怖,就感觉那无形的病毒无处不在,充满在空气中充满在树林里,每个人都成了病毒。
我的内心渴望着被拯救,我渴望着说出自己的恐惧。在邮件组,我和这个群体的老师和伙伴们一起挣扎突围,我跟随着这个群体的老师和伙伴们,开始尝试平时自己认为的最不擅长的文字表达,学习写邮件。我平时读书少,能有幸参加瑜伽读书分享活动,对我是难得的学习的机会。
我有幸参加了23轮“阅读素材工作坊”和4次剪辑工作坊,并在老师和伙伴们的帮助鼓励下开始尝试做镜头串连,也就是创作我的第一部片子《洛洛的恐惧》。这是我人生从没有想到过的我能做的事情,创作一部片子!
洛洛的恐惧不是为了恐惧,是为了说出来,是为了内心得到救赎,是为了内心的自由,我想自己内心的声音被听到被看见。
作者简介
洛洛(大名罗紫月),女,1962年生于四川米易县,并在此生活至今,和大部分同龄女性类似,结婚生育工作养大孩子照顾父母并退休回家。2019年参加草场地邮件组共同交流,并在2020年初开始学习影像拍摄和剪辑,创作自己的第一部片子。
(洛洛,四川米易,2020)
映后讨论抄录

全文1万7千余字。抄录整理:洛洛
讨论正文
郝永博:好,我们进来的朋友差不多,然后都从工作坊群里看到的消息,那我们映后讨论先开始。我是今天讨论的主持,我叫郝永博,大家都叫我小博,我和洛洛阿姨一起工作,我辅助洛洛阿姨完成了这次的剪辑,就由我来做这次放映后讨论的主持人。
我想跟大家先介绍一下洛洛阿姨,有可能我们会议室里面的朋友,在工作坊的时候都见过洛洛阿姨,但有很多朋友也是第一次看洛洛阿姨的这部影片。现在我先简单介绍洛洛阿姨最早的时候,她是(20)19年进入到工作坊,不停在抄录自己父亲写的回忆录,然后我们也是通过爷爷写的文字一点一点的在了解洛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直到2020年的时候,突然的疫情让我们整个创作群体都有一种乱了方寸的感觉。但是洛洛她对于病毒的恐惧特别的强烈,让我们又有了一种新的突围的方式。这部影片就是我们在2020年整个一整年的度过当中,最具有战利性的一个果实吧。洛洛阿姨是62年出生,然后她一直生活在四川米易,她在那里出生长大工作结婚,包括现在已经退休了。
在完成这部片子之前,洛洛阿姨从来没有经历过影像的训练,她也没有自己做过影片,就是这样通过一篇一篇的文字,在邮件组当中的写,抄录自己父亲的回忆录。对着镜头拍自己对疫情的恐惧,对病毒的恐惧。我们大家所有的作者一起跟随着洛洛阿姨进入到她的创作中,也进入到她的生活,更进入到她内心当中。对生活的恐惧,对疫情的恐惧,包括在这部片子里面,我们甚至能抵达到在父亲回忆里,对于过去时代历史当中的某种恐惧。
然后我打算用几个简单的小问题,进入到一个和洛洛阿姨的对话当中。可能大家现在都还回荡在影片里边洛洛阿姨唱的那个“鸿雁”的歌声,我们就简单的用几个问题让洛洛阿姨回答,大家也慢慢的从那个情景中进入到我们讨论的环节里来。
我准备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口罩独白”,因为在疫情的时候我们都知道被困到一个地方,困在一个房间里,困在一个居住的住所里。那我们想要去拍摄,想要去用镜头对准外部世界的时候,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障碍。洛洛阿姨用了一种用镜头对准自己的方式,戴上了口罩,言说自己对病毒的恐惧,对疫情的恐惧。然后这种拍摄的方式一直保持到现在,洛洛阿姨还在坚持每天用口罩独白的方式,来拍摄自己的日常。
然后我就想请洛洛阿姨来谈一下在这部影片里面,“口罩独白”像是一幕一幕的在上演的,有一种递进的关系,对疫情恐惧的递进,我想请洛洛阿姨来谈一谈关于“口罩独白”的感受。
洛洛:好的,首先要谢谢吴老师!谢谢邮件组伙伴还有其他朋友来参加,谢谢小博的主持!谢谢媛媛辛苦的播放,谢谢大家来参加!有点紧张激动。“口罩独白”就是在去年,“口罩独白”以前,去年1月10几号的时候,我就开始害怕心里恐慌,那个时候还在写邮件。有一天我就忍不住了,我就在邮件里面写出来,我就说“我心里对这个病毒,我心心慌慌的,我心里害怕”,还没有说恐惧。
然后吴老师看到邮件第二天就在邮件里说“你要是害怕恐惧,你就对着镜头把它说出来”。就从那儿开始我就对着镜头说,我就对着镜头开始说。然后那个时候还没有戴口罩,戴口罩是从2月10号的时候,我去超市买东西,菜吃完了没办法了必须要去,然后我就全副武装好,出门前我就拍了一个自拍发到邮件组,吴老师看到后就说“就用这个”。我就保持到现在,那个衣服、帽子、围巾。
现在我还是每天“口罩独白”,这样一直拍下来我就觉得,好像现在一年多,有个别的时间没有拍。比如说上次父亲生病,去年12月份父亲生病在攀枝花住院那几天没有拍,还有几次吧。其他时间都拍到现在,我觉得它已经在慢慢变成我生活的一部分啰,是这样的。我都忘了刚才小博问的什么问题啰,我回答了没?
郝永博:回答了,我觉得洛洛阿姨回答非常好,尤其是最后讲到拍摄“口罩独白”已经变成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密不可分的时候。就因为在邮件组里面不停在讨论,吴老师也在讲,我们的拍摄,我们的日常可能是一种建立的方式。我觉得在洛洛阿姨的“口罩独白”上面就是一个非常坚实的建立的例子。
包括洛洛阿姨不止是每天在拍,而且过去自从洛洛阿姨进到邮件组以来,她的每天的文字和大家的交流也没有间断过。那怕是她自己生活当中最困难的时候,父亲生病的时候需要去医院照顾的时候,她也要用手机敲出几个简单的字。邮件是从来没有断过,所以我们也是一直跟随着洛洛阿姨的文字,进入到她内心更深处的地方,所以建立了这种非常深切的情感。
还有一点我特别想再次强调一点就是,洛洛阿姨自从进入到邮件组,然后和民间记忆计划连接在一起,一直是通过邮件的方式通过线上,像我们现在一样,用视频的方式在网上线上见面。在现实的环境我们没有和洛洛阿姨任何一个人有个这种亲密的会面,在现实空间当中,所以我觉得这种感情就特别奇妙。那再看到洛洛阿姨在影片里面,用地图寻找伙伴的方式,她不知道这些人身处在哪些地方,但是一定要在地图上把这些伙伴找到。我觉得这样的情感是我和洛洛阿姨在一起完成剪辑的时候非常打动我的一个地方。
我觉得可能大家在看的时候,也会有更多想要谈的,我们今天的讨论也会和往常一样保持一个小时左右。然后接下来大家可能有一些想要问洛洛阿姨的关于影片的内容,关于她现在正在创作的内容,都可以继续聊起来。
郝永博:大家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敞开聊了。
吴滢波:洛洛,你好!
洛洛:嗨,你好!
吴滢波:先祝你父亲身体健健康康的,你可以再继续的孝顺他再怎么样的,继续对话继续挖他的故事。
洛洛:谢谢滢波!
吴滢波:然后我有个问题,就是刚才在影片里边有一段是那个噪音特别大,外面有人在那儿喷那个烟雾一样的那个,那个是什么东西啊?就是想问一下。
洛洛:哦那个就是小区杀毒,但正好是在那几天疫情病毒最严重的时候,平时也来,但在那天那种。而且我们家窗户外面就有两个下水的那种井盖,他就把它喷进去,就是那个烟雾,杀毒的。
郝永博:如果说到这个杀毒的镜头,我在和洛洛阿姨一起剪辑的时候,就发现有好多这种疫情时刻最紧张时,特别让人看起来触目惊心的画面。我个人觉得这个烟雾它带来那种窒息感,包括从窗户望出去的那种窒息感,是在言说洛洛恐惧之前铺垫疫情气氛特别棒的一段镜头。
然后另外我个人准备的小问题,关于纸条采访父亲。我觉得在邮件组的时候,我们看到爷爷写过一句话就是,“免于恐惧的自由”。那在看《洛洛的恐惧》这部片子的时候,涉及到纸条采访父亲,爷爷讲到那些反右、自己成份问题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恐惧的理解又被推进了一层,它顺延到洛洛父亲的恐惧,带着这种“免于恐惧的自由”再去回看《洛洛的恐惧》和纸条采访父亲的时候,我觉得非常感慨。不知道大家对这一点有什么想要讲的。
吴滢波:有太多想要说的了,但是暂时不知道怎么说,先等等吧。我觉得洛洛对着镜头去倾述的那些,哇,太写实了。因为我觉得这种情况如果你现在回过头去看的话,可能会被后面的一些信息把一些真正恐惧的东西给抹平掉了一些,没那么恐慌了。但是在那种情况下面,我觉得那种恐慌像是一种心里边让你觉得,就像洛洛说的无处可逃的那种恐惧,我觉得太写实了,你那些说的。就是你戴着口罩戴着帽子那个,比如你说,明明心里很恐慌,然后还要在父亲面前做出很平静的样子,还要装着很平静的样子去安慰父亲,不要让他继续的担忧。就你那个矛盾的心情,或者是说你当时那种克制自己,又克制不住最后要把它倾倒出来的那种拍摄,我觉得你能做下来真的很厉害。
洛洛:啊谢谢滢波!(哦你关嘛,你关嘛,老父亲问我)谢谢滢波,说到哪里啰。可能就是,我在父亲面前我内心的恐惧我不能让他感受到,我要让他觉得没事,但是又要给他讲不能让他到处跑。他有的时候他就想出去,那很危险的那个时候。还有呢我觉得可能每个人在2020年,每个人对病毒的那种感受可能都不一样。我呢我觉得可能…
郝永博:洛洛阿姨可能卡住了,讲了一半,我们稍微等一下洛洛阿姨。大家可以现在想一想,回忆一下影片里的内容,有什么想讲的话,对关于哪些部分的段落,特别想反馈的,想一想等一下反馈给洛洛阿姨。
吴文光:小博,洛洛她爸爸还没有睡,刚刚已经敲门了,等会儿是不是让他,方便的话把她爸爸带过来我们看看真人。
郝永博:我们问一下洛洛阿姨。
洛洛:唉呀,很抱歉!老父亲他去关电视,他就把我的网关掉了刚才。
郝永博:没关系洛洛阿姨。
洛洛:突然一下就没有啰,唉哟。
郝永博:刚刚吴老师提议说,爷爷现在如果还没睡的话,可不可以来跟大家见过面。
洛洛:哦我看。(赶快起身去叫父亲)
吴文光:我真的觉得洛洛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不真实的存在,就是他的思考他的这种岁数他经历过的年代,他居然说出在今天让我们,所以看到真人,我们再验明正身一下,是不是真有这个人。
洛洛:(洛洛扶着父亲来到房间坐下,对父亲)你看我们好多人,有吴老师,你看你看,好多好多,你看吴老师还有这些朋友,好多好多,(大家:爷爷好!你好!)你跟他们说个话散。
洛洛父亲:我说啥子喃?
洛洛:人家他们专门来看你,他们专门看你。
洛洛父亲:谢谢!
洛洛:他们都认得倒你(认识),他们都认得倒你。
安婷:认得倒你,写得好棒。
洛洛:(对大家)他说他这样子很丑。(对父亲)你样子弄(这)么帅。
洛洛父亲:哈哈哈。
洛洛:(对父亲)不错好帅哟,一点儿都不丑一点儿都不丑,帅、帅。
父亲:(给大家做揖,谢谢的意思)睡觉,睡觉(洛洛扶父亲起身他出门)。
洛洛:啊谢谢吴老师!谢谢大家!谢谢!我说到哪里啰,刚才说什么我都忘啰。小博,那个问题是什么我都忘了。
郝永博:刚刚滢波阿姨问。
吴滢波:说你每天这样子倾述,平衡自己的恐惧和表面上的要让父亲感觉不到你的恐惧,然后又要让他知道这个病毒的厉害,不要让他乱跑。因为当时我奶奶在昆明,因为她是特别喜欢社交的一个人,当时我在瑞士最担心的就是她,那个时候我们这边还没有任何疫情的。现在我们还在疫期。所以我就觉得你那个平衡你怎么做的呀?而且你怎么样去克制,又要倾倒,就是你要把你内心里的恐惧倾倒出来,怎么做到的呀?
洛洛:我就是每天戴着口罩对着镜头说出来,对,我就觉得我这样说出来,好像心里的压力就少。然后我我写邮件,我参加瑜伽读书分享活动,我在屏幕上见到邮件组的老师、伙伴,我内心里面就觉得,怎么说,对,我就觉得这样我就没有这么恐惧了,就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也许没有人这么恐惧,但是我心里就是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山崩地裂,而且米易离武汉好远的。那个时候病毒还没有到这儿在武汉,但是我就有一种黑云压顶,就是觉得天要塌了,而且我就感觉那个病毒它肯定会到米易来,后来全国都有了嘛。怎么平衡的,其实内心还是很挣扎的,就是父亲这边我还是脾气不好那会儿,不过父亲他心态还比较好。谢谢滢波!谢谢!
吴滢波:谢谢你!
郝永博:我看在聊天框里欣宇说今天带妈妈来看洛洛阿姨的这部片子,然后欣宇和妈妈有什么想说的吗?阿姨好!
洛洛:谢谢欣宇!谢谢。
梁慧:嗨喽,我这边就想问一个问题,对于这个片子拍的可能相对来说比较私人嘛,就是我想问洛洛阿姨,刚开始拍的时候会对镜头有恐惧感吗?或者是说镜头里的生活和镜头外的生活会不会状态不一样?
洛洛:哦,谢谢你梁慧!嗯好像我没有,那会儿我包括现在哦,我觉得那个镜头里面装着老师和伙伴在里面,我跟他们说话那样的感受。
梁慧:就像面对面的感觉,是吗?
洛洛:我觉得我是这样的感受,是。
梁慧:好,谢谢!
洛洛:谢谢梁慧!
王安婷:洛洛姐好!
洛洛:哦,安婷好!
王安婷:你好!我想分享一下我的,然后首先非常感谢洛洛姐给我们分享这个片子,我觉得这个片子是多层的,让我感觉是层层叠叠的感觉。有一层是洛洛姐你戴口罩独白,跟草场地伙伴线上交流,还有寻找小伙伴,我感觉这好像是一层。然后还有另一层就是洛洛姐你与你父亲的日常生活,然后我就觉得除了你线上跟小伙伴交流就感觉很真诚那一幕。
我还觉得你跟父亲的那一段日常,让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画面很家常很日常,但是又很感动,我感觉好像有一种生命的质感在里面,虽然是能看得出来,父女之间的那种关系,我其实还是满感触这一点。还有就是父亲每天写的他的一段独白,他的一段采访,我感觉就像小博所说的这个恐惧是叠加在里面的。你对疫情的恐惧,还有就是你父亲他来自于之前的那个年代的一些恐惧,就是这种恐惧是层层叠出来的。
但是呢,它似乎又都有一个倾述口倾述出去,我觉得这段很有生命质感。还有很有生命质感的就是你最后好像有一段独舞,还有就是那首歌。我不知道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洛洛和大家:能听到。
王安婷:我以为刚才断线,就是逆光下那个独舞特别有生命感,然后我不知道那段独舞具体有什么喻意吗?就是那个舞蹈,就是逆光拍摄的那段。
洛洛:哦,谢谢安婷刚才那么多的感受。其实我在戴着口罩对着镜头说我内心的时候,还有那个对父亲的采访,他在谈到他那个年代他的经历,我当时确实还没有把这两个像安婷这样这么深的看法说,把它们联系起来说是不同时代的恐惧,是恐惧的叠加。
然后刚才你说的那个舞蹈,其实没有。因为之前我喜欢参加身体工作坊,去年被困在家,有的时候我就会在家里这么一个空间里我就会跳一下,没有想到。因为阳台那里才有光。
王安婷:但很漂亮很漂亮。
洛洛:谢谢!在一楼采光不好,那个地方因为季节不同,太阳照的地方不一样。那天拍的时候到了夏天,它那个光会打在对面房子反光过来就特别的亮,我就在那儿瞎舞乱跳。
王安婷:没有,我觉得很有生命力,好像是一种渲泄,对恐惧的一种渲泄。我个人是很喜欢那一点的,那点是很震撼到我的,我觉得。谢谢洛洛姐!
洛洛:谢谢安婷!谢谢。
郝永博:我来插播一下,刚刚安婷讲的就是读解到的恐惧的这一层,刚刚危友华在聊天框里面发了一段话:我曾经几次采访我小姨夫,他的父亲是国民党政府官员,解放后被镇压的,所以姨夫始终不谈过往,因为恐惧伴随了他的一生。就是我们再看这部片子的时候,我个人的解读,我之前一直把洛洛的恐惧看成她对疫情的恐惧,但是如果读解到这一层关于爷爷口述关于他回忆录里面写到的内容,我觉得这个恐惧的指向又被推到了更深层。关于历史的问题关于那些过去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刚刚安婷解读的这个层次感。恐惧不仅是洛洛对疫情的一种反应,而是在不停的追问,追问更多的恐惧,包括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父亲的恐惧,就想插播一下这个。
大家继续想问的可以讲出来啦。
吴滢波:危友华老师刚刚说的,我觉得其实在每一个家庭里都有一种对过往的一种恐惧吧。因为毕竟大家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那是一个相当残酷的年代,所以有时候会觉得有人不愿意说,也许对他来说反而更好,我说的是老人家们。有很多事情比如说我们家里也有一些事情,我从来不曾听见我的妈妈和爸爸说过的,然后这就是那种更深层次的恐惧吧也许。对他们来说也许遗忘就是最好的或者专注于遗忘就是最好的。也许我不知道。
温欣宇:想顺着滢波阿姨说的这个,这次是第2次看洛洛姐的片子,我觉得好像父亲其实跟洛洛姐一样也是有一个打开自己的过程。他一开始其实是很抵触讲他以前的故事的,他就会说我“要把我的那些东西烧掉”什么的,他就会觉得那个恐惧是很深藏于心的,他不想说。慢慢慢慢随着这个影片的发展,洛洛姐开始打开自己,开始对着镜头讲她的故事,她要找邮件组伙伴。然后父亲也开始打开自己,于是讲他的故事。
最后洛洛姐对着太阳跳舞的时候,后面接了一段父亲他在连(读)他写的一段话,然后那段话其实感觉是对你那个舞的一个注解,就是他好像也是打开自己了,他就有谈到就是贝多芬。我觉得好像形成一个特别好的融合,我觉得这个家庭都在慢慢打开自己,开放的方向走。
然后你后面讲到说“好像我心里面开了一扇窗”。我觉得开了一扇窗这个喻意其实好像现在我们都不怎么说了,我觉得现在的人能体会到开了一扇窗这样的心情真的很难。然后能体会到这样的心境真的特别特别的珍贵,我会在想哦心里面开了一扇窗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心境,能体会到这样的心境我觉得特别的珍贵,差不多想说这些。
洛洛:哦谢谢欣宇谢谢欣宇!嗯首先父亲他在85岁左右的时候写的这个回忆录,他写了一个回忆录。那个时候我知道他写了回忆录,但是我那会儿好像没有兴趣静下心来去看,唉呀觉得那些老东西有什么看的有什么再谈的。当然去年对我也是一个被困住了,出不去了,我静下来我去看它(回忆录),我在邮件组分享它,慢慢的我在开始了解父亲,对慢慢开始了解父亲。
之前听他说过,但是觉得“唉呀那是过去的事,没有必要说”。但是“哦他经历了这么多”,但因为我是女儿嘛他相信我信任我给我讲那些,他为什么说烧掉。就是说包括现在这样的叫什么国情说那个一点,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是不能在外面去说的,所以他为什么要说烧掉。
然后刚才欣宇说到那个窗的感觉,我觉得就是对我来说,50多岁的洛洛阿姨,心里开一扇窗是我之前人生从来没有的感受,是因为我。这个话都说了好多遍,但是我还是要说,是说我在2019年4月我有幸进到邮件组,这个就是一个窗,对我来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我的内心的一个窗。窗户在打开,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是这样感受的。谢谢欣宇!谢谢!
郝永博:洛洛阿姨讲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我在开场白里面想到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之前在邮件组不停的在讲,“灵魂在路上”,我觉得刚刚洛洛阿姨说自己50多岁,重新开启一个不一样的影像创作之旅,我觉得就是对于“灵魂在路上”最好的注解。好讲出来了圆满了。
洛洛:我再说一下,我觉得是我人生的现在一个幸运的遇见,我内心就是这样想的,如果我没有机会遇见邮件组,可能也许我不知道,2020年我的内心精神真是叫坠入那个大海的深渊,很难说。但是我就觉得怎么讲,我讲到哪里啰我都忘了,老师伙伴讲,我忘了。(抱歉!)我思路有点乱。
吴文光:我插几句,那个刚刚欣宇说的洛洛父亲写回忆录,他的回忆,包括刚刚安婷也说到父亲的恐惧和洛洛的恐惧的叠加,或者是在历史的恐惧和现实的恐惧,它们是相遇的。我们也在问,恐惧它是代代相传的吗?它是不能在每一代不能被质疑被终止掉吗?我们莫非一代一代跟恐惧相伴吗?刚刚吴滢波也说到了上一代和我们这一代都有一种被遗忘的东西,遗忘是一个治愈的最好的方式,那对普通人来说对很多人来说他们都是这样的,包括友华家里面那个姨夫。
我在《调查父亲》片子里实际也在追寻这个问题,我当然不认定我们就要这样,免于恐惧不能靠遗忘,遗忘它只是一个暂时的东西。我们都知道,不然怎么会恐惧会叠加,恐惧会相传,恐惧会被一代代的下来。能保证孙子孙子下面他们就免于恐惧了吗?
所以我想我们创作的话它就在面对那些东西,思考那些东西包括我们在行动上来寻找到我们可以阻止阻断一些东西。也许这一代不能全部阻断,但是我们可以阻断百分之20,15,一代代的做。所以刚刚欣宇谈到了这个洛洛父亲的时候,我说让他过来跟我们见面。
因为我真的是对洛洛父亲是有一种传奇的感觉,在我所认识的这种出生30年代的人,洛洛的父亲是一个1949年50年参加工作,他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边。那我们看他的回忆录实际上是把整个经历都说出来掉,但是他居然可以说出关于人权关于免于恐惧关于对成份关于对反右对大饥荒,那样一种非常清晰的判断。他不是来自于历史学家对于历史的认定,他是来自他亲身的经历。
我们在公号里边会一点点发出她父亲的这个回忆录,发了三次,有一次就被删掉了,你们知道原因是什么东西。实际这个东西都是在党史里边它都是公开的,但是到了网络就变成一种敏感词。我想从洛洛的父亲他就区别于像吴滢波说的那种遗忘,不然他在85岁他为什么要选择写回忆录,这个就是非常罕见的人里边,但是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这就是我对洛洛父亲无限感佩的一个,甚至我想我要去米易去看他。但是我知道他知道我们对他的回忆录是看过的,他也知道他女儿这段时间在网络上跟这些七七八八的人头会撞在一起,他也知道他女儿在做什么东西。他一定会知道一点点,他不一定知道片子或怎么样。他有三个孩子,女儿选择陪伴度他的晚年,这个女儿我们想想从这点来说是,从所谓的孝道什么,不说罕见也少有。关键这个时候洛洛她在选择做现在这个事情,洛洛无数次在邮件组啊说她有幸啊她谢谢大家啊她怎么怎么样。她觉得她是靠着邮件组靠着这些人,所以我想谈一个洛洛的父亲来抵抗恐惧是靠什么,那洛洛在抵抗她的恐惧又是靠什么。
所以回到洛洛曾经想给这个片子起名叫着《洛洛 的飞翔》,实际上就是讲了一个恐惧是我们无处不在和面对的事情。从历史上从上辈人到今天,我们都生活在或者说我们与恐惧相伴,那我们必须要面对它。没法遗忘,吴滢波,这个病毒就在我们身边,怎么能遗忘它呢。也许今天没有了,但是后来来怎么办呢,这个时候我们的话题就是我们能理解很多人普通人他们选择的方式,我们一点都不去怪罪。
但是“我自己该怎么办”。那洛洛的父亲选择了这样,他选择了这样,就构成一个两代人的飞翔。所以这个时候我想她是否抵抗了,她是否跨越了我们先不管她,但她在试图飞翔。那洛洛在千方百计说她这个时候也没有怎么样,但是我们知道说我们现在跟她已经从(20)19年年中,那时候还没有疫情,根本没有见过面,她参加了邮件组跟我们大家在一起交流。
然后到了去年她现在片子完成了。那在这个过程里边她完成了一个什么,我想这个就是邮件组或者工作坊或者草场地、民间记忆,它是一个事实存在。它不多,但是关键是一个有心等待生命之车驰过来的人,她一看到这个车她紧紧抓住不撒手。我们知道洛洛在这个期间里边,从去年初开始,除了特殊情况,她没有哪一天不在邮件组里边要说话的。还有她的这个参加这些活动,她没有哪次不在,包括素材工作坊怎么样或怎么样。
所以这个时候如果说一个期待的一个等待的,一个所谓的生命之车过来的时候,她知道这个车终于来了,她选择的是紧紧不撒手。那我在这个车上的人,当我看见太多太多的抓一把撒一把或上车又下来。他们觉得这个车太多了,天天都有,就跟我们家门口的22路汽车一样,那这是怎么办呢。
所以如何来对待恐惧面对恐惧,那实际上你一个早有准备的人或者是等待的人或者是行动的人。所以生命之车它是给一个早有准备的人驰过来的,如果没有准备,你驰过一万个这个车也无济于事。那你就永远与恐惧相伴,你永远在唉声叹气中自怨自艾的活在那个黑暗之中,只有这样了。
但是我们看,洛洛是这样的,她的父亲是这样的,从某种程度说她的跨越她的阻抗她的飞翔,有相对于说,如果恐惧有遗传代代相传的话,那飞翔的能力也有在相传。我们是不是紧紧抓住这一点,这个我想洛洛存在对我们的意义来说,所以今天小爽说到“内心的尖叫”,这个尖叫就是她的生命的呼唤她的等待。
她所有的恍惚她所有的疑惑全部扔朝一边,她表现出什么呢,她不会说谢谢谢谢怎么样呢。我们到现在看,洛洛你们看现在哪一天她邮件组不存在了。是的,邮件组对我们很多人来说,它不就几个字吗,大家写点什么东西呢,但是洛洛她看得不一样,她一定不一样的,这就是这个奇葩存在的东西。所以我一想起我们民间记忆计划有洛洛这样的人,我就反而说,谢谢洛洛,我们因为有你,觉得我们太值得。
我首先说这儿,对不起,本来想少说一点,但是每次我看到这个人的存在实际是一个彼此共存的东西,我们都有一种彼此等待的东西,是不是啊小旭。
洛洛:谢谢吴老师!我争取不要哭哦。那天流眼泪在那个剧场排练唱那个歌,那么舒情优美的歌我把它唱得泣不成声,我都觉得好抱歉,我今天争取不要哭。吴老师这样说我觉得是我自己太有幸太幸福。章老师好!谢谢吴老师!谢谢!
郝永博:戴旭有什么想讲的吗?我看你默默的打开了麦克风,刚刚突然被吴老师点名。
戴旭:没有,本来吴老师说之前我就挺想说的,嗯我一直有在看洛洛姐的介绍是这样说的,她说:洛洛,大名罗紫月,1962生于四川米易县,并在此生活至今,和大部分同龄女性类似结婚生育工作养大孩子照顾父母,并退休回家。2019年参加草场地邮件组共同交流并在2020年初开始学习摄像拍摄和剪辑,创作自己的第一部片子。
我觉得这个简介就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上周吴老师有提到“女性的飞翔”,我觉得洛洛姐这个片子真的就是女性的飞翔。她通过自己影像的组接,她实现了她片子里面说到的那句话,就是那句“长出肌肉”的那句话来。就是在她以前的生活里面,因为我这两天在看《第二性》嘛,她作为一个“她者”的存在,然后通过这个影像她长出了“肌肉”就像她能够得以飞翔的翅膀一样。
所以我觉得我看这部片子,我就更能理解那一层意思,我觉得洛洛姐就像吴老师说的,你都不用谢谢我们,我们真的太谢谢你了。你每次的那种感谢,在每次映后,我一开始其实没有那么能理解你在每次每个作者映后提出来的那种反馈。但是有一次我突然感受到,哦,我觉得洛洛姐的反馈就是特别直接的反馈,一开始我的反馈可能和洛洛姐的反馈没有那么强烈的共鸣,后来和洛洛姐的反馈就特别强烈。
好像发言得有点语无伦次,但是就是,对我要回到那里,通过这个影像这个东西,你实现了自己的自我飞翔,你更应该感谢的就是你自己,特别的了不起,我特别想这样说。
洛洛:谢谢戴旭!没有啊,没有这个群体的老师,没有伙伴,就没有现在坐在这儿的洛洛,就没有这一切,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我就觉得有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就是,不要哭我不要哭哦,虽然没有见面,但是就觉得哦老师伙伴都在我的内心里,很重的位置,是这样的。谢谢大家!谢谢!
吴文光:洛洛说到了伙伴对她的帮助,确实有这个关系,没有伙伴,我们说的是民间记忆和草场地,它是个体和群体存在的这个关系,但这个群体不是一个组织不是一个机构,也不是一个大家庭,也不存在这个东西。它是无数个人凑在一起组成的一个自然的创作群,那这个创作群为什么会发生这东西呢?我们在里边会看到伙伴的关系体现到就是小博郝永博和洛洛实现了这个剪辑。
拍摄以后到完成剪辑,洛洛拍摄是第一次,电脑也很多年没有用,突然一下用到剪辑这些软件确实对她来说很困难,我们又没有线下的这些东西,她的周围的米易县她也不知道谁会用这个东西。但是她自己努力尝试用去学去找,甚至她开始最初的那种“会声会影”简单首先初剪剪辑出来。洛洛她一直不等待不放弃,她不会说没你们帮我我没法做,她首先走在前面。
完了这个时候伙伴就开始发生作用了,小博作为剪辑小分队里边,开始跟洛洛在一起工作,小博还发明了一个找到了一个线上的远程操控的软件。因为这个时候Premiere很多东西你说又说不清楚,通过线上远程操控的方式有点像手把手让洛洛在里边在用这个Premiere。在这个过程里面做,完了字幕在一起上。之后实际2020网络的这个充分发达和被使用功能各方面的健全,小博再把一些东西开发出来。
我记得是下半年的时候,洛洛在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的时间里边,一点一点点的就做出来。所以小博在里边起到不是说加油啊鼓励啊干啊不放弃啊,是实实在在落实到具体上面。洛洛这个片子才有望可以看到这个样子,不然我觉得几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靠这种网络上去说一说怎么样,所以我想首先还是洛洛的她的一个主动,挺身而出不放弃,感动了我们大家这个时候怎么样想办法来实现。那小博成为一个实现了用小分队剪辑的方式,跟洛洛在里边一对一的,一点一点一点点的完成了这个片子,这点是非常重要的。
随着小分队给了我们案例,因为小博和洛洛是最早做的,之后又出现了梦奇跟俞爽的小分队,小爽用软件用得是飞得很。但是这些素材剪辑怎么落实到影像里边,那伴随的就不仅仅是个技术的问题软件的问题。是大脑的这个软件和电脑的这个软件怎么发生关系,对于小爽拍到的这些东西素材精彩的东西,那些深邃的充满魅力的东西它隐藏在日常琐碎里边,怎么把它挖掘出来。
梦奇跟小爽,我印象里边也是差不多也是10多20多次一个月一个半月,她们就在里边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可能两个小时3个小时或1个小时这样一点点的工作。小爽的片子从那个沼泽泥里出来一个非常灿烂的,可能隔一个星期以后,我们会看到俞爽的这个片子《黄婆婆的老妹妹们》。
另外再有我跟邵大姐的小分队,还有我跟那个高昂的小分队。这个小分队的组合就是软件没有问题,但是我们如何在里边实现线上的讨论,有1对1,2对1,这个就是开放的大家可以随便进来参观。所以就变成一个从群体工作坊的讨论到具体的1对1,2对1这样的小分队。就像一条漫长的路上里边,这些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你拉着我,我帮你提一下,我帮着怎样。完成了2020我们说的度过和突围,然后我们走到了2021年,然后和更多的人在里边见面。这个就是2020的我们刚刚说的洛洛和小博的小分队给我们带来的经验,我们把这个像这样做下去。说起来我自己都很感动。
郝永博:小分队确实是不得不安利的成果,但是话一说就容易打不住。大家还有任何想反馈的抓紧时间,因为我们这个放映后讨论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小时。
我边抄录,随时被老师和伙伴们的话语感动着。
安迪:抢麦抢麦,刚才好几次想说都被吴老师先抢走了。我因为刚上车不久,但是在我的印象里,洛洛姐就是一个特别真诚的像天使一样存在的一个成员。然后刚刚看洛洛姐的片子,我是第一次看,我就觉得洛洛姐可能真的是天生就应该做影像写作这件事。就包括好多构图好多那种感觉就特别对,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就是吴老师之前说的“女性的凝视”,就是那种凝视的感觉。
比如说我记得好像是第二个镜头,她介绍整个那个房间,先对准父亲那个房间然后走近书房,然后再走向客厅等等。那个镜头我觉得第一感觉是很纪实,一下把大家拉进了她的家里面。后来我又觉得这个镜头特别超现实,也可能是一开始她父亲在他房间里没有动,就那个时候就感觉有一种穿越的感觉。因为洛洛姐那会儿的旁白好像是说:父亲耳朵听不大清,只有左耳能听见一点点的声音,然后他就自己也不动就坐在那儿。
我当时就想,洛洛姐的父亲当时坐在那儿会想什么呢,结果没想到后来拿出那本就是他自己的回忆录,就是没想到父亲可以讲到那么多那么厉害的话,也没想到文笔那么好。所以我就大概能理解了洛洛姐那种天生适合做影像作者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可能真的是遗传的这个关系。
然后我想问问洛洛姐就是,这次拍摄就是刚刚大家也说了很多关于恐惧的这个话题,我就想问父亲的那层恐惧有没有通过你的这次拍摄有些改善。包括你有没有就是通过父亲讲述他自己以前的那些经历然后也得到一些安慰的感觉。
洛洛:嗯,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哦。我觉得父亲他写出来他没有把它压在心里,那个恐惧他压了几十年,他在80多岁的时候他想到他要把它写出来,我觉得写出来就是一个打开一个述说,说出来那个恐惧他可能就没有那么恐惧了。
然后我分享他的回忆录,但父亲他对这个网络不是很知道,当时有几次有两次,吴老师还有伙伴就说让父亲来见面。我跟他说的,我在分享他的回忆录,后来我发现是说我说分享他可能听不懂,他没有理解什么是分享。我应该跟他说“我在读你的回忆录,朋友他们看了”。但是我跟他说过“我的老师和朋友看了你的回忆录,他们很喜欢”。他说他写得不好,哪里好。他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其实很高兴,有人喜欢他的回忆录。
我觉得,通过这一年多的时间,我跟父亲这样的交流,他应该知道他的回忆录老师伙伴看到,我觉得他的那个恐惧,可能有一些怎么说,不能说他不恐惧了。他还是会说,会念叨他的,有的恐惧可能一直烙在他的心里,比如说那个成份,那个是不能掉的好像。
然后安迪是说我通过口罩独白,我的恐惧是不是怎么讲,后面这个问题我有点…?
安迪:就是看到父亲打开的这个过程,因为洛洛姐在片子里面讲自己的恐惧其实是通过邮件组来消解的,但是其实我感觉也有一层是通过父亲来讲述,甚至还有一层是通过洛洛姐的消化来消解掉的洛洛姐的恐惧。就想听听你怎么理解这个,除了邮件组你觉得还有其他的消解掉自己恐惧的这种感觉的方式吗?
洛洛:好像对我来说真没有,我觉得真没有。就是在这个群体里面我觉得怎么说不叫消解吧,我觉得通过参加,通过写,通过说,通过和这个群体的老师伙伴在一起,那种内心精神的一种连接吧。对我来说,它可能会产生一种力量或是什么,其他的真没有。没有像安迪说的其他的什么再来,好像那种内心的恐惧比如说,像女儿回来,好像我觉得那种恐惧都消解不了,我是这样的。谢谢安迪!谢谢!
安迪:谢谢洛洛姐!
郝永博:那我们再留最后一次发言的机会,就要结束我们今天的讨论,还有要讲的吗?不讲那就…再插播一下。
梦奇:讲一点…
郝永博:好好,梦奇姐讲完我再插播。
梦奇:我很快其实我就是接着安迪刚刚讲的那个,我觉得洛洛姐可能有点紧张,她没有理解你说的意思。就是说父亲的恐惧是靠什么来,就是父亲是如何获得这扇窗的,就是欣宇说的那扇窗的。(对安迪)你是要问这个吗?你其中有一个问题是要问这个,对吧?(安迪点头说对)。
我自己的读解我不知道,我不能代表洛洛姐也不能代表她的父亲,但是我自己的读解。尤其是我们在有一次吴老师做过“阅读与写作工作坊”中的一期,洛洛姐就拿着父亲写的前言,是前言吧第一段话第一章来做的这个阅读,当时就是太震惊了。
因为再看他写的那些词那些句子,真的还是非常震惊,因为那种用词,其实就是这个片子里面。如果我觉得稍微有一点,我觉得可惜的或者说还有一个空间或者这个门已经在面前了,就等着洛洛姐可以推进去的,可以就是安迪说的这个问题。怎么去理解父亲他是如何对待这种恐惧的,这几十年来他如何对待这个东西。
其实现在洛洛姐她开始回到父亲的村子,是父亲的母亲曾经去世他没有回去的那个村子,洛洛姐现在拿着摄像机回去了,她现在在写回村笔记。但这是一个新的动作,我觉得随着这个问题进去的一个开始,然后我自己感觉,其实我们生活中你会听说:我的外婆写了回忆录,或者谁谁谁的爷爷写了回忆录,或者是谁谁谁写过回忆录。
但是我自己看过我外婆写的回忆录,但是都没有洛洛的父亲他的这种,不管是文笔也好他的这种,怎么讲,吴老师有个词来形容洛洛姐的父亲,形容特别…。就是他不光是风骨,他的这种就是怎么讲,我想想那个词我卡住了。就是他的态度,他对历史的态度是非同常人的,他对自己的反思也是非同常人的。
这个在书写的过程中,这种书写这种整理这种反思,是不是可能是洛洛姐父亲在对应对待自己恐惧的一种方法呢?所以这个确实是一个非常棒的问题。我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就这样轻易就过去了,所以我就想提一下这个问题。大家继续去想,洛洛姐在回村的路上也可以继续去想这个新的问题,我说完了。
洛洛:谢谢梦奇!我要好好想一想。
吴文光:接着梦奇刚刚说的那个,洛洛现在刚刚回村了,就是她在春节后没多久,也就是她的下一个,她继续在她要记录她要拍摄,回到她父亲的那个村子,她10岁左右跟着他父亲去过一次,那可能她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去的,她父亲也没有想再回去过。
现在她踏上了回到父亲的村子,虽然很短暂就几天时间里边,但可能是第一次慢慢打开掉。我想这个时候洛洛她不一定是完成一个东西做了一个片子过了把瘾,放了一下跟着认识了她就满足了。她知道这个时候跟她参加身体工作坊是很不一样的,这个时候她的生命的东西被开启。
所以这个时候我就想到说,洛洛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当然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中国这个中年妇女中众多的一个,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非常熟悉我熟悉的那种60年初的,甚至她跟70初的也都很相似。但是她的内体里边为什么存在一个刚刚小博说的“灵魂在路上”,她不仅仅说是一个年轻想出去撒点野玩一玩后过把瘾就走掉,她会持续那么长时间。
而在这个跟我们相处的过程里边,她的每一点每一滴天天坚持在做这个东西。就包括像我们礼拜天的这个读书抄录,上一次抄录是天添来主动认领的,是第一次有一个人主动认领把它全部抄录。原来的话我们说不要抄录了,其他东西太多了,读书会就不要抄录了,但是洛洛她就一个人非要做。
虽然她是做的要文要点,但是她从去年2月3月做到现在有一年的时间了吧,这样每周一次,很吓人的这个人。所以我经常想这个人是很吓人的,会让我们会觉得某天晚上会吓出一身冷汗,她到底从哪儿来的?她从外星人吗?因为她身上确实出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
我想说到关于“洛洛的飞翔”这个东西,这个飞翔作为女性的飞翔。我是在创作上面无数次被女性给指教给拍脑门,直到说“你们这些男人闭嘴吧,你们看看我们女人做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女人给我做启蒙刺激我远远多过于男性,这是我的真心的话,所以我愿意以女性为友,而不愿意跟男人在一起做伴,就在这儿。
吴文光:那今天我们看看在这里坐的是男人多还是女人多,肯定是女人多,但问题是说本来我这个话题想留到明天我工作坊是我主持人讲,但今天我透露一下讲是女性的飞翔和女性的坠落。我看过了太多的飞翔,我也看过太多的坠落,这几乎都是一样的,百分之50的飞,百分之50的坠落。就是你飞多少就坠多少,这个故事谁来解呢?这个谜底谁来解呢?
但我知道说我们的影评家他们不分析这个东西的,他们更多的谈女性的创作是从性别女性和社会这方面来谈。因为这个是社会话题,这是个大话题,这是个波伏娃的这是第二性的问题,很显话题。但是女性为什么会能够飞翔?这涉及到那可能是费洛伊德或者是人性里边的东西,而研究这些的大部分是男人。
他们懒得去研究女人内体里边的东西,但是对我来说是很着迷,因为在我来说我这一辈子我是个男人,我掰都掰不弯自己,我试图在内心里面我把自己给掰弯一点吧。掰弯的方式怎么来呢?我更多的跟女人一起玩,我跟女人在一起作伴,以她们为友。我在她们身上偷东西也行啦,我做她们的一个飞翔的内核的小偷,我就偷这个东西。完了之后呢,我就希望说她一定有永远在飞翔而不坠落的人。
我们在等待这样的一个东西。这个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奇迹,我至今见过的女性的飞翔n多次,也坠落n多次。也许她们觉得她们没有坠落,但在我的眼里边她们已经坠落了。那在现在我们看到,是不是还一直飞翔下去,给我们看到女性可以一直飞翔下去。
所以我在我的直觉里边,洛洛是一个永不坠落的人,除非有什么了。但她坠落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但她只要但凡跟大家在一起,她的这个“尖叫”她始终存在,她会始终做下去,这是我想最后说的。对不起,我占用了大家的时间。
洛洛:谢谢吴老师!谢谢!
郝永博:对,刚刚梦奇姐和吴老师讲的洛洛阿姨回到爷爷的老家,也是我刚刚想插播的一个小预告。今年我们就开始了一个下一部创作的工作坊,给大家剧透一下参与的方式我也会每次发在群里面。
上一次洛洛阿姨在谈下一部创作的时候,就拿出了一个非常让我们感动的材料,就是爷爷画在纸上的一张老家的一个地图。然后那些柴房老屋的部局,然后洛洛阿姨就拿着父亲手绘的这个老家的地址走在了路上。我想用灵魂在路上的后半句话来结束今天的讨论,后半句话就是“自由在路上”,那落到洛洛阿姨的身上我觉得就是创作在路上。
谢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洛洛阿姨的《洛洛和恐惧》放映后的讨论,我们圆满结束啦。
洛洛:谢谢小博!谢谢大家!
郝永博:谢谢大家!
抄录感想(洛洛)
到今天(4月16日)早上9:37分,终于把3月19日《洛洛的恐惧》映后讨论抄录完。在抄录的过程中,我一直被感动着,到今天知道会抄完,我竟有了一种舍不得抄完的感觉,想停留在那个现场里,老师和伙伴们温暖鼓励激励的话语激荡着我的内心。
谢谢安迪和梦奇在讨论中提出的两个深刻的问题:“父亲的恐惧是如何获得这扇窗的?怎么去理解父亲他是如何对待这种恐惧的,这几十年来他如何对待这个东西?”。梦奇说,“这个在书写的过程中,这种书写这种整理这种反思,是不是可能是洛洛姐父亲在对应对待自己恐惧的一种方法呢?”。
这两个问题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想清楚。我觉得梦奇分析的也是我现在想到的,就是父亲他在80多岁时写出了回忆录,过往的经历在心里压了几十年,终于写出来。我的想法也是,父亲他能写出来,应该就是一个打开一种叙述一种释放。但在没有写出回忆录的前几十年,“他是如何对待这种恐惧的?”,嗯,这个问题按我现在不完整的或者说偏面的理解和看法,或许还不一定对,但我尝试说一下我的想法,请老师和伙伴们一起交流探讨,并指出纠正我的偏面的理解。
按父亲写的回忆录和平时他给我讲的,1949年底,父亲在成都师范学校毕业,正值解放,在“进军西康,建设西康”感召下参加工作到西干校学习,后被分到西昌再分到德昌,从成都走路到西昌再到德昌。那个时候刚解放,因为父亲家庭成份是半地方式富农,这对刚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的我的父亲来说不疑是内心精神上可以说是重大打击。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一心跟着共产党,党指向哪里就去到哪里”,从父亲的心里,我猜测他在那个时候内心是挣扎的,他爱他的父母,但他不爱他那个成份,或者说他恨那个成份。
他为了证明自己,可以说热血沸腾的投入到工作中,我的父亲他想用他的工作他的行动来证明他自己是“把心都掏给共产党了”,和富农家庭没有关系。决绝的在他的父母去世时也不回,按他自己说的“那时正值大跃进三面红旗迎风飘扬的时候,哪里还准许你回去奔丧看富农份子”。
但他不管怎么忘我,不管怎么忘记家庭忘记孩子,再累再苦的工作都争着干抢着干。但每次运动一来,他必定是被整的人中的一个,这一切是因为他出身富农家庭。
按我的猜测,父亲在他的父母去世时没有回,是我的父亲主动放弃掉的,他的内心是挣扎痛苦的。一方面他爱他的父母,一方面他要划清界限。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我猜测的,如果他当时回老家奔丧,他的工作可能会因此失去,而失去的也许不仅仅是工作,还会遭到批斗批判游街甚至其他的命运。
我想父亲的害怕和恐惧是在那几十年累积叠加起来的,他对待害怕和恐惧的办法应该是一直压在心里,一直到80多岁时写出了回忆录。父亲在85岁左右写出回忆录,父亲写出回忆录是一种打开一种叙述和一种释放。但是否因此他就一点不害怕不恐惧了?我觉得现在可能还无法这样说。因为我觉得留在父亲心里几十年的那些经历的烙印,是或重或轻的在那里的。但父亲他写出回忆录,在我看来就是他内心的抵抗和呐喊。
我的人生在2019年4月有幸遇见邮件组,在这个包容接纳的群体里,父亲的回忆录允许在这里得到分享。我就会隐隐的觉得,父亲内心的呐喊被听见被看见了。
“父亲是如何获得这扇窗的?”这个问题我有点想不清楚,我也不断在告诉父亲,“我的老师和伙伴们看到了你写的回忆录,他们都说你写得好,我把它拍成一个像看电影那样的”。父亲也在电脑屏幕里有幸见到过几次老师和伙伴们,但父亲是否听明白了或者是父亲通过我分享他写的回忆录,他内心里是否有一种光亮的东西。
而更多内心的获得和感受,“那一扇窗那一束光”是来自于我与邮件组的相遇我内心的感受。我多么希望多么盼望我与邮件组相遇带给我的“窗和光”的感受,能让父亲感受到。
谢谢梦奇和安迪深刻又充满了想象力和温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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