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子2020》海报,设计:郝永博)
21
2021民间记忆计划现场
周末放映会第9场→邵玉珍《我的村子2020》
观影现场
放映:3月26日(周五)晚8点
观看:1300人次(线上记录)
映后讨论:腾讯会议室,晚9点20分-10点20分
主持:高昂
参与邵玉珍、章梦奇、郝永博、胡涛、周天添、戴旭、俞爽、洛洛、刘通、危友华、温欣宇、刘晓雷、王偲怡、吴安迪、张盾、刘晓倩、赖春、莫常红、倪宇茜、田蓉蓉、佟珊、黄朝军、章燕、贾之坦、吴文光
(参与者25人)
讨论抄录:邵玉珍
有关影片
《我的村子2020》
作者:邵玉珍
片长:85分钟
制作:2020年
作者的话
2020年是个特殊之年,这一年新冠病毒肆虐全球,中国武汉首当其冲。春节期间没有了往年的过年气氛。我和我的家人作为普通的中国百姓,也只有老老实实的窝家,不出门,不走动。这就是我的行动。
我自从2005年参加草场地工作站组织的村民影像计划,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停止对我的村子、我的家人还有我自己的纪录。这个非常时期,我一样纪录了我、我的家人以及我村子的人和发生的事情。
我的这部片子在拍摄和剪辑制作过程中,得到草场地工作站民间记忆计划年轻作者的支持,他们通过网络远程帮助我解决剪辑中碰到的问题,同时还帮助我完成字幕制作及英文字幕翻译。郝永博、杨媛媛、高昂是我特别要感谢的人。
和草场地这些年轻人走过这么些年,我感动我遇到了我的人生知己,我有一种人到晚年依然可以追逐新鲜,依然可以去行动,而且还被认可,获得心里的踏实,这就是我死心塌地跟着这个群体走下去的心路历程。我晚年遇到了理解我,包容我,为我卖力气的可爱的孩子们,生活在这个群体里真是幸福。我觉得我是老年人里最幸福的人。
作者简介
邵玉珍,女,1950年出生,一直生活和务农在北京市顺义区杨镇沙子营村。自2005年参与村民影像计划,开始使用DV摄像机,以自己的方式,拍摄记录自己的生活和村子里的人和事。2005年完成了第一个短片《我拍我的村子》,之后她依然保持着这种方式持续拍摄。至今已经完成《我的村子2006》、《我的村子2007》、《我的村子2008》、《我的村子2009》、《我的村子2010》、《我的村子2017》、《我的村子2020》七部纪录片长片。
(邵玉珍,北京顺义沙子营村,2020)
邵玉珍影片放映档案
北京草场地工作站:2006,2007,2008,2009,2010,2011
云之南影展:2009
北京尤伦斯艺术中心:2009
深圳何香凝美术馆:2008,2009
中山大学、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云南大学:2008,2009,2010
安徽碧山艺术节:2008
安徽阜阳南塘大地民谣音乐节:2019
台湾国际纪录片影展:2010
布鲁塞尔ZART艺术中心:2009
巴黎第七大学:2009
瑞士尼翁真实影展:2010
映后讨论抄录

全文1万1千余字。抄录整理:邵玉珍
讨论正文
高昂:我们先开始,我们刚刚看完邵阿姨的片子,我们今天的作者名字叫邵玉珍,就是这位。我们上次放映小博的,小博我们叫他“多拉伊梦”,邵奶奶是我们民间记忆计划的“定海神针”。就是因为有她在,我们就心里很踏实。她在疫情期间我们所有的活动她都一个不落的参加,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做不到,她每一个都参加。不管熬到多晚,她都跟着,虽然有的时候她在屏幕小小的一角她睡着了,但是只要她在,就是对我们年轻人最大的鼓励。邵阿姨跟着我们在2020年一起走过来。邵阿姨是在05年参加村民影像到现在走过来,她是所有跟随民间记忆计划作者里边时间最长的。05年之前邵阿姨没有接触过摄像机,然后她就拿起摄像机来纪录自己的生活,然后就形成了吴老师说的很具特色的“邵氏风格”。在这15年的时间里邵阿姨完成了8部片子,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但是邵阿姨用自己的亲身经验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可以完成的”。我们的奶奶,我们的外婆,我们的爷爷,我们的外公全都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今天放的是邵阿姨在2020年刚刚做出的这部片子,如果没有看邵阿姨其他片子的话,就可以从这部片子里很明确的感觉到“邵氏风格”。我的感觉邵阿姨都隐身出现在每一帧的画面里,作为研究电影的人来说这个“具身经验”是在纪录片里一直被人提起然后讨论的,邵阿姨用自己的身体把这个抽象的词体现得淋漓尽致,所以我就很喜欢。因为我是做邵阿姨片子的翻译的,我有时看着邵阿姨片子的对话,就忘了翻译,然后就看着笑,有一种情感就慢慢的弥漫在她的这种碎碎念里边,我就特别喜欢。我觉得在2020年,我们都觉得这是恐怖的一年,有洛洛姐的“恐惧”,有我的“撕裂”,有吴老师的“建立”。但是在邵阿姨的片子里,我得到了一点喘息,2020年邵阿姨的沙子营还是那么的温暖,没有那么多其他的情绪,邵阿姨这部片子就是邵阿姨的一面镜子,她用她独特的女性魅力让我感受到了安全。这是我对这个片子最大的一个感触。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讨论时间,我就不多说了,我们让邵阿姨简单的说两句。
邵玉珍:好,我说一下,心情很激动,不知道怎么表达。就我自己的能力没有在坐的这些人的帮助我是完成不了的。包括上字幕,包括高昂的英文翻译,你们也看到了,阅读素材工作坊那个情景,我虽然做过了几部片子,对于premiere软件我也用过,但是搁下就忘了。所以在阅读素材工作坊上晓蕾那么耐心的教我操作,吴老师在阅读素材工作坊前专门给我开了一个小灶,他用了两个小时跟我用微信教我进入premiere软件,他那么忙。还有小博媛媛帮我做字幕,还有英文字幕的校对,国郡老师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完成了这些,我无话可说,我只是感觉这个群体里的温暖,我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需要什么大家都无私的帮助我。所以成就了我的这个片子。2020是这样走过来了。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我如实的展现在这个片子里。还是大家帮我提提意见。
高昂: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吗?时间宝贵!
戴旭:我来发言,这是我第二次看邵大姐的这个片子,然后这个期间又参加了工作坊,又看到其他人的一些信息,觉得有一个很有趣的事情是:我昨天也在读晓倩姐去“禁毒”的那段文字,我就想到了邵大姐的这部片子,觉得它呈现了影像与文字的一个对照,它不是那么明确的一种心心相惜,但是我读晓倩姐的文字,邵大姐的那个画面又飘出来的感觉。我昨天看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今天再看这个片子,这种感觉就再一次强化。这个片子有一段拿着那个单子去各家各户,就特别自然。摄像机就像邵大姐身上的一个器官去捕捉她所能看到的信息,我看到邵大姐的那个脚架就放在旁边,她拎着机器在跑。机器扫到那个脚架还在那边站着呢,但是我就感觉非常自然。她不会有那种眩晕的感觉,反而是那种进入现场的状态。可能第一次看这个片子我不是那么了解邵大姐,现在再看我就觉得邵大姐的性情很直接,很火辣,特别是跟伙伴在一起就感觉出那种原生的状态,一边摘着葱,一边聊天,是我感觉一种奇妙的段落。
高昂:谢谢戴旭,大家还有没有反馈给邵阿姨的?就是你看完片子的直感。
周天添: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直感就是觉得她的剪辑特别跳跃,似乎没有什么关联的事情就啪啪啪的跳到另外一个事情,包括整个时间她的那个季节,比如现在是冬天,然后怎么穿短袖的人又出来了。我想问一下邵阿姨的这个安排是有意的吗?是特意安排这种剪辑的跳跃,不联系?还有一个问题,她拍的两个不是主要的人物吸引到我,就是一开始在路边那三个邻居,在那聊天,然后走过来两个年轻人,那两个年轻人走路的样子,我觉得好生动,他们抽着烟,还有一段是在村口值班的地方,是夏天,也有两个年轻人骑车经过。我觉得和邵大姐拍的家人,邻居的样貌是不一样的,好像他们也住在村子了,我想问邵阿姨为什么没有拍到年轻人的部分?
邵玉珍:那个时间的跳跃,我还没有去想这个,我觉得该放这段了,就放上,没有深入的想这个问题。我的拍摄和剪辑都没有什么章法。第二个问题,你说的那两个年轻人我不认识,是正月初四我和村民在马路旁边聊天,那两个经过的人是外地的,打工的,我们村住着很多这样的人。我家门口对着大马路,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很多,我都不认识,年轻人我认识的不多,认识的就是跟我同龄的这些妇女,还有跟我熟的那些人。那个守门大爷,是这个片子的主角。这个片子就是我在2020年的生活的那些片段,我的村子就是一个剧场,我把我的生活表演出来了。我觉得是这样,我不知道回答得对不对。
高昂:邵阿姨的这个回答太经典了,“2020是个剧场,我把它演出来了”。
刘通:我想谈一下我的感受,我觉得不仅是邵阿姨的村,也是村里的邵阿姨。通过这个片子我了解到邵阿姨的性格,跟我妈的性格特别像。就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我觉得这个片子第一个镜头看不到的话,我觉得是看这个片子最遗憾的地方。第一个镜头看不到还真的没有领会这个片子的真正的意义。从第一个镜头开始,我就了解了邵阿姨的性格了。就是刚才戴旭说的那种很直接很火辣的感觉。我看了第一个镜头,我再去看,不管从哪个镜头看起,我都能接得上。我都能通过这个镜头带到那个现场去。关于疫情的片子有很多,我就是觉得邵阿姨的这个片子特别亲切。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压抑。跟着邵阿姨的双眼在这个村子游荡,观察。这个村子就是她所说的就是一个剧场。邵阿姨邮件组里问我阜阳有一个合作社,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刚才搜了一下,那是一个艺术的合作社,我没去过,以后我去看一看,谢谢邵阿姨的分享。
邵玉珍:杨云标是村民影像开始时给我们上课讲村民自治的那个人,他那时在搞维权,办那个合作社。我们去那里那两天通过和他接触感觉这个人很好。
刘通:我们阜阳人都好。
邵玉珍:对!那个合作社的人很朴实,那个村子的人也很好,那个村子叫南塘。
高昂:刚才听刘通的发言,我想刘通和吴老师中间隔了一个人,我想把他们两个合在一起。吴老师懂刘通,刘通也懂吴老师。因为这第一个镜头我们的阅读素材工作坊放的时候吴老师就说:“多好的镜头啊!”刘通很犀利,一下子说到了这个片子的精髓。吴老师让我多注意邵阿姨片子里边“女性凝视”的部分,第一个镜头就是关于“女性凝视”凝结出来的精华。邵阿姨的整个“凝视”都聚集在了这个镜头上面,她对身边人的关注,以及对身边事情的关注,邵阿姨对每一个人的情感,对每一个人的关注,都用这个镜头表达出来了。我也喜欢这个镜头。
刘通:我突然想到第一个镜头开始的时候,让人感觉有点迷茫,然后最后一个镜头又看到了光。有一种首尾相应的感觉在里面。
张盾:邵阿姨是个热情的人,她的片子呈现了她这个人,她的片子融入了她的人,有她的烙印,这就是我想说的。
(老贾现身。)
邵玉珍:老贾你好!看见你了!
贾之坦:我现在能不能说话了?
章梦奇:你现在说话我们就听到了,你说吧!
贾之坦:这个高科技产品我还没有用,这高科技的东西!
邵玉珍:你现在不是在用吗?
贾之坦:现在在用,大家伙啊!老师好,各位师傅好!各位师傅在邮件组发表新的啊!必须大家要帮我这个老头子一把!听没听见啊?
邵玉珍:听见了!你说吧!
贾之坦:大家要帮我一把,推我一把!
邵玉珍:我敢保证,这些年轻人会很热情地帮你。
贾之坦:是不是邵大姐在说话呀?
邵玉珍:是,没看见?
贾之坦:我找一找啊,邵大姐,看到你了!我就认识你耶,这些帅哥我都不认识。
邵玉珍:慢慢就认识啦!
贾之坦:慢慢认识,就是那个晓雷在没有啊?晓雷!
邵玉珍:晓雷回大连了吧?
章梦奇:贾大叔,现在是讨论邵阿姨的影片,你刚才不是用高科技看了邵阿姨的新片子了吗?现在你的发言要围绕着邵玉珍的新片子啊!改天再认亲去。
贾之坦:啊,我刚才看了,开头没有看到,我家里没有网,我在老弟家里终于连上网了。大部分都看完了。感觉邵大姐的片子,始终对准村民是稳啊、准啊、狠,首先是进步,首先在疫情期间把老百姓的心声,特别是那个执勤人员呢,花了三千块钱,是不是呀?我认为那个执勤人员是尽职尽责呀,哎,不怕得罪人呢,最后这个钱呢,又上交啦,这个人的责任心还是很强的,说干就干,要干就把这个事情干好。第二个呢,听到村里的广播啊,相关的疫情工作呀,会议呀,这也是相关的疫情的重点宣传渠道,没有展示到,再就是我认为《我的村子2020》啊,重点的拍出了家庭生活,老公啊,你的孙子啊,这些都拍出来了他们的生活。可是我有一点感慨的就是呢,你经常带到草场地的那个叫什么芳啊,那个大姐,哈哈,我看到你的片子我就想起了那个大姐,经常到草场地参加活动,我仔细看了,还是没有发现她。但是,村民的实际生活每一个细节都拍出来了。但是有没有村里村部的工作镜头哇?村里的事啊,他们谈论疫情啊,你到村部去,他们允许不允许拍?因为我们这个地方他是这样,有的地方政府他不让拍,老百姓啊,镇政府的父母官呢,他们的工作拍出来呀,因为他们的工作拍出来一定是我的村子不可缺少的部分。我观察的是这些当官的他们为老百姓做出了什么,为老百姓服务了什么,这些镜头有一个就更完美。因为我这几年没有参加具体拍摄,讨论,我请批评指正,就说这些。
邵玉珍:你说的是孙桂芳吧?她在家看孩子,跟我的联系还是比较密切的。我发的朋友圈她能够看到,她说“我还要到家里看”。另外我们村子当官的从来不拒绝我的拍摄,我的镜头也不太关注他们。我的镜头关注的是他们抗疫期间的声音,我的片子开始和结尾的那一段。我的片子里大喇叭的声音,就是她们的工作,还有他们组织部署看道口的人们。他们不反对我的拍摄,我是随便的,包括镇政府的人,我拍他们不反对。
老贾:我听明白了,你的政治环境比我要好一点,我去拍他们他们是反对的。他们的反对是“是不是捕捉他们不作为的一面去曝光啊!”
邵玉珍:我就告诉她们,我那个短片不就那样说的吗,村里有什么好事我给宣传出去,我不是给你们揭短的。先把我的观点亮出来了,他们不那么抵触,虽然我拍他们他们也不愿意,我也看出来了,他们不愿意我就尽量少拍。我今年我出去拍我这样的妇女,有的说“我不喜欢上镜头,我老了,上镜不好看”,我就把镜头移开,我拍那些喜欢上我镜头,上我镜头没够的人,我就多拍她们。
贾之坦:好了,时间有限,他们各位师傅还要发言呢,我就说这么些。
高昂:谢谢贾叔的发言,其实最后说的有没有关注村部的镜头,这一点就凸显了吴老师说的“女性的凝视”跟男性拍摄之间的不同,可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了。
贾之坦:小高你好!
高昂:你好贾叔!
贾之坦:我是一个(没听清)初相会呀!
高昂:对对!
贾之坦:这是一个邂逅语,听懂了吗?
高昂:没有很懂
贾之坦:啊,我们就不说这些了,我们就围绕邵大姐的片子,你说说。
高昂:好,我先把对话框读一下:危友华说:人物对话很生动,接地气。危大哥你以后就直接发言,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就不要悄咪咪打在对话框了,邵阿姨想听你说的。天添说:(是回复张盾的)羊肉饺子和一群羊的对峙。刘通说:果真是“邵氏风格”是真是个人风格的影像。接着贾叔发言说:我们真像认真听课的孩子。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吴安迪:我想发言,接着贾叔说的没有拍政府的那个,我的理解是,没有拍反而是邵阿姨的个人风格。我理解她的风格就是那种自然随意的那种。我在看片子的时候几次笑出声来,村民在她面前毫无顾虑的说“明天老东西过生日”什么的,是特别特别生活化的这些。特别珍贵的那种感觉。经常老听“邵氏风格”我今天是大概明白了。邵阿姨真的太可爱了。印象最深的人物就是村口看门的那个大爷,几乎所有出现在邵阿姨镜头里的人,包括邵阿姨本人,完全都是不做作的那种。特别羡慕你们这种拍摄关系,如果是我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我今天就特别理解吴老师说让邵阿姨继续拍下去,不要停,真的太好了。让邵阿姨那种生活的纪录延续下去,不要结束。
胡涛:看邵阿姨片子是第二次了,包括看素材时也看了。我在写洛洛姐片子的时候,我脑海中突然想到了邵阿姨,感觉你们两个拍摄的年龄节点有点像,感觉洛洛姐为什么不得不拿起摄像机拍摄的东西,跟邵阿姨当时进草场地的时候那种感觉,我虽然没有见过邵阿姨最开始在草场地的那个过程,但是我感觉洛洛姐拿起摄像机拍摄跟邵阿姨开始拍摄有一种莫名的相似的东西。我看到,当然,第一个镜头不用说了,中间那个镜头我觉得越看越有味道,邵阿姨拿着摄像机拍她老伴玩儿那个纸牌游戏,数那个烟头。这个镜头为什么越看越有意思呢?这个镜头很具有代表性,这个代表性是什么?邵阿姨从一个村嫁到这个村,嫁给了这个男人,在这个村就住下了,一呆就呆了几十年的生活,长时间生活在这个村子,我觉得这个生活的时间感,它堆积起来的那种情感的东西,很击中了她细数这种烟头的东西。包括她的声音,我觉得情感是大于拍摄的,那个镜头我觉得有一种超越的东西在,它超越了拍摄的目的。它超越了拍摄的意义,我觉得她有一种扎扎实实的生活的情感在里边的流露,所以为什么大家讲的“邵氏风格”,我和邵阿姨接触很长时间,有时候邵阿姨剪片子她很容易考虑别人的感受,包括这个镜头剪进去对她有什么影响,对她有好坏的东西。为什么有这个,因为我在老家生活了很长时间,我觉得她长时间在那个村子里面生活,这生活不是单纯意义的在那住着,她是和这群人建立了一种关系的,这种关系用现在比较通俗的话叫“命运共同体”,她在这个村子的命运共同体牵连在一起,她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就建立了一种生命的联系,这命运是息息相关的,她很能理解别人的感受。这个镜头能不能用,这个镜头对这个人有什么影响,她很容易考虑这个东西。这就让我感受到了一种拍摄态度,她不是以目的去拍摄的,她是以同理心去拍摄的,这个“同理心”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同理心”是她用了几十年打磨出来的。这是另一层境界的东西,跟一群目光锐利,观点犀利的一群艺术家有一种截然的不同。她就是生活在村子里的人。但是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她是用情感拍摄的。这种情感拍摄是让你感觉不到的一种视角审美,她有一种生命的体感的东西,我之前为什么说洛洛姐和邵阿姨像,还有一点是邵阿姨性格的展现,她的性格浓缩是这样,她不甘于这样的东西,她不甘于像和她一样的人就这样死去,她的摄像机成了生活的另一扇窗户的另一束光线,这两种东西绑在一起,它是很可怕的,这种可怕它是让我们见到了,不是以一种拍摄目的,不是想当一个艺术家,靠片子成名,靠片子获得一些功利的东西,她就是一种情感,想记住一个什么,想留下什么,想保存什么。这个东西它两者结合起来,滚下去,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启发。这可能是我非常非常想往的做到的一个方式。特别感谢,你继续拍摄,对我是一个鼓励和启发。至少在人生最困顿的时候,世界上拍片子那么多人,有谁能以一种不以赚取名利的目的来拍?邵阿姨让我很感慨,让我做片子还有信心做下去。
高昂:胡涛哥说的太好啦,我昨天看论文正是在写胡涛说的这个,其实拍摄并不仅仅是一种技术,也不是一种手持摄像机的拍摄方法,不仅仅是通过叙事对拍摄者主观意识上的一种揭示,它更是纪录拍摄者与人相遇的这种过程,他与人相遇,与这个地方相遇的经历,带给我们一种共情的感觉,让观众更沉浸在这个影片里边,让她们觉得我就在经历这件事情。胡涛哥说的太好啦,邵阿姨的片子最让人感动的就是这里。
章燕:我想说看邵大姐这个片子的一点感受,我觉得邵大姐片与其人,前面有很多人说了,邵大姐热情直爽,所以她的片子给人一种非常明亮的感觉。虽然说2020年,疫情弥漫在这个国土上,后来顺义还又有几例,邵大姐她拍的有冬天,还有夏天,还有春天还有秋天的,她的拍摄时间是比较长的,但是在有疫情的情况下,在邵大姐的片子里面,我看到了她的整个村庄给人一种很积极,很阳光,很明亮的感觉,虽然疫情笼罩在大家的心头,但是在大家的神情啊,谈吐啊,各个方面都非常的阳光,非常的积极向上,这种是非常可贵的,我虽然没有去过沙子营,但是通过邵大姐的拍摄,我对沙子营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因为她拍的既有群像图,又有很有典型性格的这样的人物,群像呈现出来的就是我刚才说的这样一种,非常有个性有特点的就是那个志愿者,他这个人就是办事非常认真坚持原则,他的性格也非常突出,所以我觉得邵大姐的整个片子,有普遍的群众,也有典型的人物形象。非常好,谢谢邵大姐。
邵玉珍:谢谢章老师,
洛洛:我发言,胡涛的发言生动、深刻、深情,我现在在父亲老家的村子,我昨天邮件写,我说我要练练我的胆子,我一个人在这住,他们在眉山打工,他们要农忙才回来。邵大姐的片子,她几十年融入到那个村子里,他们那种说话的方式,我这两天在这,像吴老师今天邮件说:“我们是闯入者”,这个村子看起来还风平浪静的。从晓倩的笔记来说,是村子的闯入者。现在我刚刚回到这个村子,这个“闯入者”的感受,这两天我是随时被狗追着,那个狗它知道我是外来人呢,它不知道是看我的穿还是看我的打扮,我的脚架弄得小小的,它看见我它就追着咬我。我还是有点怕它。有竹林的地方就有人家,走到竹林我就有点害怕,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出一条狗来。我就觉得邵大姐片子的融入感,是村子的一部分。像梦奇的47公里,她就是一种融入,这种融入需要时间,慢慢的融入。现在我的“闯入者”还没有做到,还在观察,还在体验。邵大姐和村子的关系是没有缝隙的关系,她就是融入一体的关系。谢谢邵大姐的片子,谢谢胡涛深情 深刻的反馈。我看到今天戴旭的邮件,戴旭的有几句话我看到就会流泪。谢谢戴旭。
高昂:谢谢洛洛姐,大家对你被狗追着都深有同感呀!看来被狗追是回村的第一步,梦奇已经有了帮她“闯入者”的狗狗,这个跟有一口井的比喻是一样的。这才代表我们真正融入了村子,大家都加油啊!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快点!
戴旭:我再来抢麦,涛哥讲的太好了!胡涛哥讲到了一个点,也是我想到的,胡涛哥说到,邵大姐和村子的连接是很紧密的,但是她不甘于只做沙子营村民的角色,邵大姐一直感谢这些年轻人,给她的支持,包括邵大姐非常热情的接待我的那个朋友,我很难想象在任何一个场合,有这么大的年龄跨度的一群人在一起交流,而且听者的津津有味,有个重点,无论是邵大姐还是今天来的贾叔,他们有一种心态,就是接收年轻人的信息的心态,这个信息反馈到了他们可能和其他人一样的生活。然后他们把这种反馈又回到了自己的创作当中。我今天看邵大姐的片子,她生活当中的那个,像高昂姐的“暗度陈仓”还是洛洛姐父亲恐惧的那一面是什么。我感觉邵大姐拿着摄像机去拍,有那种年轻人的热情,邵大姐这种创作的能量,又反馈给了我们年轻人,就像胡涛哥刚才说到的,那种定心的感觉。虽然在片中看不到年轻人,但是看到一个心态非常年轻的邵大姐在村子里边奔跑的感觉。
吴文光:我现在反馈几句,刚才胡涛说的那个,“因为邵大姐在拍,让我觉得我可以继续在拍,”我非常理解胡涛说的这句话。邵大姐的存在,对于“村民影像”“民间记忆”的那种“定心丸”的作用。她不是为了自己的成功成名,这个片子给自己带来什么。我想年轻人的奋斗他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持续拍下去要有疑问,“我拍了这些在干什么?”我想胡涛他在村子里呆下去,他会问自己了,“这样的拍法,这样的做法,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东西?”因为“成功成名”,做起来不是很难的。但是要灌注“创作是你生命中的”那种要求,那种渴望,就是他的疑问。很可能你刚刚做完一个片子,两个片子,你就看到头了。这种情况为什么说,包括做完第一个片子以后就夭折就消失,包括“女性的飞翔”,女性也有同时“坠落”的存在,都会在这。但是我们同行者中有一个跟我们15年一起走着,邵大姐。所以我特别理解胡涛说的那些话,就是邵大姐的存在,她镜头就这样开着,它就是东西,事实就是这样的,她只要开着镜头就有东西存在。一定是2020的,一定是2021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她是属于邵大姐的,摄像机在她身上长出来的东西。就像刚才说的“无缝对接”,这是天然的东西。早期我们就说邵大姐拍村民就是一棵树对另外一棵树的打量,今天刚好有老贾来,贾叔可以说跟邵大姐在村民影像一男一女两个标兵,他们在一起经常互相打架,也互相鼓励,非常天然的存在于一个男性社会和一个女性对视东西。刚才高昂也说到了“女性的凝视”,老贾刚才问到邵大姐怎么不拍政府官员有无作为的东西,他并不是要让邵大姐拍那些政府官员怎么工作。因为在老贾的观点里边,政府的官员基本是不作为的,或者是被迫作为的。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老贾的这种怀疑是一种天然的,公民的存在对于政府的监督,在我们这个社会实际上很难做到,现在慢慢的事情就在发生了,我想老贾他的要求就是这样的。高昂读出了邵大姐“女性的凝视”,这个在我们的创作工作坊会谈出它是重要的一例。反过来说:男性的视角在村子里是什么?如果邵大姐的凝视眼睛是朝下的,她是看着地上的那些人,那些弯腰的人,那些匍匐行走的人,她们是那些高官看不到的人,邵大姐“女性的凝视”就是被我们理解的“向下”。老贾的眼光就是“男性的视角”,是“向上”的,“向上”就是包括他看到的政府,媒体,上层建筑,包括这些男性公民也在谈论一些国家大事。我们说:每一个湖南人一出场就是毛泽东,他们的气魄,他们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邵大姐说老贾说话就像领导啊!实际上是老贾的个人和公共话语揉合在一起了,他的说法就是“你不会打官腔,你就没法把政府官员拿住”,所以他的“打官腔”是用来对付他们的,但是他有时说着说着他也会在小孩子面前也会这样说的,他忘掉了他又马上转过来,他在两套语言里边调来调去。总的来说今天晚上邵大姐片子放映,我们非常高兴,她的老战友老贾今天出现了。他跟邵大姐跨年放映时王伟来看不一样,那天王伟来是在做一次告别。一个70版的一个战友来和邵大姐告别。一般的情况他是不可能回到那里边去了,邵大姐知道为什么,我也知道为什么。这是一个曾经很凶猛的一个70版的人,做完两个片子以后又不再做下去了。所以在村民影像10个人里有4个是参加后面5年的,王伟是做完了两个半吧,后面一个也算,就到了2008,除了刚才两个还有一个张焕财,焕财上次也出现了,是陕西的,这三个人是三国鼎立,张焕财更趋向一个大地诗人,他是一个文学青年,他的是拍摄片子的那种大地诗意,在早期他的片子里边一个比一个更凶猛。现在焕财还在邮件组里边,但是他的沉默是长期的。邵大姐跟我在一起有那些矛盾和争论。老贾也有,张焕财也不一样。我们合在一起谈,邵大姐这样拍片,老贾再回来,老贾回来他是主动愿意回来,如果你要是在跟人赌气了,那就没人再去拉你。所以你必须要自己回来,你必须自己买那六千块的电脑。因为村民在这里边他是被支持,被扶助的,慢慢的村民在这里他们就像独儿子一样,他们去了深圳,去了云南,去了广州,去了瑞士,去了巴黎,去了布鲁塞尔……还去了上海双年展威尼斯双年展,慢慢他们就觉得他们是天之骄子,所有人都要跑到他们面前来要供着他们,这就是在中国一个“撒娇成性”,任何人都可以撒娇。实际上这种“撒娇”就是当民主和自由落实到你脚下的时候,你就发现,我们就那么的软弱和难以成形。所以在村民影像的5年里边,实际上是一个自我教育的过程。因为村民影像它是一个漫长的,有创作的,涉及到公民的自我教育和自我成形。它也是2010年的民间记忆计划的催化剂,没有村民影像就没有民间记忆。我说了正面积极的影响,村民在村子里可以这样拍,为什么来自村子的人和村子有关系的人不可以在村子里开始他们的脚步呢?这是积极的启发。反面的启发就是:村民影像如果没有继续革命,继续教育下去,他们也会中途撤退。当初他们是为了表达,为了发出声音拿起机器,但是慢慢的他们就发现他们自己的“短版”的出现,天花板就压在他们头顶上,这个对我们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在这个过程里边,我们一定要把这些矛盾都敞开的,我们的瘦弱,我们的贫血,我们的营养不良,我们自身带着各种各样的麻烦,矛盾,我们还要去追逐“自由”“民主”,但是我们身上还存在着自身矛盾的东西。所以我想,最大的意义是:邵大姐已经做到了今天,老贾再回来,老贾要做片子,我们说了,老贾的片子是非常凶猛的,至今我们没有看到一个在村里拍片有他那样凶猛的。包括现在在我头顶上是危友华,友华你也在老贾的北边一点,你在怀化。老贾的凶猛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东西呢?老贾在民间记忆从村民影像转过来他是最积极的投入者,你们知道他采访老人有多少个呢?说出来你们都会不相信,一百一十多个!他把周围七八个村子的老人一网打尽,他真的做到这一点了。在三年的时间里边一直持续不断的拍摄采访,他这个纪录是没人打破的,110多个,而且一半以上他抄录下来了。这个就是贾之坦。他比邵大姐小一岁,51年出生的,比我大5岁。另外他的片子里边拍到后面在12年13年他的片子涉及到文革的一个冤假错案,同时他说了“我要当人大代表”,他主动去参选,带有行为艺术的形式去参选,他被刷下来他带着机器去质问“为什么把我刷下来”?他的拍摄他的表演充满在里边,反正当地的政府见到他抱头就跑:哎,贾叔贾叔,我们赶快吃饭,贾叔贾叔给你来一个政府监督员当当……贾叔,我们给你一千块钱。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态度,去年2020的前三个月老贾是不断的保持联络,不断的发邮件,发来他拍摄的东西,后来他断掉了,我们慢慢再说,今天不扯那么多。最重要的是老贾回来了,我们会找到方式,我们在不见面的情况下,在网络上帮你实现片子的剪辑。明天晚上是影像工作坊,我会慢慢跟你讲。今天我觉得邵大姐这个放映是老贾从天而降,你不是孤独的,你跟大家在一起。包括老贾也回来了,我想是非常好的事。
贾之坦:说一句话,今天跟政府又签了一年的监督员合同。
高昂:我刚才没有听懂贾叔说的啥。
贾之坦:我说今天刚好到政府又签了一年的监督员合同,聘用合同。
邵玉珍:老贾现在还是政府监督员,是吧?
贾之坦:是是。
邵玉珍:这个岗位你干了七八年了吧?
老贾:差不多了。给了我一点生活补贴,一个月有一千块钱。
高昂:我们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还有什么想反馈邵阿姨的可以发邮件组。我再预告下一周是小爽的【黄婆滩的老妹妹】。我们今天看邵阿姨“女性的凝视”;下周看小爽的黄婆滩小妹妹对老妹妹过去的凝视;所以特别有意思,下周五晚上还是这个时间,然后下下周是我的片子的放映时间,是我对2020年的凝视。
吴文光:我再往下预告,高昂的片子放映完了就是2020的新片现在拿出来的全部放完了。我们要折回头去放村民影像和民间记忆在这里的作者的早期的片子。不在这里的不算。比如我们要放邵大姐的【我的村子2006】,每次都是和她的那个短片一起放的,她的短片【我拍我的村子】而且你们会看见她短片里出现的那个重要人物就是在2020她的片子那个守卡的人。这个人促成邵大姐片子一个意外的东西。十分钟的短片和她的2006一起放。就这样2006 2007,我们可以看到邵大姐的“女性的凝视”和她的“邵氏风格”。怎样走过15年。老贾回来了,老贾的片子也会跟着在里边,我们看到老贾的另一种风格,就是刀刀枪枪的东西。(介绍我和老贾片子的特点,省略)。第一个放的片子是我的[亮出你的家伙】,这个片子是村民影像做到2010年,民间记忆计划开始的时候出来的,这五年里边跟村民影像的素材集中在里边,实际上这个片子里边有几拨人马,邵大姐,老贾,张焕财,王伟这几个村民作者,还有我。实际上是我跟村民作者的故事。这个片子是我用素材剪出来的“吴氏日记”的片子,我跟邵大姐的搏斗,我跟老贾的角逐,我跟王伟的对峙,我跟焕财的冷战。在里边充满了我们之间的鸡鸣狗碎,一地鸡毛,不是我们的高光,没有任何一个放映,没有任何一个去国外,那种辉煌的镜头,全是人民内部矛盾大展览。看到摄像机在我们手里边我们要向民主,自由走的时候,我们是如何跌跌撞撞。片名叫做【亮出你的家伙】。下 下 下个星期,先提前预告,片子很长将近三个小时。期待吗?
高昂:期待,包圆了2021年周五的剧场。我们再见,谢谢大家!
邵玉珍:谢谢大家,谢谢高昂!
2021观影讨论现场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