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作者
赵小北,一个远离故乡的人,现居德国。
本期配图:赵小北
本期特约编辑:默问
烈和纯。一般用来形容酒的好。小北的人和诗,也具有此迷人潜质。
恰如其分。
我从来不认识她,我们相互说嗨喽的时候,已经认识了一万年。
——默问

愤怒的西亚马克 

西亚马克闯进了校长办公室
冲着校长莫妮卡大叫
你这该死的德国婊子
劝我老婆离婚,劝她摘下头巾
你告诉她,人人平等自由
艾琳,她只有五岁
每晚在电话里哭着找爸爸
我的心都要碎了
现在,你满意了?

小教堂

每逢礼拜,我的邻居
克斯汀娜
都会去台上唱诗
她低着头,捧着歌本
当她开始歌唱,阳光
透过哥特式尖顶
透过彩色玻璃,倾泻而下
她,是我完全不认识的克斯汀娜
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弱水三千,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去处

火车在雪地中离开
我姐,哭得比我厉害
这些年,我像被一把
上了膛的猎枪追着
最初,我一边与自己争吵
一边与自己讲和
后来,越来越没有哪一种取舍
那么难以割舍

我什么都没说

还有六分钟
就是午夜十二点
我的邻居,玛格丽达
正在锯一棵树
刺刺拉拉的油锯声
把我的夜,也锯得生疼
今天,我又眼瞅着
她把一捆捆的残枝
一截截的断木
一趟趟
搬上她的小挂车
突突突突地开走了

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乌云集结,午后如同傍晚
一只麻雀,慌不择路
迎头冲向落地玻璃
捧起时,它脑袋耷拉着
脖子已经直不起来了
小嘴儿张着,还有微弱的喘息
胡子哥从我手中接过它:
“你回屋吧。”
说完,他披上雨衣,向山中走去

就我,是一滩污迹

反复拍打的血管里,已经抽不出多少血
病号服下光溜溜的我,像一条碾板上的鱼
医生的手拔凉拔凉的,手术刀也是
他们,在修改着我的生死簿
我厌恶静,那种锐器拿起又放下的摩擦声,越发刺耳
我厌恶白,目光所及那么多的白,像到了天堂一样

Gute Besserung

唉!好险,听说再晚一点儿就歇菜了
唉!好可怜的女人,亲人那么远
唉!Gute Besserung!(早日康复)
对于邻居们的鲜花,和怜悯的眼光
作为一个背井离乡的
作为一个大病初愈的
我喜欢他们那样
我也耻于此

昨晚,史蒂芬又喝多了

小镇上的人们都习以为常
他又去了山顶墓园,十六岁的女儿
就埋在那里
已经入夏,就由他待在那儿吧
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冬天可不行
人们会抬着他,送他回家
不能让他睡在大雪中

叙利亚女人玛哈

和难民一起上课,并不是一件
很轻松的事儿
玛哈的丈夫就在窗外盯着她
盯着,她有没有
跟其他男人说话
有时看不到他的号帽
也知道他在那儿
在窗外飘着
他累了,就蹲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今天,是领救济金的日子
300欧元被玛哈攥在手中
第一个冲出教室,小跑着,跑到丈夫的身旁

偷渡路上

三十岁的头顶,已经被
白发占领
从没有
好好保养过的脸
暗淡,没有光泽
握住她一双粗糙的手
就像握住一截
枯死的树枝
托马斯只问了一句
“你好吗?”
玛哈突然就哭起来
她捂着脸,走出教室
她好得了吗?
上船时的四个孩子
希腊下船只剩下仨

听尤利娅回忆过去

我能有什么遗憾呢
去过那么多的地方
爱过那么多的男人
意大利人浪漫
亚洲人慷慨
美国人的大肚腩
令我~兴致索然
当然,留在阿富汗
我一定,会被石块砸死

偷渡路上的法尔桑娜

土耳其坐船到希腊
经保加利亚
罗马尼亚
匈牙利,斯洛伐克
最终从捷克进入德国
整整三个月
蛇头坐地起价
除了交钱,卖身
我没有其它选择
肩头的疤
是罗马尼亚
一个变态警察咬的

Burka blue

仅以此诗献给阿富汗唯一的,被塔利班通缉的女性摇滚乐队《布卡乐队》

13岁起,世界便隔起网纱
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
等一个陌生的男子,娶你回家
需要多大的勇气
才能一边唱,一边躲避追杀
别相信狼会吃草
别相信魔鬼会放下屠刀
唱蓝色布卡的姑娘
此刻,别脱下你厚厚的布卡

妓女的爱情

换上白衬衫,牛仔裤,波鞋的
尤莉娅和我们一样,课堂上安静的做笔记
认真举手回答问题,聊到那些“工作服”
她还有点脸红:“都处理了
很便宜,就当送给姐妹们
反正她们还用得上
我也不想把这些全带回家
当然,也留了几样”
她捂嘴笑了起来:“牙医男朋友
最喜欢我穿上苏联军服,用皮鞭狠狠地抽他!”

看老照片引发的共鸣

啊,胡子哥,你爷爷是个纳粹军人呢
呵,赵小北,你爸举着红红的小本本
嗯,那时的年轻人都那样儿
嗯,那时的年轻人都那样儿

像迎接远方的亲人

在2000人的小镇上
开一间酒吧
能有多少生意呢
何况只有在周末傍晚
我和丈夫才走出家门
当我俩把桌椅在院子里摆好
乡村音乐响起
寂静无比的各条巷道
就动了起来
我总是盛装
微笑,迎接每一个朝我走来的人

人间有诗
主编 | 鲁稚
特约编辑 | 默问

配图 | 赵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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