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乌托邦·洋人街：我们的魔幻，他们的现实

图片来自导演官网

洋人街是重庆城郊的一个山寨游乐园，于2006年2月对外开放，以免费进园的开放性，价格亲民的众多游乐设施、文娱表演和街边小吃深受百姓喜爱。随着重庆的发展，洋人街所在的地块成为投资商眼中的潜力股。2019年，洋人街被拆除，城市化更进一步，这里将成为一个高端的商业住宅区。

纪录片《神游乐园吟留别》的导演华伟成在2015年7月1日，开始拍摄洋人街项目的第一天，便遇到了孙治国。孙志国原是混江湖的「袍哥」，疯了之后，一直在洋人街流浪，大谈「零的原则」和「理解自我」等神秘的概念，人称「洋人街皇帝」。华伟成被孙志国所吸引，《神游乐园吟留别》由此找到了它的叙述人。

纪录片以孙志国的第一视角展开，与这位洋人街皇帝一起，一次又一次无所起无所终地漫游，路过UFO飞船游乐设施，山寨曼哈顿，走入逐渐凋敝的洋人街深处。孙志国语气笃定，语焉不详的唵呓连接着天地，穿梭于时空。在不解之中，谁都忍不住稍作停留，思考二三：他口中的「苹π」会是什么？

华伟成将自己在洋人街拍摄的照片与录影素材拼接起来，穿插在孙志国漫游的见隙里。曾经的这里很是热闹——人们排着长队，等着玩「太空冒险」这样充满刺激、挑战重力游乐场项目。接驳车来来往往，载满了准备去文艺中心表演「人蛇共舞」、「异国歌舞」的浓妆盛装的演员们。镜头切过，洋人街空空荡荡，安安静静，唯有贬仙一般的孙志国。

这种消失更强化了某种存在的重要性：和欢乐谷、迪士尼相比，洋人街是如此原始，土味、廉价，但它的开放性与公共性又是如此超前。没有洋人的洋人街，是属于居民，农民，摊贩，拾荒者，流浪汉们的游乐场和避风港。洋人街的魔幻，是他们的现实。十几年后，毫无意外地，洋人街这个城郊发展催生出的野蛮生长奇异空间，又因为城市发展的需要而被消失，最终变为规划建设的统一空间的一部分。我们不知道，孙志国之外，那些曾经在此以各种方式短暂停留的人们如今在那里，又有否找到新的「洋人街」。

抬起头，闭上眼。乌托邦逝去，苹π永存。在《神游乐园吟留别》这一关于一个人和人一个地方的纪录片里，我们在两者的互文中看到了这个时代的精神症候。

映后Q&A

导演寄语：很高兴这部关于洋人街的电影可以在IDFA放映，让真正的洋人看看洋人街是什么样的（笑）。

问：为什么会拍孙治国？

答：在拍摄的第一天，也就是2015年7月1日，我到洋人街之后，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他。我觉得这是一种缘分，我很快就被他吸引了，因为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宿命感。可能人类并不是地球上的生物，而是来自外太空。这也是为什么这部纪录片最后呈现出的是大家现在看到的样子，也是纪录片英文标题表达的，just an alien. 在这个滚滚向前，不断发展的时代，孙治国在做相反的事情，他向内寻找自己，呈现这个荒诞世界的真相。

问：声音设计是怎么考虑的，为什么纪录片的音乐选择了如此吓人的，怪异的风格？

答：因为纪录片的视角是通过孙治国游历洋人街，这是很主观的，所以在声音设计上也是非具体的，非现实的。就有一种虚幻的效果。

问：请问中国有其他的洋人街推荐吗？

答：重庆的洋人街在2019年拆掉了。对我来说，洋人街是绝无仅有的。很遗憾，现在它不复存在了。。

问：在纪录片中感受到了一些道教的因素，请问导演有意如此吗？

答：没有。我个人对道教没有深入的研究，也不是很清楚各个宗教的不同之处，说不太好。我觉得宗教的共通之处可能就是孙治国口中所谓的「苹π」。

问：孙治国说的是重庆话，字幕很多是意译。可以介绍下吗？

答：孙治国说的重庆话，重庆本地人都不是太听得懂。我也是在和他相处了半年一年之后才慢慢听懂他说的话的。但「苹π」Apple π是一个音译，选是我的理解。

问：孙治国看过这个片子吗？

答：很遗憾孙治国还没有看过片子。出国前想给他看的，但DCP没有搞好，技术原因没有放成。之前拍的那部（指2017年的实验短片《像孙治国一样吃火锅》）给孙治国看过。

问：请问你是怎么拍出的这种魔幻现实的感觉的？

答：我在拍这部片子的时候没有什么预设。洋人街是一个乌托邦，一个山寨的游乐园。虽然是复制的，但是很有创造力。我觉得这和孙治国很像：洋人街就像是孙治国的苹π；如果洋人街是人的话，大概就是孙治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