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卷”出毛病的娃，正在排队看抑郁症

来源|童书妈妈三川玲（ID：tongshuchubanmama）作者|三川三川玲

大家好，我是桃蛋妈。

上周跟大家分享了一篇《封闭式？军事化？戒网瘾？这所外表“恐怖”的学校救了无数孩子的命》，文中讲述了一所专收“学渣”、“差生”、“问题小孩”的学校的故事。

这所学校叫“丑小鸭中学”，家长把孩子送到这里，是被原来的学校抛弃之后，无能为力之后，不得已地最后指望。

这些孩子带着挫败感、歇斯底里的反叛、无意义感，破罐破摔地入学，却在这里，一个个接受阳光雨露的滋养，长出新的生命能量。

他们虽然依然成不了学霸、优秀牛娃，但一个个都脱胎换骨，变得乐观积极，心中有爱，眼里有光，找到了人生的动力和价值感。

文章下面，有读者留言说：

“这是一所眼里真正看得见孩子的学校。”

“人类社会进程发展得太快，大家疯狂地卷，争夺消耗着地球上各种有限的资源，像这位校长这样能静下来深思的人太少太少，希望这所学校能够长久地办学下去。”

这不由得让我思考一个问题：孩子的学习很重要，身体很重要，那么对于孩子来说，每天早晨醒来都心甘情愿过新的一天，觉得活着有意思有活头，这事重要么？

我们经常说，现在社会对家长最大的要求就是兜底能力。

这句话普遍理解为，当孩子在竞争中落败，找不到好工作挣不到钱的时候，家长在经济和阶层上有兜底的能力。

但现在我更觉得，这个时代对家长更大的考验在于，如果孩子失去生命活力，失去动力，内心没有价值感，我们该如何为他们兜底？

我们以为，为了将来“活”，现在有没有活头不重要，孩子与世界的适配问题，还在很远很远的未来。

但实际上，这一代孩子对世界渐渐失去渴望，这件事发生得更早，更隐秘，所以更令人担忧。

给大家分享几个不同年龄段孩子的事迹，他们让我担忧，也让我看到希望——

幼儿园：我不敢拉大便

有年轻妈妈问我怎么给孩子选幼儿园，我说，要看孩子敢不敢在幼儿园拉大便。

有些幼儿园为了养成孩子的“好习惯”，是在规定的时间段里面吃饭、午睡、上厕所的。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大便只能在松弛的时候酝酿个几分钟才能拉出来的。孩子敢在幼儿园拉大便且不觉得给老师添了麻烦，那么这个幼儿园的氛围肯定是从容的。

我在北京天通苑的彩虹小镇幼儿园参观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孩子不仅愿意在幼儿园大便，还会在吃饭的时间跟同学老师聊天。彩虹小镇的老师跟我说，孩子们如果在吃饭的时候可以聊天，吃得反而比不准说话一言不发的情况多。这也很容易理解，心情好胃口自然就好嘛。

我还在这里发现居然有孩子在走廊上自己呆着，看表情颇为自得，不是挨了老师惩罚，也不是跟小朋友闹了别扭，就需要这么一个时间独处一会儿——虽然还热火朝天地跟我聊了一会儿。彩虹小镇的小孩都很喜欢上幼儿园，我想其中一个原因是孩子有一些不跟着大部队行动的自由。

说到这里，我发现这位妈妈的眼圈红了，眼泪突然掉下来的同时，她哽咽着说：我的孩子每天抱着我的大腿跪在地上求我不要送她上幼儿园。

《再见我们的幼儿园》剧照

家门口的幼儿园很近很方便，有宽敞的教室，精致的营养食谱，大型的滑滑梯，还有耗资不菲的专门用来表演的音乐厅。但是这个幼儿园让孩子早上醒来不想过新的一天。

小学：我是“学渣”，也是一块闪闪发光的珍宝

我认识好几个“除了成绩不好什么都好”的小孩，其中一个是元宝。

元宝肯定在她的小学老师眼里不是元宝，英语背不利索26个字母，语文写字总是镜像字、倒插笔，数学考试不及格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还拿个25分的卷子回来给家长签字。

元宝只要一放学就很快活。她喜欢做手工，自己画画涂涂剪剪贴贴哼着歌自己玩两个小时；她喜欢摆弄瓶瓶罐罐，主动“玩”哥哥的科学实验盒子；她长得很快，好多衣服穿不下了，周末在小区摆了个摊，最后带领全小区的小孩搞了个跳蚤市场。她还买了小饼干蛋糕，招呼兄弟姐妹们喝个下午茶。她折腾这事儿的时候才7岁。

元宝在一个公立名校度日如年，去读一个双语学校，老师测试完之后委婉拒绝了她，说光用中文上学都够呛了，要是加上英文授课，估计会过得非常崩溃。

我跟日日新的冬青校长发信息，说可不可以送个学渣小孩来上学。

冬青校长带着大车校长，还有几位老师跟小元宝坐在校长办公室里，煮着茶，吃着点心，旁边还有一只黑猫在睡觉。小元宝谈兴甚浓，跟校长老师讲了很多趣事，还有一些她要干的“大事”的计划，这个入学面试就结束了。

“小元宝很可爱，我们录取她了，谢谢你推荐这么好的孩子给日日新。”几小时之后冬青给我发信息。

她居然还要谢谢我的推荐！小元宝居然是“这么好”的孩子！这个在其他地方是麻烦，是学渣的小孩，在这里可是一块闪闪发光的珍宝。我心头一热，眼泪哗就流下来了。

过了几周我问小元宝喜欢日日新吗，她答：不是喜欢，是非常喜欢，特别喜欢，最最最喜欢。

妈妈说元宝每天必去校长办公室听冬青大车说话，必定要跟黑猫玩一会儿。她每天晚上早早收拾了上床睡觉，早上闹钟一响就弹了起来，是哼着小曲去坐校车的。

元宝妈妈说日日新的小孩都不喜欢放假，都觉得上学比放假回家好玩。他们在学校的日子很有活头。

《再见我们的幼儿园》剧照

初中：我得了抑郁症，被彻底放弃后好了

我有电话恐惧症，所有电话里面，我最恐惧的是接我嫂子的电话。

因为我是个所谓的教育专家，嫂子认为我什么都做得到，就给我布置任务：

斗哥老是吃方便面、点外卖、喝可乐，不好好吃饭，你能不能说说他？

斗哥成绩太差，你能不能给他讲讲题，教他学习方法？

斗哥已经两天不去上学了，你能不能劝劝他回去上学？

斗哥确诊有抑郁症了，我看吃药也没什么用，你说要不要停？

斗哥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看他站在窗口像是要跳楼，他不开门，也不接电话，也不回我的信息，你能不能联系一下他？

“那不去上学，休息一段时间怎么样？”我有一天问嫂子。

嫂子哇地一声哭了“不能开这个头，休息着、休息着就彻底不去上学了！上初中怎么考高中，不考高中怎么读大学，不读大学怎么就业？孩子要生活哇！不上学是不行的。”

如果上学像坐牢一样，在我嫂子心中，起码得坐到22岁大学毕业才能刑满释放。

“你能不能辅导一下斗哥的演讲？”嫂子这次不发信息，直接来电。

原来嫂子妥协，让斗哥放弃读高中，去读了职高。这是一个在海边城市的中医中专。

斗哥自小就认识很多药材的名字，他会号脉，有一次给我号脉之后说得头头是道。

学校一听说有个打小喜欢中医的学生，要叫他做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做个演讲。

斗哥写了个初稿给我看，我一起劲，给他打电话讲了哈佛公共叙事的黄金圈结构，让他按这个改。打完电话已经半夜十二点。我没有想到斗哥也有这么爱学习的一天。

我每天早上六点起来写作，这天一睁眼，发现斗哥已经把修改稿子发给我了，发送时间是早上四点。

《扣篮对决》剧照

开学一个月，我问斗哥过得如何。他给我发了个视频，是他在学校篮球场上投篮的集锦，我看见他用矫健的身姿，啪啪地不停投篮命中，那份飞扬，跟乔丹一样有光彩。

一个不用“服刑期满”去职高的男孩，整个人生都飞起来了。

孩子有活头这事儿重要吗？

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家长置跪求在地的孩子而不顾，一心要把孩子送去体面的幼儿园呢？

是什么原因，让大多数学校“眼瞎”，看不见那个有生趣、有活力的孩子身上的潜力呢？

是什么原因，会阻挡一个那么热爱中医的孩子去职高学中医呢？

这个世界，只有成绩好，考名校这样一条活路吗？除此之外的生趣、活头一点都不重要吗？

家长、学校为什么会放弃孩子的活头？

公元1084年宋神宗元丰七年4月初五，赵宋王朝的“童子举”在礼部开考。

饶州（今江西鄱阳）保送来的9岁神童朱天锡，竟能将“七经”：《周易》《尚书》《毛诗》《周礼》《礼记》《论语》《孟子》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宋神宗赐他“五经”(进士)出身，并赐钱五万！

朱天锡赢在了起跑线上，功名利禄一次性到位。他的家乡江西饶州，乃至整个赵宋的每一个家长都开始思考：“朱天锡能做到的事，我家孩子为什么不能？”

现如今，家长们一看见某某学校今年上了多少孩子去哈佛耶鲁清华北大，大概率会同样思考：我的孩子如何能够进这所学校？

我家孩子只要进了某某幼儿园，就能大概率进某某小学，进了某某小学就大概率能进某某中学，进了某某中学的实验班（尖子班），大半个身子就进北大清华了！

因为这样想，成千上万的家庭可以舍弃舒适的居住环境斥巨资搬进老破小学区房，周末的时候奔赴剑桥英语补习班、奥数班，打杯赛拿名校直通车的坑班，全家人都在车上啃面包完成进食，坐着打个盹儿完成休息……

历史总是重复上演，一千多年前，朱天锡小朋友赢在了起跑线之后，赵宋王朝的小朋友，就告别了《戏婴图》中描绘的童年。

每天早上起床后，按照赵宋王朝的风俗，小朋友们必须要做两件事：一是将大葱绑到一根长竹竿上，“噗”一下捅破窗户纸，从窗内穿到窗外去“开聪（葱）明”；二是找一个大蒜拿彩色丝线系住挂到脖子上“能计（系）算（蒜）”。

朱天锡的家乡江西省的小朋友更痛苦，刚会说话就要学习《四书》《五经》；教书先生是按照学生能背诵多少本书来算钱，背完一种，就跟家长结一次账；为了让孩子尽快成为神童，不要花时间跟外界交流，小朋友们被“狼爸虎妈”放进竹篮里，再悬挂到大树上背诵经书。能够背熟一篇，便放下来吃饭喝水，背不出，就由其像蝉一样去餐风饮露。

现如今，有家长会为了孩子进入美国名校，耗资几千万贿赂，最后把自己也送进了监狱；没有那么有”实力“的家长，甚至不惜逼着孩子吃兴奋剂，只为了保持一直兴奋的学习状态。那些升学率高的学校，墙上刷着红彤彤的标语：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