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天书
相信这两天很多朋友情绪都不太好受,有不少读者在后台说让我们写点什么。确实在这个时候,纷杂的信息冲击,担忧和焦虑很容易让人产生政治性抑郁(这个概念见我们之前的科普《疫情期间,你政治性抑郁了吗?》),更进一步的会造成不同程度的关注性心理创伤。笔者之前文中提醒大家,请尽量不要让自己陷入焦虑悲观emo之中,这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如果觉得互联网信息让你无法摆脱负面情绪,就尽量减少无效信息的摄入。
当然,在当下这个情况,这点很不容易。笔者因为要写文,也要不可避免的主动浏览各种信息,强度一高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不适的情况。但必须得学会调整心态,这个时刻悲观,沮丧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需要的就是做好心理建设和物理准备,提醒每一个你珍重的人,让他们做好准备。
这几天各地发生的一些事,读者们可能或多或少都看了些网络上的信息。对于这些事情,要辩证看待。
一方面,对于借着群众对疫情不满表达诉求的行动来煽动其他目的的那些人,大家应该也都看到群众们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了,我们的大多数群众还是能清楚分辨什么是内部矛盾,什么是敌我矛盾的。各方网友也在积极的在现场和各种相关电报群潜伏获得信息,提醒大家甄别。

对防疫不满表达诉求的群众希望的是减少防疫对生活的影响,恢复正常生活,但有些人是希望中国就此乱掉,这和群众的希望在根本上是冲突的。这方面不需要多担心。
昨天我们重发了一篇老文,讲的是关于到底什么是“五四”,之所以重发这篇是想讲清楚一个逻辑。年轻人有热血,有反抗精神是好事,这个没错。但学生运动是一个普遍的历史现象,显然并不是哪种学生运动都具有“五四精神”,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五四是独此一家的。
漂鸟运动有学生属性,嬉皮士运动有学生属性,苏联二次浪潮有学生属性,一些历史上如以宿舍不安空调和学校没收小黄书为导火索发起的运动都有学生属性,这些显然是不能和五四一概而论的。
另外,比如《觉醒年代》,虽然播出之后包括我们在内很多人都给了非常高的评价,是革命题材的一大突破,但我们也在几篇讨论五四和中国革命的文章中指出,以北大为中心的新文化运动和五四,和后来的中国革命,虽然在历史脉络和影响上是相承的,但在内核上并不是完全统一的,是有一定割裂性的,是继承,扩大的关系。
《觉醒年代》因为剧集以北大为中心,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一定程度上的精英视角,这对这部作品来说无伤大雅。但我们在讨论问题时还是要明确,从新文化运动到五四,到四一二之前的城市工人运动,它们触达的群体是一个从上到下,从精英到底层的过程,只有在大革命失败,开始走工农结合,农村包围城市之后,中国革命才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而左翼文化精英们,学生和其他群体,最终也都在看到实践的结果和错误路线惨痛的代价后接受了这种共识,中国广泛的革命统一战线才得以确立。对精英阶层根本性的要求,就是在根本性立场上必须和本国底层工农群众站在一起。而如果只停留在最开始的一层,那后果就是后来早期运动中的很多人,最后与革命分道扬镳。
这也是五四时期的精英和当下精英的一个重大区别。对于当下这个全球化时代来说,有太多的精英以全球化流动交流为生存依托,有太多人只是把国内的公共教育和学术体系当成出去的跳板,世界公民认同在发达地区更是普遍存在。在美国大选期间,某高校许愿墙上就写满了希望拜登胜选的祈愿。
在平常大家自然相安无事,但在全球疫情来临后,对于90%以上没出过国,与国外也没有利益联系的国人来说,在重大问题上的根本利益诉求与他们就不可能是共同的。当然,中国是个有大义传统的国家,在当下,精英阶层也还是有很多人真正的在观点上坚持与普通人利益在一起。

当下的中国,对普遍的群体来说,共同的诉求也很明确,解决底层贫困问题(扶贫工作),解决收入分配结构不公平问题,解决以房价为核心的民生负担问题,解决文化产业不满足需求问题,通过产业升级,提升综合环境水平,稳定发展经济实现2035年达到中等发达国家的发展目标,以及最终实现国家统一。
以这几个共同诉求衡量防疫问题,三年以来的防疫工作的重要性就非常明确了。三年来,我们维持了全球最低一档的超额死亡率,挽救了数百万可能失去的同胞的生命,三年中我国人均寿命逆势上升,在去年和前年也实现了主要经济体中最高的增长率,对外出口连创新高,外资投入也持续增长。(这些数据过往文章都有,网络上国际国内数据都有对照,这里不贴了)并且借着良好的内部团结势头开启了整顿互联网垄断,房地产,教培行业乱象等社会难题。
然而,治未病者不闻名,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时间长了之后,大从对“挽救了数百万同胞的性命”很容易没有感觉,毕竟“数百万人可能丧生”是一个没有发生的事情,“经济会遭到的巨大冲击”也是一个没有发生的事情。而防疫带来的“代价”,是让受影响的人切实感觉到的,在过去两年,感受这种代价的除了参与防疫的各层人员,少部分受疫情影响,尤其是承担了相当代价的一些边境城市外,主要就是依托于全球化的“开门派们”。而今年从上海疫情,到9月以后各地疫情开始蔓延,代价就是一个越来越多普通人人切身感受并逐渐无法忍受的事情。
而今年因为疫情频繁失控导致的大规模封城市,防疫的经济代价也确实越来越大,以至于房地产整顿进程也开始出现了反复。有网友统计过,即使在上海疫情严重期间,全国被封控影响的人口占总人口也不过5%。而现在基本已经没有没被影响的省份。而整个防疫系统和基层也因为严重的超负荷运转,导致各种既有问题被迅速严重放大。
我国的官僚主义问题和基层问题确实长期存在,我们过往文章中已经分析很多。但客观上说,由人类组成的科层制系统哪怕再完善,承压能力也是有极限的,三年的事实证明,即使有这样那样问题的我国,也已经是目前人类社会组织水平的顶峰,但这在病毒的指数扩散面临仍是远不够的。
去年和前年防疫之所以非常成功,就是因为最大程度上御病毒于国门之外,可以集中全国之力救援堵漏,避免了内部突破承压极限的情况发生。而放任病毒大规模传播的结果,就是让社会运转系统迅速突破极限。20年和21年在中国之外,如澳大利亚,韩国,越南,中国香港台湾这些地方,因为体量较小,也比较好的抵御住了新冠。尤其如澳大利亚,在封控期间的外出罚款,口罩令,疫苗通行证等措施极为严格。
然而这几个国家和地区都是年初相继倒在了奥密克戎攻势之下。玩过《瘟疫公司》游戏的读者都能发现,新变种的发展路径,实际上就是游戏中那种完美击中人类现代社会弱点,能最大化实现传播的策略,而我们唯一还未知的,就是病毒会否向游戏中的玩家一样,在彻底摧毁人类公卫防疫系统,实现全球扩散之后,抢在决定性疫苗和解药出现之前点下那个致死突变的选项,而这一点,目前主流科学家们给不出答案。
不能一直御病毒于国门之外,等全国大规模扩散之后再封控,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后果。核酸和封控的目的,是为了尽快把阳性患者集中隔离,让剩下的人不再被传染,迅速阻断传播路径,这几年来我们已经有了相当成熟的经验,但在当下,各地起火,隔离不够,方舱不够,无法及时转运,让很多地方已经没办法靠过往经验速战速决,而集全国之力集中救援一地的优势也无法发挥。极限承压下,过往各种本不该出现的问题自然频繁发生。
问题到底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新变种们的恐怖传播能力固然是根本原因,但对待国门是否应当“开放”问题的不同立场也是从新冠疫情开始就挥之不去的隐伤,最终成为了一个突破创口。这里有外部的因素,国际政治,贸易下的压力,但内部希望国门打开的角力,鼓吹不要“闭关锁国”的声音这几年始终未曾停止,并最终到了现在的局面。
在这一点上,鼓吹”开放国门“的国际化受益者和世界公民们和90%以上的中国人自然存在着根本的分歧。共存产生的医疗挤兑,生命丧失,经济受创,并不是他们需要承受的,因为他们可以脱离这里,而普通人不能。现在我们回看上面说到的从五四到中国革命道路,对于精英阶层的要求是“在根本立场上与本国底层工农群众站在一起”,
掌握这一点,自然就对各种诉求的性质有了清晰判断。

近期各地群众表达防疫影响生活的诉求,之所以会被一些人借机利用,是因为这个诉求暂时与“彻底打开国门”这一精英阶层的诉求实现了某种关联,所以通过鼓吹“新冠无害论”来让群众们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同路人”,而当“彻底打开国门”的诉求借着群众对防疫影响生活的民意实现后,发现共存的代价对普通人巨大,而某些人却不用承担这一巨大代价,并把被他们利用的普通人抛到脚底之后,对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自然会有更清晰的认识,共识也会再次凝聚,只是这一次的共识凝聚,我们可能确实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了。
在沉思录写完第九版的问题,写完二十条的问题之后,很多读者应该清楚,我们没有定论,但却想提醒读者的可能预期是什么。毫无疑问,当下疫情的巨大压力和防疫过程中的各种问题已经让越来越多群众受到影响,这是眼下必须平息的民意情绪。现在即使恢复到之前严格的入境隔壁管理和解决偷渡问题,各地开花的疫情也很难短期解决,需要一个像20年春节那样的契机,而且还得保证大家都继续配合才可以,但现在在管控带来的负面影响和各种事件及谣言的冲击下,大家的理解和忍耐确实在不可避免的降低。
所以笔者最近两篇文章,是从根本上都是想呼吁大家,面对可能性越来越大的冲击,我们必须做好心理和物理上的准备,必须尽快建立新的共识。而这样的准备和共识必然要建立在对新冠威力和当下世界真实情况的准确认知上。
比如笔者认识的一个音乐培训机构店主,日常喜欢以阴谋论视角看问题,直到今年十月前,合肥市基本都没怎么受过疫情影响的情况下,很早就开始喜欢在行业群里转发各种“新冠无害”,“XX阴谋”,并且一直认为防疫影响了经济,日常感慨什么时候彻底共存了经济就好了(实际上这两年的一些经济问题,本身全球经济下行叠加国家开启行业整顿就占了大部分影响,防疫对经济产生巨大影响是从上海疫情开始)。但实际上即使在今年,这位朋友大部分正常时候的培训业务也很不错,今年暑假尤其火热。
最近一个多月合肥受疫情影响封控了一段时间,确实对各种培训机构影响巨大,这位朋友的怨气和转发频率达到了高峰。这种怨气自然是正当的,但是这位朋友在近期防疫政策松动之后,就开始无比期盼彻底共存的到来,认为彻底共存之后生活就要好起来了。
我几次想劝他,如果彻底共存,儿童相关的各种产业很可能是受冲击相当大的那批,毕竟在疫情严重时,家长不太可能让孩子顶着感染新冠的风险去游乐场玩,去兴趣班培训。那么长时间的缺员和招生不满的风险是可以预期的。这时候应该做的是尽快想办法如何抵御风险和转型,比如加强线上培训业务,而不是傻乐。至于疫情对工业生产可能的冲击,已无需再重复。
三年的时间里只有一小段时间受到影响让这位朋友无法忍受,但对可能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的间歇性影响却茫然不知,这是当下的普遍现象。很多人都对别人抱有过高预期要求,比如认为医护人员阳性了也该上班,医院冒着院感的风险也该接待病人,别人阳了老老实实去社区分级治疗,自己则必须去三甲医院。希望工厂疫情扩散也不耽误生产,希望环卫工人们感染了也能打扫城市卫生环境。希望别人顶着感染出来消费,希望自己感染了去哪都没人管。可能这就是原子化的代价。
三年来,中国工业体系成为世界对抗疫情的重要支撑,如果中国的工业体系一旦被重创,不仅没人能来救我们,整个世界也会进一步滑向动荡混乱。所以如果国内最后真的要被迫共存,那么如何保障工业生产大体不受影响,将会是事关所有普通中国人的生存线。
话已说到这里,真的不想再争辩什么了。还是笔者一直说的,觉得新冠就是感冒,放开不会有影响的朋友,我可能没办法改变你的认知,但多点预防,少生点病总没错不是么?多点风险预期和准备,留条后路总没错不是么?如果你最终发现大流行将面对的后果和你的美好预期完全相反,那会给自己和其他人都带来痛苦。当然,当巨婴也是个人自由,但也先想清楚为什么其他处于大流行的国家的人为什么无法选择当巨婴。
最近,很多“岁月史书”话术已经形成,比如”三年防疫是一场骗局“,比如”三年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今年在严峻的疫情形势下,防疫工作确实出现了很多问题,但这并不能掩盖它的巨大成果。三年防疫成果到底如何,无论国内还是国际都有大量坚实事实和数据可以证明。
三年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准备好吗?首先,中国仍然保留了全世界最大的未感染群体和低病毒环境,而国外很多地区反复感染基础在不断扩大。反复感染之后对免疫系统的摧残和初次感染之后不可同日而语。奧密克戎主导的今年,疫情严重国家的超额死亡率仍然避高不下。 我们晚一天走进大规模反复感染的境地,就能让更多的人等来技术决定性突破的那天。
耶鲁岩崎明子研究组关于Long Covid患者T细胞耗竭的对照研究
在疫苗方面,我国也是少数几个有能力在研发多种路线疫苗的国家,近期也出现多个突破成果。在疫苗效力衰减,免疫逃离增强的趋势下,这意味着我们有足够的技术储备保护我们的免疫体系。而且三年疫情期间各种公卫管理辅助技术的应用,防疫物资成本压至极限的工业优势,也让我们有能力让社会大多数普通人更好的应对大规模疫情。
至于很多人所谓的”三年了为什么没把防疫成本投入到医院建设“,这是个典型既要又要的问题。首先,三年里中国新建了大量医院。与之相比很多国家的医院和床位数量在疫情冲击下实际上在收缩。至于ICU床位,虽然也在增加,但一个普通医学本科生毕业需要五年,有资格负责重症床位的医生培养至少需要十年,ICU龟速建设与病毒指数传播相比,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
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靠ICU把重症冲击应付过去。既想放开,又不想承担放开的后果,所以拿一个天顶星科技才能实现的看似”正当“的诉求来为自己开脱,这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

引自微博@包容万物恒河水,原微下面有多张数据来源截图,太长不放了,可自行前往查阅
不论以后如何,不要忘记中国这三年来的努力成果,不要忘记三年来我们成功阻止了大量生命的逝去,以及最大程度的保障了经济的发展,中国用世界顶峰的组织力对抗了新冠三年,每一位努力参与和配合防疫的人都值得感激。岁月史书和篡改记忆会只增不减,但我们应该站出来讲述到底什么样的价值观才是对的。
人类真的不感谢罗辑吗?
最后,引用刘慈欣《流浪地球》段落作为结尾。
“我们本来可以战斗到底的,但这可能导致地球发动机失控,这种情况一旦发生,过量聚变的物质将烧穿地球,或蒸发全部海洋,所以我们决定投降。我们理解所有的人,因为在已经进行了四十代人、还要延续一百代人的艰难奋斗中,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个奢求。但也请所有的人记住我们,站在这里的这五千多人,这里有联合政府的最高执政官,也有普通的列兵,是我们把信念坚持到了最后。我们都知道自己看不到真理被证实的那一天,但如果人类得以延续万代,以后所有的人将在我们的墓前洒下自己的眼泪,这颗叫地球的行星,就是我们永恒的纪念碑!”
……
当我听到这五千人全部被判处死刑时,觉得太宽容了。难道仅仅一死吗?这一死就能偿清他们的罪恶吗?能偿清他们用一个离奇变态的想像和骗局毁掉地球、毁掉人类文明的罪恶吗?他们应该死一万次!这时,我想起了那些做出太阳爆发预测的天体物理学家,那些设计和建造地球发动机的工程师,他们在一个世纪前就已作古,我现在真想把他们从坟墓中挖出来,让他们也死一万次。
……
这时,所有的地球发动机都已关闭,壮丽的群星出现在冰原之上。
……

看到那些人在严寒的折磨中慢慢死去,岸上的人们快活起来,他们一起唱起了《我的太阳》。
我唱着,眼睛看着星空的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上,有一颗稍大些刚刚显出圆盘形状的星星发出黄色的光芒,那就是太阳。
啊,我的太阳,生命之母,万物之父,我的大神,我的上帝!还有什么比您更稳定,还有什么比您更永恒。我们这些渺小的,连灰尘都不如的炭基细菌,拥挤在围着您转的一粒小石头上,竟敢预言您的末日,我们怎么能蠢到这个程度!
一个小时过去了,海面上那些反人类的罪犯虽然还全都站着,但已没有一个活人,他们的血液已被冻结了。
我的眼睛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几秒钟后,视力渐渐恢复,冰原、海岸和岸上的人群又在眼前慢慢显影,最后完全清晰了,而且比刚才更清晰,因为这个世界现在笼罩在一片强烈的白光中,刚才我眼睛的失明正是由于这突然出现的强光的刺激。
但星空没有重现,所有的星光都被这强光所淹没,仿佛整个宇宙都被强光融化了,这强光从太空中的一点迸发出来,那一点现在成了宇宙中心,那一点就在我刚才盯着的方向。
太阳氦闪爆发了。
《我的太阳》的合唱戛然而止,岸上的十几万人呆住了,似乎同海面上那些人一样,冻成了一片僵硬的岩石。
相信历史唯物主义的人们,请不要败给岁月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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