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周(3月5-11日)刚刚闭幕的全国人大代表大会上,全国人大代表、青海省门源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孔庆菊在接受中新社记者采访时表示,“我近期在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区调研时发现,野生动物种类越来越多了,动物们的繁殖也多,出现了新的问题,就是‘人兽矛盾’。”
“人兽冲突”的议题被带到了两会的环境下来讨论,一方面体现了我们对自然和生态问题的重视,另一方面却也表明,在很多地方,人兽冲突可能都是我们潜在的问题。
今天的文章来自雪境,作为一个深耕于青藏高原的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同我们一样,他们致力于缓解生计和保护之间的矛盾,也相信除了斗争与冲突,人与动物应当有更合理的相处之道。

“人兽冲突”比我们想象的更普遍
“如果你家里最好的种公羊成为了野狼的腹中餐、最爱的亲人被大象意外踩伤、赖以生计的玉米地不到一小时就给误闯的狒狒们‘折腾’得乱七八糟,你还会对这些“人类的朋友”报以宽容与理解吗?”世界自然基金会和联合国环境计划署发布的《共同的未来》报告,提出了这个尖锐而现实的问题。
人类与野生动物的冲突涉及生命的丧失,由此带来的恐惧、愤怒以及在防御或报复中也杀死了更多的野生动物
动物误入人类居住地,威胁人身与财产安全→愤怒而恐惧的人类开启报复反杀,致使野生动物的数量进一步减少,破坏生态平衡→自然食物链受影响,野生动物无法饱腹,只能“下山”寻找更多食物,一个恶性的莫比乌斯环正在形成。

母熊带着三只小熊闯进寺院寻找食物,图源网络
这种充满矛盾与无奈的现实有一个专属名词——“人兽冲突”,在世界各地普遍表述为“在人和野生生物之间产生的冲突,人或野生生物产生对另一方的负面影响,这里的野生生物是一个广泛的定义,包括非圈养的植物和动物,和一些摆脱圈养环境的动物。”( Philip J. Nyhus, 2016, Human–wildlife conflict and coexistence, Annual Review of Environment and Resources, Vol. 41:143-171)
在广袤的青藏高原地区,“人兽冲突”的情况尤为普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地百姓常年生活的区域或多或少地与野生动物存在着重叠。
在雪境曾经的调查中,超过96%的三江源居民反映受到过不同程度的野生动物影响:
野猪是很多地方人兽冲突的主角
有人辛苦种植的农作物被野猪、梅花鹿“无情践踏”,一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有人放牧的区域恰好是岩羊、藏野驴等食草类动物的栖息地,它们也自然吸引了狼、雪豹、棕熊等捕食者的“跟随拜访”。
熊扒房也成了一个问题 图源原上草
向来存在的
“熊伤人”
事件也在近二十年愈演愈烈,西藏棕熊闯入当地居民的家里破坏房屋、捕食家畜、致人伤亡。

除此之外,逐年增加的流浪狗,也正成为人兽冲突的新矛盾物种。摆脱圈养环境的它们不仅是家畜的“噩梦”,也是藏区目前流行的包虫病的主要传播源。
人与野生动物和谐共存似乎变得越来越困难。
牧民草场里的藏野驴,尹杭摄影
就因为棕熊是保护动物
我再害怕也不能反击
雪境通过对当地牧民的访谈发现,2006、2007年为人熊冲突急剧升级时期,到2015年人熊冲突又出现进一步加剧。
据青海省林草局野生动物灾害管理部门的数据,2014-2017年间,全省共有14位牧民受到棕熊的攻击,5人受伤,9人死亡,其中仅2019年一年在三江源国家公园试点区就发生过4起棕熊伤人事件。
棕熊也不像从前那样怕人,他们开始频繁进入到城镇、寺院、学校等人口密集区,曾有摄像头记录到有4只棕熊在夜晚光顾玉树市琼龙小区。
红外相机在夜晚拍到棕熊钻进民房,本相机由质兰基金会提供
另外,棕熊的冬眠时间变化也让人难以提前防范:有些地方12月中旬还能见到“熊出没”,有些地方2月就有棕熊苏醒出来伤人。
据报道,在2020年5月,一个治多县女牧民被棕熊从帐篷内叼走最终咬死,当时民警发现棕熊后鸣枪驱赶,却反遭棕熊袭击,最终开枪将棕熊击倒。
虽然在此之前的访谈中,当地很多老百姓就反映过偶尔会有棕熊进房子找吃的、破坏家具,也有人在野外寻找虫草时偶然被棕熊袭击。
但治多这次棕熊进帐篷伤人事件发生后,无疑更是增加了居民们对于棕熊的恐惧,“我既不喜欢棕熊也不讨厌棕熊,但是我特别害怕它。80年代的时候老百姓有枪,也没有熊进房子,但现在棕熊是保护动物不能打。”当地老百姓面对镜头说到。
甘肃阿夏的黑熊
人熊冲突问题的严重发展,一方面对当地牧民的人身安全及财产造成严重威胁(2014-2017年4年时间三江源国家公园长江源区内共上报296起棕熊肇事案件,其中入侵房屋占93.58%,捕食牲畜占4.73%,伤人占1.69%)。
另一方面,随着冲突日益频发,将导致原本因宗教等当地文化对棕熊等野生动物怀有敬畏之心的牧民产生消极心态,对棕熊容忍程度降低进行报复性捕杀的风险将逐步上升(已有研究表明,在部分农牧业为主的地区,当居民经常性承担野生动物带来的经济损失,他们逐渐开始敌视野生动物并反对其保护项目,展开报复性捕杀)。
近年网络上也流传一些当地老百姓挖陷阱、门前放置针板等防熊而伤害棕熊的视频图片。这种防熊的方法收效甚微,熊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在访谈中,仅仅在门前放置针板已几乎无用,因为熊可以把针板挪走之后再进入。
棕熊极强的学习能力使“针板防范”收效甚微
访谈中一位老人描述说:“以前这里有个说法,就是棕熊没有后脚趾是因为被马踩掉了,所以棕熊最害怕马。但是现在不这样说了,因为棕熊现在什么都不怕,甚至随意进出牧民的房子。”
无法一劳永逸地解决,只能持续不断地缓解
这种人兽关系在环境与社会的变迁下,发生了微妙且持续性的变化。“冲突”这一被广泛采纳的主流称谓,将动物描述为“有意识的”与人类对抗。
然而在“冲突”背后,潜在的是保护目标与生计目标间的矛盾,以及人身安全与健康防护等问题。长远而言,雪境试图从社区协作、技术、经济和传统生态文化等多层面入手,贡献于现有问题的缓解。
在探索、实践的前期,我们需要首先学习已有的缓解方案并进行系统梳理,总结各种措施的经验和教训,为未来各部门开展防熊实践提供一定的参考。
另外,“人兽冲突”随着人生活方式的变化和野生动物的学习适应,无法一劳永逸的解决,因此,这里强调“缓解”一词。
同时,具体的缓解措施没有一劳永逸、普适的“标准”可供照搬与复制。有效的防熊设施要充分考虑地域特征及当地群众的生活习惯,并配合可持续的后期维护。
因此,本报告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与解决方法,也无意推荐或反对任何一种特定的缓解措施,而是对潜在的不同答案给予相对客观的优劣性分析。如同鲧禹治水,直取的障水法无法解决问题,而以疏导的方式才可缓解矛盾与问题。
雪境团队在验收即将安装在社区的防熊围栏
做青藏高原真实环保行动的呈现者和连接者
在机构成立将近8年的时间里,我们针对青藏高原的人兽冲突,首先通过保护研究,深入了解人兽冲突的真实状况,输出研究报告为藏区生态环境的保护及发展提供多元的视角,例如《行远自迩-缓解人熊冲突与中国案例评估》报告(本报告正在完善中)。
之后,基于研究与社区共建环境问题的解决方案,人是生态环境中最不可忽视的因素,在解决行动中,不仅连接本地社区,寺院和政府,还连接外界的专业志愿者,集多方的努力达成共同的目标,逐渐形成了我们的工作模式,机构近几年坚持开展的缓解“人熊冲突”和“藏区流浪狗”项目赋能于本地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最后,搭建藏区文化的桥梁,希望连接每一个支持青藏高原的保护者,把本地传统的生态文化观通过自然绘本、纪录片等方式传递出去的同时,也将世界各地自然保护的有效方式通过“云讲堂”、藏汉双语的文章等方式传入藏地,我们希望能做青藏高原真实环境保护行动的呈现者和连接者。
雪境团队的郭慧老师在了解当地社区人兽冲突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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