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 | 迪迪

当回忆童年时，你会想到什么？不少人会想到陪伴自己的毛绒公仔，它可能是一只小狗、小熊、或小兔子，也许现在依然陪伴着你。
如今，毛绒玩具不仅存在于儿童专属的世界，也进入了成年人的视野。近年来最受欢迎的毛绒玩具，前有宜家的那只名为布罗艾（Blahaj）的鲨鱼；后有迪士尼的玲娜贝儿；当下正受追捧的果冻猫（JellyCat）更是涵盖从动物到蔬菜水果等不同系列，从贝克汉姆、汤姆·克鲁斯家的星二代宝宝，到陈伟霆、白敬亭等演艺界人士，人们把这可爱的毛绒玩具当成合影伙伴，毛绒玩具走出娱乐圈，受到不分年龄和阶层的各界人士欢迎。
汤姆·克鲁斯和女儿苏瑞
受欢迎的毛绒玩偶，有自己的性格“人设”或者故事。比如，鲨鱼布罗艾有一张“厌世脸”，嘴角下耷，很多人看到它，仿佛看到对工作和生活厌倦了的自己，只好幽默地以鲨鱼自嘲，称这是“社畜”的真实写照。JellyCat的毛绒玩具则有一张萌且可爱的笑脸，加上柔软的触感，让人愉悦。如路易斯·珀布里耶所说：“如果一件物品能够产生情感，那么在市场中虚假承诺的人类幻想实际上或许是真实的：童话可以成真。”
各具特点的毛绒玩具也成为了它的拥有者——“主人”们的社交话题。把自身情感投射在毛绒玩偶身上时，在吐槽的过程中，也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生活的不如意。从现实生活中延伸到社交网络上，收集JellyCat的每个系列，从分类、尺寸、色号，到如何鉴别真假、如何给小动物洗澡，应有尽有。拥有者也可以自导自演一个玩偶大家庭的故事。
《玩具总动员3》剧照
在玩偶的身份之外，人们会给它重新设定身份，家庭成员之一、亲密玩伴。于是，毛绒公仔有了情感价值，与他们的相处被赋予了意义。在豆瓣小组中，“今天你的宜家鲨鱼在干嘛？”聚集了两万七千多人讨论自家的“鲨鲨”；在“毛绒玩具也有生命”中，有多达四万四千多人聚集，毛绒小动物被当做伴侣、孩子、宝贝，在他们眼里，它们有生命、有思想、有喜怒哀乐，甚至被情侣视为共同的孩子，维系情感的关系。
从一百多年前第一批毛绒玩偶被生产出来之后，这种柔软、可爱的东西被变着不同的花样让人们心甘情愿花钱带回家。毛绒玩具为何如此受人喜爱？除了它们可爱的外表、柔软的触感、被赋予的意义之外，更是制造商和设计师的功劳。
《马格瑞姆的神奇玩具店》剧照
现代人的每一种情感需求，都能成为一种经济。毛绒公仔的诞生，最初是为儿童设计。在孩童的世界，社会中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们模仿大人和看到的动画片的画面，在想象中的世界里，赋予身边的娃娃、玩具以意义。孩童学习父母对待自己一样，和自己的毛绒公仔说话、唱儿歌、哄他们睡觉。
学者乔·特尼曾结合弗洛伊德和拉康的观点，解释物件与情感的关联，婴儿生命的开始由需求驱动，依赖母亲提供的温暖与舒适，通过乳房、毛毯、衣物等来获得满足；儿童成长过程中，从依赖到独立，会产生一种失落感，意识到“他的世界将永远无法回到过去”。
拥有物品则是一种弥补的方式，“从这一刻开始，孩子们一直在寻求弥补这种失落的方法。这种失落似乎可以通过物和拥有（一种升华的形式）来短暂弥补，吮吸毛毯、抚摸宠物或者购买一种看似缺乏的东西——比如爱情、友谊、时尚、地位等可以给他们带来安慰。”
既然毛绒玩具是儿童从依赖走向独立的情感弥补，那么在成年人中，它们为何也能够大受欢迎？一个重要原因，是毛绒公仔的设计契合了当代人的生活现状和精神世界：有孤独感和情绪裂缝存在的地方，就需要安抚，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商机。玩具生产商正是从“情感经济”上来满足人们的需求。
英国毛绒玩具品牌 jellycat（图｜视觉中国）
当代人面临来自工作、生活、家庭的多重压力，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需要一定的弹性来缓冲，但现实往往缺少喘息的时间，情感的投入渐渐成为奢侈品。情感设计是毛绒公仔价值的所在。就像专注于设计思维研究的维克多·马格林所说的那样，“设计师可以通过创造令人愉悦的形式或有用的功能，使物品在情感上更富有价值。”
这些软萌可爱的毛绒玩具给现代人的精神一个休憩的空间，提供小治愈和小陪伴。看到它们的瞬间，人们会有短暂被安抚的感受。有玲娜贝儿爱好者评论称：玲娜贝儿有多火，社畜就有多苦。人们喜欢玲娜贝儿，因为它有人类的行为，但是它不会说话，和人类交流太累了。
试想，在每一次emo的瞬间，情绪从精神的裂缝中冒出来，这时毛绒公仔的可爱面容和柔软触感，可以适时地弥补这每一个短暂的瞬间。它们的存在固然解决不了最根本的实际问题，但是在紧张的生活节奏下，短暂安慰也聊胜于无。在忙碌的当代人的日常中，虚拟社交盛行，孤独感并没有因此减弱，能够触碰的、陪伴在旁的物件更加重要。这种时候，有一个触感柔软的、可以提供精神休息站的实体，会让人有片刻的安全感。
《泰迪熊》剧照
在工作中，同事关系可能因为利益牵扯而疏远；在家庭关系中，家人又未必总是灵魂避风港。但是，一只可爱的毛绒玩具，永远不会背叛你。毛绒玩具不同于喵星人、汪星人，需要投入养育成本，只要带回家，唯一需要对它做的只有清洗工作。即使作为毛绒玩具售价不低，但是作为精神陪伴物，它无疑是成本最低的选择。
玩具的世界，有时也隐喻着成年人的世界。在电影《玩具总动员》中，太空战警巴斯光年对自己的认知是一名星际的领袖，有拯救地球的重任，是独特的存在。可是在不经意的瞬间，他却发现自己是批量生产、被操控的玩具。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希望“自我”是独特的存在。当在时代运转的大机器中，与外界的连接和对自我的掌控都变得无力，情感便需要一个依托。
《玩具总动员3》剧照
在生产流程中，毛绒玩具是量产的。在毛绒公仔的主人心中，它们却是独特的。《玩具总动员3》中，流传着一个原版的故事设定，衰老的巴斯光年要被制造商召回，玩具伙伴们发现伙伴bao要被替换，不再是他们心中唯一的那个伙伴，决定突破重重险阻去营救老友。电影放映的故事版本，则是在结局时主人把玩具转让给了新的小朋友，纵然恋恋不舍，童年也已不再。两个版本虽然不同，但都借孩子的充满想象力的视角证明了，在伙伴的心中，每个玩具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不在于它们的破旧或衰老的外形，而在于它曾走进自己的精神世界。
人们无法改变童年不再的现实，但是可以在玩具的陪伴中，得到一份精神上的永恒。毛绒玩具可可爱爱，没有心机。他们有着天真无邪的面容，可以稳定陪伴它的主人。在人类世界纷繁复杂的情感中，葆有童心的人们提炼出最纯真的部分，赋予毛绒玩具以意义，点亮那份被遮盖了的柔软和纯真。
排版：南溪/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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