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是人生常态,理解本是稀缺的例外。
来源:视觉志(ID:iiidaily)
作者:虫二

“上海新增本土确诊994例,无症状感染者22348例。”
不断攀升的魔幻数字,是把悬在上海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每一次波动,足以让人变成惊弓之鸟,更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上海“会和“吃不上饭“扯上边。
尽管如今的上海确实很难,但好在我能看到众志成城,八方驰援。
比上海更难的是医生张文宏,疫情再起他的个人微博但凡发声必遭谴责。
在他的话题下,我看到的只有人们刀子不是捅在自己身上的无关痛痒和冷嘲热讽。
人们把上海的难归咎在张文宏的身上,再把搅乱天地的罪安在医生的头顶。
有事张文宏,无事张网红。
当这悠悠众口披上了马甲,他们开始肆意妄为不嫌事大,他们要发泄压抑的情绪,炫耀可怜的存在感,最后再亲手把神拉下神坛。
人们是喜欢这样戏码的。
所以定要大骂他是“卖国贼”,给他取“网宏医生“的绰号。怎么难听怎么来,怎么严重怎么说。
可我真的不懂,
这跟张文宏有什么关系?
一名夙兴夜寐的医生又有什么罪?
01

亲手造神
要知道,如今我们嘴里的恶人,是曾经被我们亲手送上的神坛。
20年,疫情肆虐初期,他兢兢业业做着他的份内事,一句“把岗位所有医生换下来,让党员上”的言论直接让张文宏走进了大众视野。
我们解读他的发言,把他视作为生民请命的神祗。
在武汉疫情得到控制时候他被叫做“鸡汤杀手”,在迪士尼熬过全员核酸,烟花绽放的时候又称他“当代医圣”。
起初,人们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病,这个病对我有什么影响。
人们愿意听他讲话,就是因为他讲真话,他的话是向阳的希望。
后来张文宏再讲真话,象牙塔里的人却不想听了,因为真话有悖他们想听到的。
所以有人开始夸大其词去造谣、去无端地指责,让他闭嘴,让他不再能发声。
他说:“疫情期间,一定要吃高营养、高蛋白的东西,每天早上准备充足的牛奶,充足的鸡蛋,不许吃粥。”
一句不许吃粥,他被戴上崇洋媚外、数典忘祖的高帽。
看到张文宏开沃尔沃上班,就说他不爱国。去无锡参会,张文宏把获得的现金奖励全部捐出他们只字不提,只断章取义造谣他获得豪宅和千万现金。
甚至在发现张文宏的论文里面引用了国外的著作,就非得举报他论文造假,剽窃美国实验室的科研成果。
就算复旦官方出面澄清,可“文宏不倒”,骂他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停下?
所以他沉默了,他不再发声。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人们找不到他了,人们开始迫切地想知道现在疫情这么严重他又去哪了?
等到张文宏再发微博,人们却说他变了。
不似过往的幽默直白,字正腔圆有板有眼,是个被粉饰修辞的通稿。
但他不关评论,也不回复留言,不逃避,也不熄声。只是默默做他自己的。
自03年迎战非典,13年鏖战H7N9,14年抗击埃博拉病毒,再到如今,他在做着科研,但也从来没落下过临床。
他四月的号已经约满了,这是人们对他的认可。
锦旗他收过太多,唯独有一个病人送他的被他挂在办公室的墙上:
“我只是你们工作中的匆匆过客,而你们是我的人生转折。”
互联网太擅长造神了——
只要他肯为生民请命,我们就把他们奉在高高在上的云端。
互联网更知道怎么毁灭一个人——
连事实都不必有,我们自会乐意看到神跌落云端。
至于摔得疼不疼我们置若罔闻,不屑一顾,说上一句:
“活该,谁让你当时非要爬那么高?”
却只字不提,天梯谁造。
02
神灭时刻
网络上的叫嚣声音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不是第一次我们以键盘为枪,洞口朝向在自己岗位深耕数十年的那群人。
钟南山,国士无双,也难逃“网暴”。
有人扒出了一张“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挂号截图,1200元的专家号刺痛了一部分人的眼。
漫天的指责向他涌来,说他敛财,说他医者无仁心。
可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个挂号费是不是医院早就定好的。
他们也不知道,钟南山对学生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我们的重点不是治病,而是治病人。”
无独有偶,累及家人。钟南山的儿子在接受采访时候被拍到腰缠奢侈品皮带。
人们说“钟南山的儿子怎么能有奢侈品呢?好扎眼哦。”“我就说他不可能一点油水都没有。”

可钟南山的儿子钟帷德,也是位享受国家津贴的高精尖医生,曾获得中国泌尿外科最高荣誉。
子承父业不假,但他选的是呼吸病学外的另一条路。
况且,医学路上无后门,他的白大褂受不到父亲半点荫蔽。
所以,他靠双手挣的钱配不上一条皮带?
还是医者存而在世,就该免费看病一生清贫?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面对暴力,也不是有个强大的心脏,就能战胜千夫所指的狂风疾雨。
戴建业,一个曾风头无两的古代文学教授,犀利又有趣的教学风格争受各大媒体报道和学生的喜爱。
却因树大招风,因频繁出现在短视频和线下讲座而被人指责昧着良心敛财,
扣上“丢失文人风骨”的帽子。
他的课堂上,把曹操称为“男神”,把李白叫作“吹牛大王”,将杜甫比作“居家好男人”。

说李白写“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看他这个德行就当不了官。
讲孟郊“一辈子辛苦地考进士,认真地读书。就是为了一日看尽长安花。”
痛斥唐代诗人元稹,“这就是个渣男!”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见云。”其实就是分手后忽悠人的,在写下这首诗的半个月之后,元稹要去追其他女生了。
可就是这样的一名教授,就因为多接了两次讲座,被人当面质问:
“我们承认你的课程很好,但是你这样为了钱到处走穴,有一个文人学者的风骨和风范么?作为知识分子,更应该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吧?”
是啊,万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世间本无对错,什么才是标准?我们又凭什么说人家不可为?
标准自在人心。
戴建业不止一次听过这样露骨的诋毁,再对峙,他还是会红了眼眶,“很多人批评我到处赚钱没有文人风骨,可是如果丢了妻子,我要这文人风骨做什么?”
一次采访,戴建业道出了事情原委。
戴建业的夫人,是城里人,义无反顾嫁给了这个从黄冈来的穷小子。吵吵闹闹但也温馨平淡,就那么携手走过了人生数十年。
可病来如山倒,妻子查出了肺癌,一盒三十粒的靶向治疗药,每月要花费5万块。
折合下来一粒就要1700块,再加上护理护工一个月要超过七八万。
这不是个小数目。
戴建业有次回家看到妻子趴在地上为了一小粒药翻找流泪,他沉默了,他愿意做出任何尝试和改变。
他安慰完妻子,转身就拨通了电视台的电话。台里的节目请了他无数次都被他拒绝了,可这一次,他要赚钱求妻。
他开始频繁地外出讲课,伏案写书直至深夜。
可他嘴里的每一句话,写下的每一个字,都不是为了快钱而应付交差,那都是他耗尽了毕生所学的凝缩。
看到这,谁还能用铜臭味道来衡量文人风骨?
听风是雨的夸张本事,是互联网发展的最大弊病。
事既不关己,就没有人会真的在意真相,恨不得风刮得再大点,雨来得再烈点。
所谓真相只是人们想听到的,如是而已。
戴建业曾针对华中科技大学校长的一篇媚俗的演讲发表文章《校长,别在毕业典礼上发嗲》,直批演讲:“既浅薄又俗气,校长降格,听众肉麻”。
他看不惯学术场里混杂的官僚风气、扭捏作态,破口大骂:
“要是清楚教授和专家的许多论文,只是在为长官意志进行论证和辩护,我想社会大众更要向专家们脸上吐口水,更要朝教授们头上撒尿。包括我本人在内的很多教授、专家,真的不值得社会大众尊敬,甚至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面对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人敢说,先生没有风骨?
你看,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我们往往不需要去探求原因,我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
我们只管谩骂,然后得到,这些居高位者的忏悔和眼泪。
03
无言的审判
正因为他们头顶学术的光环,才给了人们一个更清晰的指责出口。
把他们推向神坛的是我们,把他们从神坛拽下来的也是我们。
人们乐意看到亲手毁神的戏码。
罗翔,被人们封为法治之光的大学教授。入驻B站,两天涨粉破了百万,每篇视频都能达到百万点击量。
他被叫做“法考郭德纲”“《张三传奇》编剧”,每段视频开课,罗翔都会被满屏的“老师好”淹没。
他以无恶不作的张三为例引出考点,就有人将他的内容剪辑制成合集取名《法外狂徒张三的传奇一生》。
可舆论,恰恰追着光环而生。
罗翔曾在2020年,因为一条微博被逼到退网。
他说:“要珍惜德行,却不要成为荣誉的奴隶。因为前者是永恒的,后者却会很快消失。”明明只是一句自省,却因为当天是全国抗击新冠肺炎表彰大会的日子。
于是,罗翔被人恶意揣测,霎时间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没有反驳,不见澄清,他什么都没说,当天暗下来,他选择了沉默。
可还是有人发现了罗翔把视频点击转化的34万,全部捐给了儿童希望救治基金会。
他沉默,但在黑暗里他仍旧发着微光。
后来,他在节目里回望这段经历,只是淡淡的说,“误解是人生常态,理解本是稀缺的例外。”
他们是网红,但在那之前,他们是教授是学者。
自带天然的流量,如果他们为了博眼球,完全可以赚到足够的关注。
来自中国政法大学的教授马皑是中国的第一位犯罪心理学博士。协助公安机关破获了著名“白银杀人案。”他将内容制作成相关视频作为案例讲解。
他清楚地知道网友想看什么,比如现场血腥的照片,和行凶者变态的细节。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守住了一位专业学者的底线,没有为了众口去做出任何违背自己本心的调整。
所以你看,我们怎么能说这些“网红“没有底线?
他们身上被赋予的一切标签,除了“专业技能”,都是我们一张张亲自贴上去的。
到头来,我们又来指责他们在靠这些标签捞钱。
上个月315曝光“直播乱象“后,网上大范围流传着一张网红的相关收益表,不到半分钟的视频广告费能破50万元,这是普通人三四年也难以企及的收入。
从数字上不难看出,我们太愿意一掷千金,去陪一个网红长大了。
我们的点赞栏里躺着的,是玩烂梗的段子和卖弄风情的网红;
我们给一线的医生冠上“敛财”和“搏眼球”的帽子,肆无忌惮地指责上网授课的教授要该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就像命运总爱拨弄苦命人一样,现实也常常容不下风清朗月。
我们可以原谅网络美女低劣的谎言,看透她们为赚流量编造的幼稚剧本后还是乖乖买账。
但在这些教授这里,我们想要看到的,往往只是一个“神灭”的结局。
只因为,我们就是那个编篡剧本的人。
于是我们急于去制造一些话题,为的就是中伤他们。
这不是时代的问题,这是我们的问题。
所以今天,我只想为先生正名——
难道他们不才是一个“网红”该有的样子吗?
不因流量媚俗,更不为浮名委身!
虽说娱乐至死,但时代没有错,是我们错了。
踩一捧一,是我们惯会做的事。只是我们,不曾觉察,不愿承认。
所以啊,可别再给圣人戴上枷锁了,
也别再用内心的戏码去编排他们,
我们不需要网红,但一定需要“张文宏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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