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事,唯一死耳。

刘江江执导,朱一龙、杨恩又主演的《人生大事》,就把视角落到殡葬师,这个与死亡打交道的职业上。
但凡关于死亡的电影,“死”往往仅是切入的角度,真正的主题是“生”,夫子说了“未知生,焉知死?”
作为文艺作品的母题之一,《人生大事》遵循了创作上的典范。看起来在谈论死,其实是在展示“生”,无论是赞美某一种生命和传承,亦或寻找向往的某一种生活。
在疫情持续的几年里,这主题从未如此地贴近平凡人。似乎每个人,都忽然面临一个终极题:我们应该如何看待生命,应该如何生活?
《人生大事》的故事,就是展示生死两半。主角莫三妹(朱一龙扮演)是一位殡葬师,他的工作就是面对“死亡”,而整部电影的主题,则是这位生活失序的年轻人,如何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导演刘江江,很刻意地制造了一种创作上的反差。主角面临的职业和人生,看起来都是沉重的、冰冷的、潦倒的,乃至愤世嫉俗的。
但电影切入的角度,却是喜剧的。莫三妹这位问题重重的家伙,被放置在混沌和杂乱的事件里,看他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但最终却找到了如何生活的真谛。
你把它叫做“向死寻生”,从眼前的生死混沌里,寻找到生活的意义,也可以。
在电影里,有两组发展和演变的关系,它们互为彼此,相互促成。
首先是一组父子,刑满释放、一脑门官司的莫三妹,与他的父亲水火难容,因为职业和房产的继承,满是冲突的火药味。
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父子,父亲有深刻的爱,但他又是强势的,严厉的,需要被遵循的。父与子从冲突,到和解,再到理解,乃至最终的相承,这是隐藏在喜剧之下的人物转变。
促成父子关系转变的导火索,则是闯入莫三妹生活的孤儿小文。这个精灵似的小姑娘,在意外和仓促合力之下,与莫三妹组成了有趣的临时父女。
假如说父与子的关系是隐线,那么临时父与女的关系,则是显眼的主线。
一个尚不成熟,生活无序的年轻人,忽然成为了类似父亲的角色。这当然产生了啼笑皆非的故事,制造了无穷多的笑料,但在笑闹之中,男孩成为了男人,也理解了他自己的父亲。
在临时父女的关系中,杨恩又扮演的小文,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小演员杨恩又的表演,展示出令人咋舌的成熟。假如说莫三妹的人生,是混乱和狼狈,那么杨恩又扮演的孤儿小文,则用超乎年龄的成熟,给予莫三妹以人生方向。
兼具童真和成熟,如此难以完成的表演任务,在杨恩又身上,浑然天成。我无法吝啬任何赞美,这不只是孩子的童趣,更是演技的能力。
当我们把这两组比照起来,在叙事互文里,不难发现生命故事的持续。持续不是一成不变,事实上,它一直在转变。
看起来,是莫三妹与父亲、小文之间的种种故事,但根本上,是莫三妹在寻找自己: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不去在喜怒哀乐中体会,又怎么能知道?
朱一龙奉献了令人刮目相看的表演,这位留着寸头,胡子拉碴,操着武汉方言的家伙,那股子浑不吝的气场,生猛贴切,而更难得的是,这个角色卑微的内在。
这个角色是完全意义上的底层,他有咋咋呼呼,故作姿态的痞子性格。但骨子里,更是善良和不自信的软弱,这是内外的反差——名字也很有趣,他被称呼为颇社会气的“三哥”,但本名却是“三妹”。
朱一龙的表演,能看出用心,缩着脖子弓着背的站姿,把脚放在凳上的坐姿,倒捏烟头的抽烟方式,烦躁时撸寸头的习惯……他看起来是痞气的,不在乎的,但内里是无助的,善良的。
莫三妹这个多面的性格,恰如生死题目的平凡人。就好像我们丧起来,大谈什么“人间不值得”,又丧又无奈,而身体又很诚实,哪怕人间不值得,自己的人生还是值得的。
你看,内和外的反差,喜和丧的情绪,从戏里麻烦缠身的莫三妹,再到戏外各自人生的我们,其实是共通的。
当然了,作为新人导演刘江江,也暴露了在剧本结构上的短板。在影片的结尾,莫三妹与小文生母的猝发的感情线,就完全没有铺垫,显得生硬,显然是为了happy ending的硬凑。
但总的来看,《人生大事》超过我的期待。“生死”是大事,在今时今日,它属于敏感又贴近的。在类型片,能在喜剧娱乐性的同时,尝试关切时事情绪的表达,这显得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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