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家好,我是魏春亮。
王小波在《我的师承》里说,《青铜骑士》中的两句被翻译成“我爱你彼得的营造/我爱你庄严的外貌……”,带有二人转的调子,是等而下之的译诗。
在一本酷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书《齐人物论》里,作者这样评价汪国真:“
千年诗国的最新国耻,是新时期诗名最著、连诗歌幼稚园都没毕业的汪国真
”,并说,
把这种分行押韵的东西判作“弱智”都显得过于菩萨心肠

我想,如果他们有幸读过清华大学教授蒋隆国的“诗歌”《动态清零就是好》,肯定会意识到自己是有多刻薄。
《动态清零就是好》

新冠病毒太猖狂

杀死人类千千万

西方政府不负责

群体免疫不抵抗

躺平病毒更猖狂


中国政府最英明

打击病毒不留情

动态清零就是好
打得病毒无处逃

切断毒源保生命

不误生产经济稳


神州大地好繁荣

中国百姓最幸运

宜将剩勇追穷寇

早日驱瘟享安宁


朋友们

请你们忍一忍

封城虽有不方便

挽救了无数老年人

你们也有父母

好好想想,将心比心

老人是国家的宝贵财富

老人的命也是命

抛弃了老年人

你们活着还有什么劲


2022(壬寅)年初夏写于清华园五味书屋
蒋隆国是谁?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除了是清华大学教授,他还是著名英语专家、诗人、翻译家、教育家,励志演说家、社会公益活动家。名头可不少。
蒋教授曾获得清华大学优秀教学成果奖,主编了大学英语四、六级和考研英语读物达五十余种,甚至还担任《中国爱情诗刊》总顾问。
02
回到这首“诗歌”上,先说技巧。
这首《动态清零就是好》,你说它是老干体吧,人家老干体也是讲章法的,最起码绝句有四句、律诗有八句还是知道的,不会这一段五句,下一段六句,再一段四句。老干体也知道一三四句押韵,不会这两句连着押,下两句又不押。老干体也有自己的坚守,绝不会在诗歌的结尾加几句狗屁不通的白话文。

这不是“诗歌”,这是对汉语的性骚扰,是对汉语的强奸,它让出现在这首“诗歌”里的每一个文字和标点符号都受到了玷污。
如果说汪国真是连诗歌幼稚园都没毕业,那么蒋教授就是连诗歌幼稚园都没入学。
如果说,把汪国真分行押韵的东西判作“弱智”都显得过于菩萨心肠,那么把《动态清零就是好》这种只分行却连押韵都没有的垃圾叫做狗屎,都是对狗屎的侮辱。
我不知道,就凭这样烂穿地心的诗,他是怎么当上一家诗歌杂志的总顾问的,是怎么有脸敢自称诗人的?怎么好意思把这种垃圾收集成册进而出书的?
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03
再说诗意。
别误会,我不是说这个东西有什么诗意,而是说这个东西所表达的意思。

看到这首诗,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
舔屁沟
”梗。

那是我们南方都市报的经典故事了,说是有个入行不久的记者,去采写了一个市领导与外来工包饺子的稿子。在最后一段中,记者写道:“从来没有和这么高级别的领导一起吃过饭……每个人都十分激动。”
二校时,校对员看见后十分反感,将这句话用黑线框了起来,批注了一句话“这样舔屁沟”,表达对记者谄媚的愤怒。没想到排版员没有看出来这句话的意思,直接把这句话改成了“这样舔屁沟我很激动会上,一首《祝酒歌》将现场气氛推到了高潮……
报道一出,“舔屁沟”瞬间成了新闻史上的名梗。
我在南都轮值做校对的时候,同事指着某个中年校对跟我说,那就是当年“舔屁沟”事件的校对员。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我对他充满了敬意,他用那样一个词,准确且有力地揭示了我们这个时代某种丑恶的现状。
网易网友说“清华舌三寸,舔得菊花香”。而《动态清零就是好》,就是新时代动态“舔屁沟”中源远流长的一环,远有郭沫若“亲爱的姜氢同志,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近有王兆山“十三亿人共一哭,纵做鬼,也幸福”,后之来者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大可以期待。
但,《动态清零就是好》无疑更加恶劣,它的标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试图为一种早已死去但阴魂不散的语法和思维招魂
“动态清零好,动态清零好,动态清零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就是好!”如果谱上曲,不知不觉都能唱出来。
04
当然,蒋教授既然出过诗集,肯定不止一首“诗歌”。为防大家说我以偏概全,下面请大家奇文共欣赏:

蒋隆国诗选


迷人的清华园
荷花池 景色如画

水木清华 胜似天堂

科技园 气势如虹

图书馆 透着书香

大礼堂 玲珑别致

科学馆 落落大方

清华学堂 风格独特

新清华学堂 气派非凡

胜因院 胜似别墅

工字厅 古色古香

二校门 古朴典雅

高大的主楼 宏伟壮观


清华路 横贯东西

学堂路 纵贯北南

两条林荫道 互相拥抱

两条林荫道 通向辉煌

清华路两旁 银杏树婀娜多姿

学堂路两旁 白杨树直插云端


这就是清华园

一个迷人的地方


清华园 迷人的地方

这里既有

水木清华的幽雅宁静

这里也有

荷塘小岛的书声朗朗

这里只有欢声笑语

这里没有忧愁迷茫


清华园 清华园

神圣的学术殿堂

这里有自强不息

这里有奋发图强

这里有行胜於言

这里有天天向上


偌大的三教到六教

偌大的图书馆

自习的学生

将它们挤得满满当当

宽敞的学术报告厅

听讲者 座无虚席

有时甚至 人海人山


下午四点半

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莘莘学子奔跑在操场上


啊!清华园

工程师的摇篮

科学家的摇篮

艺术家的摇篮

专家学者的摇篮

学术大师的摇篮

国家领导人的摇篮

中华民族的精英

不少出自这个地方


啊!清华园

你是一个校园

你也是一座丰碑

清华 清华

清芬挺秀 华夏增辉


我的故乡

珠山村——我的故乡

生我养我的地方

它离长沙近在咫尺

就在长沙的正东方向


一条小河从他身边流过

弯弯曲曲地流到湘江

河水清清 鱼儿在水中游玩

小时候 我和小伙伴们

在河中嬉戏 打过水战

我爱这条小河

我是喝它的水长大

没有它 我的童年不堪设想


村南边有一座小山

山不高却俊美迷人

野山花儿漫山遍野

各种树木四季长青

它虽不雄伟险峻

却像一头小狮子

憨态可掬地面向东方

我曾在山上采野果

我曾在山里捉迷藏

过去村民上山砍柴

那时没有柴火 就无法做饭

我爱这座小山

没有它 我的童年不堪设想


春天到来的时候

春风吹得油菜花开放

大地一片金黄

好似铺上了

金黄色的地毯


我爱珠山村——我的故乡

生我养我的地方

但我也曾想离开这个地方

三天不下雨 土地干旱

连着三天雨 洪水泛滥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秋日

我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乡亲们都来看我

我们无话不说 无所不谈

我问他们 现在生活怎么样

由于修水库

没了洪水 也没了干旱

青年人个个骑着摩托车

有的甚至开着奥迪或尼桑

小伙子们西装革履

姑娘们身着各色时装

过去住的是土砖屋

现在住的是小洋房


我站在小山的山顶上

眺望山下的村庄

一幢幢漂亮的小洋房

好似一颗颗珍珠

撒在希望的田野上

高速公路四通八达

五分钟就到了永安镇

十分钟直达黄花机场


啊!珠山村——我的故乡

你的确变了样 变了样

我要常回家看看 常回家看看


2014(甲午)年初夏写于清华园五味书屋
北京赞歌

庄严肃穆的天安门城楼

无比宽阔的天安门广场

红墙绿瓦的故宫

气势恢宏的人民大会堂

迷人的颐和园

神秘的天坛

古老雄伟的长城

摩登的鸟巢、水立方


立交桥 一座又一座

大马路 一条又一条

地铁线 通向各个角落

公交线 伸向四面八方

四纵四横的高铁 在这里汇集

四通八达的航线 从这里起航

“一带一路”的构想 在这里诞生

“一带一路”惠及五大洲、四大洋


到处是高楼大厦

到处是花坛似锦

到处是绿草如茵

到处是绿树成荫

到处是欢声笑语

到处是“热气”腾腾


这就是北京 祖国的首都

这就是北京 祖国的心脏


北京 东方的太阳

北京 东方的月亮

东方的太阳红彤彤

东方的月亮圆又亮

我要歌颂东方的太阳

我要赞美东方的月亮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八旬银须翁蒋隆国作
亚洲,非洲,南美洲

欧洲,北美洲,大洋洲

我们共有一个地球

我们共有一片海洋

我们共有一片蓝天

我们共有一个梦想


过去 中国贫穷落后

如今 我们国泰民安

十四亿中国人

迈步在民族复兴的大道上


我们没有忘记非洲的朋友

我们没有忘记亚洲的朋友

我们没有忘记拉美的朋友

我们没有忘记欧洲的朋友


“一带一路”的倡议

把我们连在一起

“一带一路”的实现

使我们成为亲密的兄弟


我们一起种水稻

我们一起种果树

我们一起架桥梁

我们一起修水库

我们一起修公路

我们一起修铁路

我们一起建港口

我们一起建机场


中国走出去 世界走进来

我们合作开公司

我们合作办工厂

互通有无 互利共赢

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让某些人去称霸吧!

让某些人去威胁吧!

让某些人去封锁吧!

让某些人去制裁吧!


我们——全世界善良的人们

让各种文明融合在一起

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

人类共同幸福

世界共同富强

同一个世界

同一个梦想


——2019(己亥)年初夏写于清华园五味书屋
05
我无意对蒋教授个人进行讨伐,但如此技艺不精的人忝居高位,不止是他的问题,更是这个社会的问题。

有人“舔屁沟”,就应该有校对员指出来。

有网友总结得极为到位:
如果用这种这种东西来赞美动态清零,就是对动态清零的侮辱;如果这种东西称之为诗,就是对诗的侮辱;如果说这种东西是清华教授写的,那就是对清华和教授这两个词的侮辱。
这(用典、双关、文字游戏等)就是文人颂圣的优势啊,哪里像那些大老粗只会喊“就是好就是好”,太简单太粗暴了。
没想到,蒋教授用自己的一首诗,给了我狠狠一耳光。文人的颂歌唱得好,最是迷人。但唱不好,却比大老粗还要丢人。

88岁的蒋教授虽然老了,但脑子并不糊涂,颂歌唱起来还是一首接一首,笔耕不辍啊,骄傲得很呢。
我想起同样高寿的书法大师启功先生。1978年,启功66岁时,妻子、母亲和恩师先后离他而去,回想半世艰辛岁月,启功悲痛之余写下了一首诙谐、精炼的《自撰墓志铭》:
中学生,副教授。
博不精,专不透。
名虽扬,实不够。
高不成,低不就。
瘫趋左,派曾右。
面微圆,皮欠厚。
妻已亡,并无后。
丧犹新,病照旧。
六十六,非不寿。
八宝山,渐相凑。
计平生,谥且陋。
身与名,一齐臭。
这个墓志铭非诗非词,但却是最动人的诗最动人的词。
本文开头提到的那本《齐人物论》对此是这么评价的:

自称“胡人”(满族)的启功先生诗词书画全才,著述品鉴俱能,识见意蕴高人一头,诙谐风趣世所罕见,而自谦如此,令人钦敬。
当世耆宿,为老不尊者有之,老来卖俏者有之,腆颜混世者有之,自掩劣迹者有之,乡愿德贼者有之,益显先生之“胡说”(启功自谓),为浊世难得之清音。
这样的人,好久没有见到过了,现在看到的,尽是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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