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生活中,会感觉到与他人的“时差”吗?
这里的“时差”并不是时空上的距离,而是在当下,我们每个人都会感知到的与他人沟通时的壁垒、迟钝或困惑。
自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物理空间的封控给予经历者更为深刻的感知——关于小环境,关于大社会。情绪层面的波动、身体意义上的脆弱,亲历者得以情感共通。尽管网络的传递和报纸的宣发将信息推送给广泛受众,但是仅仅这些并不能让非封控区的人们完全感同身受,无法实现真正地共情。
我们日常的交流中亦充斥着大量这样的情境:对于种种差异性的存在,做到了解已经不易,达到共情同理更是艰难。“时差”无处不在。
我们的生活,同步与迟滞
豆瓣上有一个话题,叫做“我与他人的时差”,发起者说:“时差,是指两个地区地方时之间的差别,在人际关系中,或许可以指代人们之间对社会生活的不同敏感程度,可以是新兴潮流,亦可能是热点话题。当他人已是时代前沿的弄潮儿,而自己后知后觉,仍然对此不甚了然;抑或是相反,身边的人对你所关注的时兴问题一知半解。你是否感觉与他人有一段“隐形”的时差?”
这种情况想来并不鲜见,在一些情境中,我们会发现,总有一些新兴的话题、时髦和流行的物件在他人的谈话中出现,而“我”总会出现一些无法参与的时刻,或是对话题的了解缺乏第一时间的敏感……
话题下面有一位网友在话题回答引起了我的关注
这很好地诠释了我们面对“时差”时的惶恐:三个世界,三种节奏,我们无法忽视这之中的参差。
人们无法规避日升月落带来的不同时区和代谢,但是信息的通达,却放大了在同一个时区下人们的不同节奏
优先关注与自己距离最近的消息是一种本性。这个距离,有时是心理上,有时是物理上的。
当生活在疫区的人们受困于温饱时,自己的社交网络主页也许已被疫情期间的新闻和求助咨询占领。而我们目之所及的才是当下的“热点”。
有人困扰于网络语言的缩写背后有什么含义,同时,也有人困惑于表情包背后的潜台词。
这样的时差,有时候体现为“代沟”,有时侯被表述为“过时”,但它们其实都是一种对自己生活距离以外的事和人的茫然。
文化之间的割裂导致了人与人之间沟通的困难,“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你能看到的V.S.他们看不到的

人们其实很容易在网络、生活中发现那些“同步”的社群和交流的声音:饭圈讨论、微博超话控评,每个平台都有整齐划一的语言,和用户之间的“共享理解”模型。
互联网平台都讲究各自的“调性”:小红书爱打卡,知乎爱“谢邀”,豆瓣则是文青聚集……稍微对一个平台的话术疏于了解,我们就很容易成为那个“互联网遗老遗少”。
但相反,参与者却越来越难在网络上与意见不同的人开展一场心平气和的沟通,因为技术和网络牢牢抓住了用户“只看我想看的,听我想听的”的心态,而造成了无数同质性的声音出现。
在《他者的消失》中,作者用独到的笔触讲述这样的现代人遭遇:“人们踏遍千山,却未总结任何经验。人们纵览万物,却未形成任何洞见。人们堆积信息和数据,却未获得任何知识。人们渴望冒险、渴望兴奋,而在这冒险与兴奋之中,人们自己却一成不变。人们积累着朋友和粉丝,却连一个他者都未曾遭遇”。
我们被困于自己周围同质化的信息茧房,同时,我们也被信息操控。
桑塔斯和韩炳哲的讲述都在警醒我们:信息时代,人们更多地靠近同质化的知识。民主决策、数字媒体、智能设备中生产的声音,类同个人日报(dailyme)被复制来的样貌。
“信息茧房”并不是一个新鲜的概念。随着互联网细分和垂类的深化,不同平台用户之间的画像差别更加明显。而当跳出自己的圈子,进入另一个世界去对话时,往往都有极大的不适应。
对导演李一凡来说,他在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中拍摄的“杀马特”群体,无疑是他需要对话和遭遇的“他者”。创作之中,团队成员也会苦恼于无法与被摄者“对话”,甚至连介绍自己“拍摄纪录片”都会被不理解:
“我们说我们拍纪录片,很多人都不懂。罗福兴就说拍视频,因为他们看快手,看抖音这些他们就知道。”(引自《李一凡访谈:杀马特我爱你》,非访谈)
毕竟,在这个被主流文化排斥的“非主流群体”中,他们更多在自己的圈子里自我保护,而不期求来自社会的认可。艺术家身份的导演,一定是与他们有极大隔阂的人。    
夸张的发饰、“底层”的生活是仅限于他们圈子内互相识别的符号。而这样的例子放在互联网的平台上,就是不同的“调性”和圈子的语言。
就像,快手的“土味”代表了一种文化的下沉,它的反面是知乎“人均985”营造出的圈层壁垒。人们在自己的圈子里,用自己的语言,制造一个个回音壁,不停地放大在此处享乐的结果。
越来越多的人在自己关注的舒适圈内打转,而同时,算法和大数据也是其中的操盘手,我们无法跳脱技术对我们的控制。
有的人无法识别饭圈话语,那自然有人无法理解葬爱家族的口号。
但另一方面,同质化的信息和人背后,还有被信息遗忘的人群。他们在这种时刻更多地遭遇技术进步带来的摧残。时差不仅仅是圈子的壁垒,还有文化的鸿沟。
“2021年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数量达2.64亿,占比18.7%,但74%的老年人还在招手打车,无法享受数字化带来的便利。”(引自任远:这次疫情暴露的一大鸿沟, 不能再选择性无视了|文化纵横)
譬如疫情初发到现在,已有不少新闻讲述老年人群在当下的无法适从。
健康码、核酸检测都依靠智能设备,而足不出户、对数字技术无法掌握的老年人来说并不公平——同质化信息的另一侧,更隐形的“信息鸿沟”。
文化和发展的割裂注定会将一类人遗忘,让他们被迫成为“弱势群体”。掌握技术的年轻人在互联网发表自己的声音时,技术无法触达到的人群,却只能够被动地等待滞后的便利。
所以如今才会出现对“数字适老”的关照:让技术更加的适应老年人、弱势群体,才是有温度的发展。
也许,当我们谈论时差时侯,其实更多地是谈论弱势群体无所适从的新科技、无法触及的新信息——这便是一种世界的参差。
允许自己,放弃追赶时差吧
有一篇文章描述了这样的差距:“北上广没有靳东,四五线城市没有李诞”。
当脱口秀成为一二线城市的文化消费热点时,当地的观众为段子里的新兴时髦梗发笑;但同时,在某地的小县城,却总是上演着中年妇女被快手“假靳东”网络诈骗的消息。
不同阶层之间消费的巨大割裂,让人类需要很大的代价才能够共情别人的喜怒哀乐。
对于这些人来说,追赶彼此之间的“时差”,有时候是永远无法完成的事。
但也只有在“时差”之中,才能尽显世界的多元。
生活并不像所有人都能够从网络用语中找到的共鸣一样简单,拼音缩写和互联网话术无法归纳我们,mbti与人格类型也无法归纳我们,人与人之间尽有无数的不同。而“类型”的话术,获得的只有社交上准入的门槛。
(豆瓣话题:我与他人的“时差”下高赞回答)
世界的参差尽在我们与他人的“时差”之中,而我们无法回避,只能直视,或是回头关照自己生活的节奏。
开篇提到的豆瓣话题里,不乏许多网友的回复在描述自己对于时差的释然。抛开宏大的叙述,当我们自己的生活与他人生活的节奏错位时,偶尔也会惶恐与那种与他人不同的压力。
许多网友发现,自己不必要与同龄人过着一致步调的生活时,ta们也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长辈教育晚辈,在什么样的年纪就做什么样的事情,但是那样的结果,不过是过着“与所有人都一样”的按部就班的生活。
稳定、不出错是一种中庸的考量,无数人的“同辈焦虑”源自于自身脱离时钟的那一霎那,但如果自己乐在其中,又有何不可。
我们无法对抗技术,无法以一己之力填平巨大的鸿沟。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节奏。
追赶时髦,享受热点,又或者掌握一套套新奇的互联网话术,这是永无止境地“内卷”。永远有你无法追赶的新潮事物在产生着。
唯有经营自己的生活,才能够把握自己的时钟,而不是在焦虑时差之中随波逐流。
《他者的消失》,作者:韩炳哲,中信出版社,2019-6-1
《李一凡访谈:杀马特我爱你》,作者:刘伟伟,公众号:非访谈
《北上广没有靳东,四五线没有李诞》,作者:鲁舒天,公众号:远川研究所
《这次疫情暴露的一大鸿沟, 不能再选择性无视了|文化纵横》,作者:任远,公众号:文化纵横
豆瓣话题:我与他人的“时差”,发起人:郫县企鹅
作者:Sane
编辑:远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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